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笑靨如花,伸出玉指輕觸之,蟲兒閃閃翅膀,飛於夜空之中。
瞧着遠飛的螢火蟲,孟蝶不由得呆了呆,只聽趙雍在她耳邊言道,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天下。”
孟蝶聽言,皺起了眉頭,她知自己最多算得上清秀,怎會惑天下?這廝又在打趣她?於是沒好氣的言道,
“胡言亂語!”
“吾言之惑天下,並非指小兒容貌。”
孟蝶奇怪的看着他,趙雍神眼閃着奇異的光茫,他思索了兩日,針對那些粉沫,讓他有種莫明的興奮之感。
“小兒能毀之大樹,自然能毀之城門,得小兒者得天下。”
孟蝶聽言一愣,兩日來他心事重重,一直以爲他擔心谷外之事,這纔想盡法子逼野獸現身,好早日離去,卻不料他對火藥之事上了心,孟蝶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擔憂,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此物只是戲耍而己,近攻傷己,遠攻也不如弩弓威力,談何毀城門,得天下?”
“小兒不願將此法授之?”趙雍反問道,語氣頗爲詫異,“有此法,再堅固的城牆又有何懼?可減少我趙國男兒死傷,一統天下可待。”
趙雍說得神彩飛揚,彷彿明日他即將得之天下,孟蝶深深的看着他,這個從小就在權利爭鬥中長大的少年,開疆拓土,趙氏社稷己成爲他的己任,她該贊他理想遠達,還是該譏他野心勃勃?或許她應該欣賞於他,他有一統天下的夙願,如果不是知道歷史,她真的願意幫助於,然而,其後果又將怎樣?
孟蝶表情怏怏,有些垂頭喪氣,她陷入矛盾之中,
“如果此法外傳,於我性命有憂,汝還想得之?”
趙雍聽言大爲吃驚,心裡的那絲興奮早己消失殆盡,他迷惑不解的看着孟蝶,欲確定此言的真假,
“小兒所言屬實?”
“不知,”孟蝶苦笑一番,“或許無礙,或許有恙。”
這算什麼回答?
趙雍低頭默不作聲,孟蝶不知他的表情,心裡不由得暗自嘆氣,他對我的情,究竟不如一統天下來得強烈?雖然我不能改變歷史軌跡,但我定要保他平安,趙雍你究竟在歷史上扮演何等角色?想到此處,孟蝶好生後悔,爲何前世她不好好學習,教官明明常以戰國時期的戰爭爲例,講了好多著名的戰役,可她腦子裡卻總是一片模糊,趙國何時滅亡?趙雍爲趙氏幾代君主?爲何一點思路都沒有?
孟蝶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頗有些心煩易燥,然瞬間就被摟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隨之一怔。
趙雍輕輕的摟着她,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手撫上她的背,似着安慰,在她耳邊柔聲言道,
“即然與小兒性命有關,吾又怎能棄之不顧,小兒無須煩惱,吾以後不再問之。”
孟蝶只覺鼻子一陣酸楚,心裡卻猶如花兒綻放的那般絢麗,幸福之情,如決了堤的洪水,浩浩蕩蕩,從心理傾瀉了出來,她嗖的擡頭看着他,臉上盡是詫異之色,兩隻圓圓亮亮的眼睛,好像兩盞小燈籠發散着驚喜而柔和的光芒,面前這個少年,棄之性命不顧隨她跳崖,不是一時的衝動,他是真心的在意她,他不在逼她火藥一事,他真的把她的性命看得比天下還重要嗎?孟蝶感動得無法言語,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趙雍不曾料到她竟是這樣一幅不可思議的模樣,不僅菀爾,就算沒有那些粉沫,他一樣可以得到天下,同時他也覺得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就是要把她牢牢的守住。
他雙手捧着她的臉,因她的喜悅而喜悅,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深邃,微微低頭,含住她的脣瓣,孟蝶輕嗯一聲,下意識的欲避開,卻被他緊緊摟住,這個吻比以往都來得溫馨而動人,他在她脣上反覆吮吸,與她的丁香追逐嘻戲,她最終還是閉上了雙眼,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兩人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周圍的空氣越來越暖昧,他的吻來到她的下巴,頸項,喉部,他把她壓在了身下……
瞬間,孟蝶只覺脖子一片冰冷,領口己被他扯至雙肩,山谷的夜風從她裸露的頸部竄入她的身子,引起她一陣顫抖,隨之,他火熱的吻在她頸部流連,輕輕咬住她的鎖骨……孟蝶心跳如鼓,大腦一片空白。
然而,他的吻隨即離開了她,取而代之的是他冰冷的手指……
孟蝶突然覺得氣氛有些詭迷,他急促的喘息聲,不似剛纔透着濃濃的慾望,而是讓她感到了一股怒氣,她倍感疑惑,緩緩的睜開雙眼,卻瞧着趙雍目不轉睛的盯着她胸前的一塊玉佩,一時間怔住。
她有些心慌,卻也不明白爲何要心慌。
她欲伸手取下玉佩,卻被趙雍搶了先,他盯着她,眼裡沒了慾望,卻是冒出了火花,她目光閃爍,不明其由。
“這是何物?”
