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個夜裡,樑小櫻都輾轉難眠,腦海裡一浮現出湖衣姬的面容,耳邊就不禁響起那句句含着憂愁的話語。
那天,她跟個狗仔記者似的,問了湖衣姬一大堆的八卦問題,可湖衣姬的回答,一個都沒法讓她笑一笑。用這種方法想找回好姐妹的笑容,完全是做無用功,但眼看着湖衣姬走上宿命之路,她就那樣當個旁觀者,自己的良心都會跟自己較勁。她決定將禰禰送給她的摩利支天轉送給湖衣姬,諏訪人都信仰大明神,可神真能保佑人嗎?
罷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註定變不了神,她就努力先適應歷史,再在這個亂世中用歷史的辦法獲取真正屬於她的一片天空……
“小櫻,小櫻?”
誰在叫她?腦袋暈暈乎乎的,是做夢迴到現代了吧?懶得管是哪個傢伙,繼續睡,睡夠了再說。
不對,怎麼聲音沒了,嘴脣上倒有什麼軟軟的東西在廝磨着,天!樑小櫻本能地一坐而起,彷彿是習慣性從衣袋裡掏出龍角石,朝着眼前那個模糊的人影當頭就砸了過去。
“又拿這塊石頭砸我?你到底有沒有讀完過《孫子》?同樣的招數還敢對我用第二次,笨蛋。”
隨着熟悉的聲調,一張熟悉的面孔漸漸清晰,不會吧?她是不是看錯人了?他那張四方大餅臉怎麼像是瘦了三分之一?這哪裡是武田晴信,分明是個帥哥嘛!儘管比今川義元還差那麼一點點,但各有各的味道。慢着,樑小櫻,你腦子進水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又想打人?好,你打,反正你剛剛纔醒,**的藥效沒完全消退,你費九牛二虎之力,打在我身上也只能給我撓癢。”
他笑得越來越邪,跟古裝電視劇裡的登徒子沒什麼兩樣。
“怎麼,怪我剛纔偷親你?你該感謝我纔對,要不是那樣,你恐怕一輩子都醒不了。吶,我今晚本想來這兒找諏訪那位湖衣小姐,沒想到看守這裡的人都被下了昏睡藥,湖衣小姐不知所蹤,結果你卻躺在這裡,我落寞的心終於又有了慰藉,還是個大大的慰藉。”
聽着晴信的話,樑小櫻又好氣又好笑,她要不是爲了把湖衣姬送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才用不着買昏睡藥,連自己都下藥,讓這傢伙趁機佔到便宜。算了,演戲演到底,初吻就這麼丟了,全當拍那該死的愛情電影,可惜這兒沒個頒獎盛典,一把山寨影后的癮都過不成。
“主公,派去附近的人回來了,沒有人找到湖衣小姐。”門外閃過一個身影,樑小櫻認得那是晴信的近侍甚三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家小姐……”
“或許是被諏訪的忍者救走了吧,我應該早料到,我那個好妹夫賴重會來這一手。”
晴信將手中的摺扇捏得咯吱作響。
“甚三郎,替我給上原城送封信,賴重要不交出湖衣小姐,別怪我心狠手辣。”
“喂,你想幹什麼?打仗?”
樑小櫻覺得勢頭不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老大,爲了一個湖衣小姐,你也用不着這樣勞師動衆吧?聽板垣大人說,諏訪還有不少人質在你手上,小姐現在生死未卜,已經很可憐,你堂堂武田家的家督,要是草菅人命,不就跟你老爹一樣了?”
“好不容易跟你再見面,你還是喜歡拿我父親來壓我?”晴信眯起一隻眼睛,微揚的嘴角透出神秘的危險味。
糟糕,她一個不小心,又觸了這男人的逆鱗,她恨不得立刻扇自己兩耳光。
“你剛剛說湖衣是你家小姐對吧?那就是承認自己是諏訪的人,正好我這裡少了一名人質,你就去補那個空缺,今晚跟我回躑躅崎館。”他說着說着,突然當着甚三郎和其他下人的面,就是一個“公主抱”把她摟了起來。
“你!”
“我勸你乖一點比較好,武田和諏訪的協議,可是像箭一樣繃在拉滿的弓弦上呢。”
轉來轉去兜個大圈子,樑小櫻還是回到了武田家。當她看見大井夫人熱淚盈眶走上前來要握住她的手時,她才體會到什麼叫久別重逢後的感動。但對於晴信,她卻實在不知道此刻是應該和他鬥嘴,還是該對他說聲謝謝。
晴信坐在外庭主屋的起居室裡,就着一瓶清酒,不發一言地吃着切得薄薄的生魚片。樑小櫻雖然是廣東人,吃慣了海鮮,可還是吃不慣生魚的味道,只懶洋洋地咬着半塊艾蒿糕,時不時地瞄上晴信幾眼。她搞不懂日本人爲什麼總愛吃生的東西,就連雞蛋生吃也不嫌太腥。
“只吃幾塊艾蒿糕,你確定能飽嗎?”過了半晌,他才擡頭低聲問她。
樑小櫻依然不說話,如果說“看見你就飽”,人家的娘想她都想得流淚了,她要說這話不是比電視裡那些刁蠻公主還刁蠻?
“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我可以吩咐下人去買食材,瞧你都瘦成了這樣。”
咦,他轉性子了?突然間對人這麼好,該不會又有陰謀吧。難道他真拿她填了湖衣姬的空缺,要試着將就她,把她養得白白胖胖,好跟她……剛想到這裡,她立馬晃起腦袋,乖乖,她到底都想到哪裡去了?
胡思亂想了半天,她發現晴信一直沒再說話,定睛一看,那傢伙醉眼朦朧的,竟然斜倚在牆壁邊一副似倒非到的架勢。不是吧,她還陪着他在喝酒呢,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才兩三杯就醉了?可是,他爲什麼沒發酒瘋,反而嘴裡不停叨唸着一個名字?
“小櫻……小櫻,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