纔不過一年,晴信便做好了上京的一切準備,即將啓程。樑小櫻明白,她再說什麼都沒用,這一次,晴信要先去駿河,要她留在甲斐,她同意了。
她知道,晴信此次上京,和景虎當年的情形完全不同,景虎上京是由於得到了前關東管領上杉憲政的,名正言順,而此時的武田,卻是諸侯們個個都想要打倒的對象。
樑小櫻之所以輕易就答應了丈夫的請求,乖乖留在府裡,實際上心裡打着算盤。她比誰都清楚,這次晴信一離開甲斐,景虎肯定會出兵信濃,加上北條家的援助,連甲斐本身都會受到威脅。
但說到那些鄰國,畢竟還不會在短時間內採取行動,她反倒發現最近在府裡遊蕩的八重有點古怪。自從三條夫人和晴信“共度”了那一晚之後,八重曾請求過晴信再駕臨正室的處所,三條夫人卻說自己和夫君已經道過別,不用再見了。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三條夫人的神情經常是恍恍惚惚的,還老愛叫八重拿鏡子給她,瞧瞧自己是不是老得不形,八重拒絕了,跑出門去,總蹲在外面哭泣。樑小櫻發覺不對,特地吩咐志乃多加照顧三條夫人,並隨時爲她監督八重,以免她有所動作。誰知志乃每天來稟報情況,都沒有八重的任何異動,只說三條夫人的情況時好時壞。從前,三條夫人最愛聽別人稱讚她高貴美麗,最討厭別人不服從她的命令,近幾天卻變了,下人們誰也不給她拿鏡子,她沒鬧,只是靜靜地躺下,反而那些還說她漂亮的下人,被她抓起榻榻米旁邊的器皿扔了好幾回。
內庭的事,如今除了樑小櫻還讓侍女盯一下之外,誰都沒工夫去管,晴信爲了上京的事,便更沒時間到內庭休息,他更告訴家臣們,此次上京要帶勝賴同行。
或許是甘利虎泰、諸角虎定、信繁、山本勘助、飯富虎昌、原虎胤等老臣子的相繼離世,晴信身旁缺少經驗老道的重臣,對年輕的又不是特別放心,他必須得讓兒子先掌握一些實權。
夜裡,樑小櫻自己到了外庭,看見晴信坐在燭火下望着一張地圖,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她不用過去瞧也知道,那張一定是去京都的地圖。
“你這一走,想讓我等多久?”她上前坐到丈夫身旁,長長地吸了口氣,然後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晴信放下手裡的摺扇,環住她的腰,發覺今夜的她似有些不同。樑小櫻好像化了點淡妝,在燭火的映照下,有種獨特的嬌美。
“怎麼突然化妝了?”
“什麼叫突然啊?是你平時沒注意到,我有時是會化妝的,不化只是覺得麻煩。”她擡起頭衝他瞥了一眼。
“好,不說這個,你又怎麼會在這時候跑到外庭來?”
聽見他這話,樑小櫻的嘴撇得更高了,“這還需要原因嗎?你都要上京了……”
明擺着的,她想要被他疼愛。
“你……也學三條,想讓我跟你……”晴信奇怪的是,他的小櫻花這般主動暗示的時候是在很少,但他並非不喜歡,不,應該是很喜歡,只是有點受寵若驚。他曾一度認爲自己變老了,樑小櫻看起來卻還年輕得很,可能會嫌棄他。
“誰學三條了?只不過……只不過你這次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你怎麼都得……”
“哦,我明白了,原來你是想要孩……”晴信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捂住了嘴巴,他趕緊吹滅燭火,一把將她抱起來,走到屏風後面,放在榻榻米上。
樑小櫻的臉很燙,應該是紅了,晴信解着妻子的衣帶,心裡不由自主地覺得美滋滋的。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們第一次同寢的時候,那天他被她一腳踢飛的囧樣,現在的樑小櫻,反倒真像個女人。她剛剛纔睜着眼睛,和他的目光一對,突然又閉上眼睛,扭扭捏捏地說了聲“討厭”。
“是討厭,還是喜歡呢?”晴信和她打趣兒。
“少廢話,我要你說愛我。”
“那今天是你主動的,我要你先說。”
晴信覺得自己好像返老還童了一樣,一面笑着,一面血脈賁張地壓住她。樑小櫻的迴應很快變得激烈,彷彿不顧一切,只承受着丈夫的愛,近乎瘋狂地淪陷在快樂中。狂風暴雨之後,兩個人差不多都大汗淋漓了,才發現這個夜晚是在太熱。
“我愛你。”
他們兩人竟不約而同地說出了這句話,晴信重新摟她入懷,溫柔地笑了。樑小櫻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脣,她頭一次那樣希望這時的溫存是個美夢,永遠都不要醒來。
兩個月後,晴信如願踏上了去京都的征途,而三條夫人已然病入膏肓,下不了,還拒絕一切湯藥,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了。
“小姐,我八重絕對不會讓你就這麼死去,把你害成這樣的,把義信公子害死的,都是湖衣姬那個賤人生的賤種!”
八重在三條夫人昏迷時的詛咒聲,意外地被深夜路過的樑小櫻聽見了,她終於知道八重究竟想要做什麼,她恨晴信冷落三條夫人,而讓晴信最痛苦的方法,無疑就是讓那個令她同樣怨恨的四郎勝賴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也許,她在作出最後的決定之前,必須做一件事,哪怕……她並沒有忘記幾天前仙元大夫替她診脈時說的那些話,同樣是在那之後,那位老大夫背後疽疾突然發作身亡,不免留下了遺憾。
“明御前夫人,既然您已經懷有身孕,爲何不告訴主公呢?”
“我想等他西征回來,再給他一個驚喜,仙元大夫,請你在那之前,務必替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