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嗎?
樑小櫻使勁揉揉眼睛,馬車一路顛簸,行了幾天她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枕着糧草睡着的。車身的縫隙裡透出幾絲光線,她發現裡面的糧食根本沒怎麼減少,那些造孽的馬伕,只知道讓馬匹受苦受累,居然才弄出那麼一點東西給它們吃,心是不是太狠了?
她側過頭在縫隙旁朝外窺視,馬車停留的地方像是一座莊園外面,聽聲音周圍似也沒人在。她正好乘此機會下車,陽光有些刺眼,半天,她纔看見那座古香古色的莊園門前有“駿府”的字樣。
“站住,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就想往裡闖?”一名守門的武士見樑小櫻屁顛屁顛兒地就往府門前邁步,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她。
“喂,我家主公是信虎大人,託我來探望阿豐小姐的,要不要凶神惡煞的?”樑小櫻只想混進駿府,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撒了謊再說。
一個丫頭,不僅不低頭叫他聲大人,還理直氣壯的?那武士從未見過這般無禮的女子,先是吃驚,接着伸手將她一推,“武田家的人怎樣?上午諏訪的人過來,也是住在驛館,瞧你這狼狽樣,跟個乞丐似的,還衝我叫囂想進駿府?你趁早滾,否則惹急了我,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喲,推人?你以爲你是門神啊?你才別忘了,我家主公是你主子的岳父大人,坊間都流傳今川大人溫文爾雅,沒想到他的手下居然……”
今川義元,我暫且當着這傢伙的面誇誇你吧,樑小櫻暗自嘮叨。歷史上描繪的駿河領主,聽說長得很胖,公家裝扮,大概跟三條夫人身邊的老侍女八重差不多,若不是爲了早點讓老魔頭信虎退休,她死也不想再看到一張畫皮樣噁心的“白粉臉”。
“死丫頭,你存心找打!”
正當看門的武士要拔刀之際,一個慵懶的男人聲音忽然從樑小櫻背後徐徐傳來:“十兵衛,你在做什麼?想讓駿府門前的櫻花染血,還是用你的命來祭那些住在櫻樹中的神明?”
那樣斯文的聲音,居然能說出這麼拽的話,她要不要衝來人伸出倆指頭做個“V”字再喝彩?乍一回眸,殊不知那男子和她的距離已經只隔了幾寸,四目相對,樑小櫻歪起的嘴角差點還不了原。這男子看來比晴信大幾歲,一身雪白的狩衣,袖間隱隱透着淡紫色,一柄繪着櫻花的摺扇正緩緩收起,衣袂隨風輕飄。雖是公家打扮,他卻並沒有塗粉,也沒有描眉染齒,這哪裡是真人,明明就是漫畫裡的男主角嘛!縱然對帥哥一向不是太感冒,這次都確確實實被電到了幾秒鐘。
“主公,請主公恕罪!實在是這個丫頭硬要闖入駿府,小人才會……”
“行了,讓這姑娘進來,我不想讓甲府的人說我們今川家缺少風度。”白衣男子說着,對樑小櫻微微一笑,示意她跟他進府。
樑小櫻再也不用懷疑什麼了,這個白衣男子百分百是駿府的主人今川義元,只是她做夢也沒想到,這人乍看像漫畫,仔細看倒跟大河劇裡谷原章介演的那個義元差不離兒。媽媽咪呀!她甚至揣測着,谷原大叔那古韻,那貴氣,恐怕他真就是義元的轉世。
好香啊!剛一踏入駿府今川館,一陣幽香撲鼻而來,樑小櫻險些被成片的冬櫻和梅樹迷了眼,若不是涼風陣陣吹過臉頰,能感受到清冷,她覺得多半會將季節誤認爲春天。在日本這種地方,她還是頭一次見識到如中國古代園林般華麗的莊園,花草樹木錯落有致地掩映着亭臺水榭,如身臨人間仙境。相比起甲斐的躑躅崎館,這裡算是天堂了吧?她緊緊閉上眼睛,又突然睜開,確定並沒有在做夢。
“秋乃,帶她去換身衣裳,好見夫人。”義元邁着緩慢閒適的步履,眼看前面不遠處就是應接間,轉身吩咐前來迎接的侍女。
“大人,其實我……不是來探望夫人,是專程想要拜訪您的。”
“喔?”
義元眯起細長的眼睛,即使有疑問,似乎也不會表露得太明顯,始終保持着古典的“紳士風度”。
“不過就算你是要拜訪我,也應該先更衣,甲府的規矩,難道人人都能帶着一身塵土從玄關走進房間麼?”
“是,大人。”
樑小櫻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乖乖跟着侍女去更衣。老實說,甲府真比這駿府的規矩鬆多了,至少自己現在的模樣,往水裡照照,還是能進屋的。所謂上流社會的生活,在動亂紛呈的日本戰國,恐怕就只有今川家的人最懂得享受。
“你說你其實是晴信公子的侍女,特地來我這裡替你家少主帶口信的?”
跪坐在義元的對面,樑小櫻暗地觀察着他的神色,看義元的表情,暫時像是還沒有對她產生敵意。
“是的,大人,我家少主要我帶的口信是,主公信虎大人不久之後打算來駿河長住,特地託您爲其打點細軟。”
“我怎麼聽着這話不大對勁?我今川駿府,何時變成收留姻親的地方了?”
“大人可知道,我家少主和主公父子不和?”
“不和?有嗎?他們前次還一同來駿河看阿豐,只是那次晴信公子剛好身體不適,沒能同我岳父信虎大人一起入府,真是可惜了不能跟我見上一面。但聽你話中的意思,倒像連那次的事都是我岳父故意安排的。”義元輕搖摺扇,神秘地轉動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