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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明年春天,記得插花多用些蘭草,放到我房裡,只要兩件。”
她正端着三個瓶子走進主人房裡,將桂花主調的三件“立花”放上,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哇,好好聽的聲音,有齊秦唱歌時那種天籟的味道呢!更讓她感到親切的是,那人說的是中國話,還不是一般的流利。
她驚喜地轉頭一看,一個身穿淡藍色的和服的男子正站在她面前。這男子個頭並不算高,看起來比晴信應該還矮半個頭,但是身材很勻稱,微微泛白的皮膚,和那身有點武士味兒、有有點京都調調的和服搭配得恰到好處。
他的髮型和晴信、氏康的“沖天炮”不同,也不像義元那樣戴高帽子遮擋着,一頭長長的黑髮,宛如流瀉直落的瀑布,兩縷自然往胸前垂下,一直垂到腰間。兩道眉毛,是那種眉頭濃、眉梢尖的劍眉,眉下一雙清澈的眼睛,嘴脣不厚不薄,輪廓卻很分明,頗有點兒遊素蘭漫畫裡那些男神們的感覺。樑小櫻殊不知這個地方還會有如此帥男,如果這是夢,她真不想醒來,連晴信的臉都快要記不清了。
“你在看什麼?剛纔我說的話,你到底聽清了沒有?”
冷冰冰的語調,還是那個天籟之音,這一次,將她拉回了現實。他在說什麼?怎麼剛剛纔給了她個完美的印象,她就感覺渾身都失去了溫度,這個人……到底是誰?
“小櫻,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拜見主公呀?”七之丞突然從那人背後探出一個腦袋,使勁衝她擠眉弄眼。
“啊……小櫻見過主公,主公的交待,小櫻記下了。”樑小櫻趕緊叩拜,心裡卻一陣惡寒。
這個人,就是長尾景虎嗎?跟她想象中的形象,簡直沒一點兒相似,他不像英雄,也不像會打仗的人,若真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她心想,陰陽師應該比較適合。可仔細一瞧,他深沉的目光中時而會透出一股子銳利,絕對不是個單純能歸於沉靜的人,她腦子裡猛然閃過一個平日裡想都沒想過的詞兒——半神。
沒錯,就是“半神”,準確地說,是神經的神。他剛給她安排的任務,現在才秋天,他居然能想到明年春天該插什麼花,她到底該佩服他的想象,還是該瞠目結舌呢?等她的注意力再一轉,長尾景虎竟已轉身離去,比廣州城裡的“快閃族”閃得還快,瞬間就沒了影子。
仙人啊!她原本以爲老天爺眷顧,沒讓她掉下懸崖摔死,又沒讓她被柿崎景家那個老色狼乘人之危給霸佔,如今見到這“越後之龍”,她以爲找到了一絲希望,結果反被雷得心裡拔涼拔涼。長得那麼俊美的男人,又是堂堂的一國當主,她做夢也想不到,長尾景虎給她的感覺,竟會是個神經病患者!
夜裡,她無精打采地躺在榻榻米上,屋裡亮着燭火,她藉着微弱的燭光,雙手擺成兩隻小狗的樣兒,在牆上投出手影,怪里怪氣地跟自己低聲對話。
“樑小櫻,要不要找個機會趕快跑回甲斐呢?”
“什麼消息都沒探聽到,勘助也沒找到,你就這麼回去,只是爲了見豬頭晴信,不向他邀邀功,實在不太像你的作風嘛。”
“拜託,還想着邀什麼功?長尾景虎是個精神有問題的傢伙,搞不好他自己捉了勘助,自己都不知道,再跟他待下去,我恐怕都要變成他的病友!”
“喂,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連死都不怕嗎?既然到了春日山城,就該做點兒什麼。你要是就跑回甲斐了,那豬頭晴信肯定會說:‘我的小櫻花,原來我不在你身邊你也會害怕呀,那就讓我好好愛你,驅走你多少天以來積累在身體裡的風寒吧’。難道,你很喜歡被他不知節制地要上整晚?纔不過一次,你骨子裡就已經對男人那麼飢渴了?”
左手跟右手交戰,右手最後勝出,她咬緊牙關,決定留在春日山城,立刻吹滅燭火,兩眼一閉就要睡去。
糟糕,今天大概是泡茶的時候,自己偷偷裝了一壺濃茶提神,喝得有點過頭,此刻一絲睡意也沒有,還是去園裡逛逛再回來吧。她拉開被子,準備披上外套起身,誰知就在這個剎那,她猛然愣住了,倒吸一口涼氣,嚇得嘴巴都差點兒沒合上。
一個披頭散髮的黑衣人,正坐在榻榻米旁邊,屋裡沒有光線,她卻從長髮的縫隙間看見了那傢伙的臉煞白煞白的,連呼吸聲都像是聽不到。呀,這個傢伙不就是她來春日山城的第一天看見的那個“鬼”?
“喂,你是人是鬼啊?你……要找人,到隔壁找去,我剛來這兒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啦!”樑小櫻一邊將被子裡的拳頭握緊,一邊將身子往後挪。
誰料那“鬼”不但沒有起身,連一動也沒動,好半天,才模模糊糊地發出很低的聲音:“乃美……乃美……你在怪我嗎?”
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樑小櫻橫着心,重新將身軀挪上前去,壯着膽子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撥開那隻“鬼”披落在臉上的長髮。乖乖,這哪裡是什麼鬼?他明明就是長尾景虎!原來自己先前擔心的,全都白擔心了,她無奈地噓了口氣,鬢邊滴落了兩顆豆大的汗珠。
“主公,主公啊,您進錯房間了,我是小櫻,新來的那個侍女,您……認出我了沒?您不是喝醉了吧,我送您回房休息好不好?”她試探着和他說話,她明顯從他的呼吸裡聞到了日本清酒的氣味,那麼,那天他晃到她屋門口,應該也是在醉醺醺地到處遊蕩。
“小櫻?你說……你是小櫻?那……乃美呢?乃美在哪裡?”他斷斷續續地說着話。
“喔,她……她嫁人了,不是嫁人了嗎?您知道的……”
“嫁人了?”
“嗯。”
“你……騙人!”忽然,景虎蒼白的左手猛地伸出,一把抓緊樑小櫻的手腕,竟重重地將她撲倒在了榻榻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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