他仍伏在她的身上,把玉佩舉在她的眼前,責問她,孟蝶這才知道他爲何生氣,然,己被他突然變化的情緒引得一些不悅,剛纔還情意綿綿,轉眼就翻臉,這廝實在可惡之極。
孟蝶咬咬脣推開她,起身理了理衣衫,懶得理會於他,趙雍抓住她的手臂,再次厲聲問道,
“這是何物?”
孟蝶皺起了眉頭,她知道他在生氣,如果他能好好相問,她定會好好解釋,然,他又擺出那幅不可一世的臭樣,剛纔的溫柔一掃而光,她實爲討厭,於是,沒好氣的言道,
“阿止所贈之物。”
言完,只覺手臂一疼,頓時讓她怒氣加深,剛纔的情意早己消失無蹤,她回瞪着他,
只聽趙雍陰陽怪氣的諷刺道,
“這就是你不願隨吾入趙之原由?棄吾所贈之佩,獨留此佩於貼身之處,即然如此,爲何又願承歡吾之身下?”
孟蝶聽言驚訝的瞧着他,他居然能說出如此傷人之語,他在指責她,羞辱她,剛纔他們還如此親蜜,他怎能這樣?他怎會這樣?他莫名的怒氣,讓心高氣傲的孟蝶受到極大的難堪,羞愧,憤怒集於一身,誰願意承歡他之身下?她孟蝶不屑於此,她突感一陣涼意從背脊而起,從裡至外,從肌膚至骨髓都寒冷無比,她眼眶包着淚水,忍着不讓流下,冷笑一聲,
“蝶本是朝秦暮楚之人,然趙太子又有何資格指責,趙太子早有婚約在身,是你對吾糾纏不清,即然不能做到一心一意,又何必要求別人?吾從未想過入之後苑,也不會入之後苑,戰國人性風流,男歡女愛一時興起,趙太子何須在意蝶之心意?”
孟蝶口無遮攔,一陣言語相攻,卻不知傷了他的同時,也深深的傷了自己,趙雍自是氣得咬牙切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如果她能好生言語,他自是不會在意她的過往,他知燕職與她關係,他知燕職是她的情郎,他有這個能力把她搶回來,然而,她的言語讓他頓時失去一切理智,原來她對他只是一時興起,原來她從未想過成爲他的女人,原來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對他,那他算什麼?他一直捉摸不透她的心思,現在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爲她做的一切。
趙雍一把拉她入懷,雙手緊緊扣住她的雙臂,讓她動彈不得,他的雙眼通紅,顯然己是憤怒到邊緣,他聲音嘶啞,壓着無窮的怒火,良久才冒出一句話來,
“即然是一時興起,那就做完該做的事。”
言畢,懲罰式的吻向她,毫無憐憫之情。孟蝶避之不及,心裡失落萬分,只能狠狠在他舌頭一咬,一絲血腥味充斥於口腔之間,然而,趙雍不管不顧,繼續在她脣上肆意撕咬,孟蝶心涼如冰,爲何這般?爲何這般?就爲了一個玉佩嗎?原來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信任,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然而,孟蝶並不知道,那個時代,接受男子玉佩就代表接受他的情愛,是非常莊重之事,而她還把它放於貼身之處,對趙雍而言,是莫大的否認與羞辱。
淚水不知不覺的順着臉頰流下,混在血液裡,她嚐到了淡淡的鹹味,還有無邊無際的苦澀。
她知道他們最終還是會分道揚鑣,卻不知會這麼快,會這樣的毫無徵兆,她以爲會在出谷以後,未想過,只有短短几天的甜蜜,他對她的誤會,她本可以解釋清楚,可現在她卻不想說出隻言片語,他們之間的阻礙不僅僅是燕職那般簡單,而是整個戰國社會,和幾千年的文化差異,這幾天是她最開心的日子,夠她回憶足己。
孟蝶不再掙扎,憑他爲所欲爲,直到周圍響起了村民的呼喊聲,四周火光驟亮。
野獸襲村了!
趙雍隨即一愣,迅速推開她,朝着村口而去。
孟蝶險些摔倒,沒了趙雍的懷抱,讓她覺得寒風襲身,原來自己早己習慣他的溫暖,他的離去,彷彿身體的靈魂被抽空一般,她呆呆的站着,低着頭,嘴角還掛着他的血跡,身上還殘留着他的氣息,脣上還能感到他適才的那份冰冷,醒醒吧,他究竟不會屬於你,他有他的妻,他的國,他將屬於他們。
一月來的甜蜜,猶如夢幻一般,回過神來,才覺得自己入夢己深,是該醒了嗎?
野獸的吼聲把她從神遊中驚醒,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摸了摸身上裝有火藥的竹筒,她朝着村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