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女人希望生在日本戰國時代?大概翻遍地球都難找到幾個,那年頭,女人比稻草還不值錢。
樑小櫻拼命想讓自己相信回到這個被稱爲“天文九年”的年代,只是做了一場夢,可即使是夢,她也沒辦法從夢魘中醒來,倒是在那場毫無先兆的大地震中死掉還乾淨些。
“進了房間就規規矩矩坐着,等少主駕臨,記得好生伺候。”
耳畔總揮不去那些侍女魔鬼樣的聲音,她應該就這麼認命嗎?望着榻榻米上雪白的牀單和被褥,身上的浴衣也是白的,樑小櫻無端地開始討厭起這種顏色。可討厭又能怎麼辦?不伺候他們的少主,她就要不回那塊怪石頭,連回返現代的最後一絲希望都會破滅。
兩個侍女關上半邊房門,就往玄關那邊退下了。不過一會兒,她就聽見門外傳來跪地的輕微聲響,一定是少主來了,她連忙整整衣杉坐好,學着日本女人的樣子低頭躬身,準備拉下面子迎接。
腳步聲越來越近,等到一隻大手撫上她的臉頰,樑小櫻正想扮欣喜撒嬌,實行她的“計劃”。誰知剛一擡頭,她“哇”地一聲尖叫起來,坐在她面前的男子,化成灰也認得,明明就是上午她在櫻園中見過的那個臭小子!
“見到我不必這麼大反應吧?還好你的寶貝石頭在我手上,否則我的額頭可就要多長個果子了,你說是不是?”那男子蹲下身,湊到她耳邊,額上頂着的大皰好像沒那麼腫了,卻有點泛青,活脫脫一“雙頭蛟”。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我是要服侍少主的,你就不怕冒犯了我,腦袋不保?”樑小櫻想站起身,不想那男子越靠越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居然縮短到三寸。
“你到底……想做什麼?”
那男子見她慌亂的樣子,沒有繼續靠近,也沒有起身,只低聲說道:“你是伺候我的,我想做什麼,難道你還不清楚?”
“伺候你?你是……”
“武田晴信。”
不是吧?樑小櫻的心徹底涼到了冰點,她簡直撞鬼,這個人就是日本史上大名鼎鼎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傳說中的信玄不僅英勇威武,模樣還生得充滿貴氣,瞧瞧眼前這傢伙,長得哪一點威武啊?如果就是那張跟紙人差不多的四方臉就能叫做“貴氣”的話,日本古人的眼光真是太那啥了……而且,此刻他看着她的眼光實在很恐怖,她分明感覺到那雙單眼皮的眼睛裡暗藏着某種慾望。
完蛋了,東西要不回來,難道還真得跟這傢伙那個?樑小櫻,低估古人的智慧,活該你倒黴!腦海中閃過兩天前的一幕幕,縱然臨近絕望深淵,那些光景仍歷歷在目……
紅木柱、紅木樑、玄關、榻榻米、方格子落地門窗……看起來不像中國的屋子,倒像是日本的傳統式房間?她伸手一觸,自己是真真實實地躺在榻榻米上,那種硬度和家裡的軟牀完全不同,反而跟爺爺武館裡的板牀有些相似。
“她醒了,快去稟報夫人。”門外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她定睛一看,門前站着的是一個看來三十歲上下的女人,長髮垂在背後,中央梳成髻,身上穿的衣服倒和中國漢朝時的服裝有些相似,再仔細瞧瞧,不對,那是日本和服!而剛纔那句話,她百分之百能聽懂,那是日語!
還沒等她想通這一切的怪事,就見剛纔那個女人恭敬地領着一箇中年婦人,踩着小碎步走了進來。那婦人上前坐到榻榻米旁邊,輕輕攜起她的手,像是了了一樁心願般雙手合十。“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您又是……”從小跟爺爺學過傳統日語的樑小櫻,跟日本人對話難不到她,敬語一出,顯得很有禮貌。然而,她並不是對每個人都會這樣,而是這位夫人生得慈眉善目,語氣和藹,握着她手的觸感,還有那種關切的目光,彷彿自然而然就會牽動她的心。
那夫人只是微笑,並沒有開口,旁邊的侍女上前說:“這裡是甲斐的武田家,你眼前這位就是我們主公信虎大人的正夫人。夫人到山寺酬神,發現你昏倒在山上,就把你帶了回來,夫人身懷神佛慈悲之心,在這種亂世裡,你遇上她真是幸運。”
甲斐?武田家?信虎大人?樑小櫻腦袋一熱,已然懵住了。她多少也知道一些關於日本古代的歷史,那侍女口中所說的武田信虎,不就是日本戰國時代著名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的父親?那麼這位夫人,就是他的正室大井夫人吧?
“你快告訴夫人,你是誰?從哪兒來?”侍女追問一句。
“哦,我……是從川中島來的,名字叫……sakura。”就憑她這口日語,冒充日本人還成,樑小櫻暗想。
“川中島?原來又是一個被賣到甲斐的小可憐,還連衣服都弄成了這樣。”那侍女和大井夫人雙雙對她投去同情的眼神。
樑小櫻這才發現自己穿着一件“李寧”牌短袖T恤,一條牛仔短褲,難怪在人家眼裡變成“難民”,不過撒謊說是川中島來的,那邊居然在賣奴隸,也實在太巧了點兒。
大井夫人看見她的怪樣子,忍俊不禁展開笑顏。“我看你一定是急着想回家,但是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況且,現在川中島戰亂不斷,你就算回去也很危險,還是暫時在這裡住下來吧。”
作者注:
1、sakura——日語“櫻花”的羅馬拼音寫法
2、武田晴信——信玄出家前的名字,本書爲方便讀者,會一直沿用這個名字稱呼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