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寬闊的大道奔馳,車上的人兒,各自想着心思,突然,馬兒一聲長嘶,刺耳且悲涼,只聽“咚”的一聲,馬車驟然停下,由於慣性,孟蝶的頭嗑在車壁上,“哎呀”她忍不住的叫出聲來。
“蝶!”燕職急急的挪到她的身旁,“可有傷着?”
“無事,無事!”孟蝶一邊揉着額頭,一邊齜牙咧嘴的應道。
“怎麼回事?”燕職隨即挑起簾子,厲聲問向車伕。
“稟公子,馬車像是撞上了人。”一護衛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撞上了人?燕職與孟蝶相視一眼,
“吾去看看。”
燕職跳下了馬車,孟蝶一邊揉着額頭一邊挪到馬車門口,外面月光盈盈,隱約能瞧着街道前方躺了一個黑色的身影,燕職與兩個護衛正向他靠去。
天色己晚,誰還會在街上閒逛?並且是在這貴族街道之上?
孟蝶疑惑的喃喃自語,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驚,不由得大聲喊道,
“阿止,別過去!”
然而,她的話剛落下,只見那個地上的黑影縱身躍起,一把長劍就刺了過來。
“公子!”
“阿止!”
衆人驚呼。
在長劍刺來的同時,燕職也反映迅速,身子一側,避開了這一擊。
所有的護衛急急的策馬奔了過去,這時,不知從那裡就鑽出數十衆黑衣人,與護衛們糾戰在一起。
質子府的護衛本就並不多,這次赴韓宮宴會,燕職只帶了十名護衛,雖然功夫上乘,卻也寡不敵衆,
“華!”孟蝶大叫喊道,“汝且去助公子一臂。”
“喏!”一直守在她身邊的華提劍奔了過去。
孟蝶焦急的坐在車上,瞧着雙方的打鬥,護衛們己落下風,她再也坐穩不住,抽出利器,敏捷的跳下了馬車。
正欲衝上前去,只覺身後“呼呼”掌聲襲來,大感不妙,揮匕反身一刺,然而,賊人卻如影子一般跳到了她的左右兩側,瞬間就扣住了她的手臂,孟蝶動彈不得,兩賊人拖着她朝另一方向奔去。
孟蝶有武在身,平常護衛根本奈她無何,然,此兩人武功高強,是她從未遇見過的,他們不似一般武夫只有蠻力,他們的身手快,準,狠,孟蝶算是真正遇上了高手,在她腦子裡突然閃過一些熟悉的身影,在代郡,曾有兩名神秘人搭救於她,在邯鄲,曾有十名高人帶她離開了戰亂的趙宮,莫非……?
她纔不要被捉去,她轉過頭來,大聲喊着阿止,卻只能瞧見一些模糊的身影。
隨着孟蝶被帶離,衆黑衣人也迅速的消失在黑夜裡。
護衛們面面相覷,紛紛收劍入鞘,燕職瞧着黑暗的背影,正疑惑不解,突聽華緊張的聲音傳來,
“公子,孟蝶不見矣。”
孟蝶在馬車上一路顛簸,左右兩個黑無常,一句不言,扣着她的手臂始終未放開,
任孟蝶大罵。
最後,馬車到了一驛館,兩黑無常又架着她下了車,進了一間豪華的屋子。
只聽“嘎吱”一聲,孟蝶猛的轉過頭去,門己被關上,她愣了半天,咬住嘴脣,突然就大喊起來,
“趙雍,出來!”
她緩緩的向屋內走了幾步,警惕的觀看四周,一陣淡淡的香氣傳來,卻見屋正中有一個銅器香爐,嫋嫋清煙在空中四處飄散,這種味道,她很熟悉,在邯鄲太子府,趙雍的寢宮就點着這樣的香料,聞着,她心裡更是火大。
“趙雍,出來!”
孟蝶又大吼一聲,片刻,只聽身後腳步聲起,她呼的轉過身來,離她十步之遙的人,不是趙雍是誰?
她瞧着他,眼冒火花。
他瞧着她,眼神深邃。
孟蝶憤憤然的衝到他的面前,顧不了他們的身份懸殊,顧不了他們的勢力懸殊,她只知道,滿肚子的火氣,如果不發泄出來,她一定會七孔衝血而亡。
她對他怒言道,
“趙雍,你想幹嘛?你害我不夠,還想害阿止嗎?我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麼?老天故意派我還債來的?……”
趙雍聽言,眉頭一皺,他不明白此話何意。
孟蝶氣極敗壞,居然冒出白話來,她隨即一愣,一時竟然不知如何組織言語。
她呆呆的站着,恨恨的瞪着他。
趙雍向她靠近兩步,孟蝶立馬跳出一丈之遠,抽出利器,對向他。
孟蝶的排斥令趙雍心如刀割。
他未料到他們的重逢會是這樣的情景,再一次的刀光相見,她還在恨他嗎?兩個月了,她的氣還未消除?
他仍舊緩緩的朝向走去,他面色沉重,眉頭緊鎖,心也扭成了麻花,他不想與她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那怕她用劍對着他。
“站住,別以爲,在你的地盤,我就不會殺你,大不了,同歸於盡。”
她說着狠話,她不會像以前那樣,在他面前還一幅唯諾的表情,以前他是她的‘上司’,她得依靠於他,自然得低下姿態,但如今,她己離開了他,也不打算靠他復仇,她不再受他支配,更不會畏懼於他。
而趙雍自始自終都未言一語,他瞧着她,眼神閃過痛苦。
他會傷心?孟蝶頗感驚訝。
趙雍己離她五步之遙,如果孟蝶用力刺去,定能刺上他的胸口,然而,她的手還是有些顫抖,她恨自己有這樣的表現,回憶起以往的種種,他欺她太甚,她如何能消除憤怒?
她是有仇必報之人,她瞪大着雙眼,怒視着他,暗忖,如果,他再上前一步,絕不要手軟,定要將匕首刺進他的胸膛。
然,趙雍卻停了下來,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暗自嘆了口氣,輕聲言道,
“若刺孤,能解其心頭之恨,孤願受之。”
“嗬!”孟蝶冷笑一聲,諷刺而言,“太子之言,可信否?”
“絕不躲閃!”
孟蝶眼神如炬,心中的怒氣直充腦門,不及多想,持着匕首就刺了上去,只聽“噗”的一聲,利器入肉的聲音。
匕尖刺入了他的肩甲,刺眼的鮮血順着刀峰緩緩流下。
她驚訝的愣住,他沒躲開,他怎會不躲開?
她瞧着他肩上的衣衫己被染紅,瞧着自己手掌映着斑斑血跡,突然一些恍惚,又聽趙雍言來,
“若還未消氣,可再刺之。”
他的聲音有了明顯的虛弱,她擡頭一看,他的臉色變得蒼白,額上滲透着大顆的汗珠,即使這樣,他仍挺胸而立,對身上的傷口置若罔聞,他又突然向前一步,又是一聲悶響,利器深入幾分。
“啊!”孟蝶驚叫出聲,呼的鬆開了手,猶如觸電一般,利器“當”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瘋子!他就是一個瘋子!
淚水頓時盈眶,心口莫明一痛,竟嚶嚶的哭了起來,她不明白自己爲何要哭,只覺得心裡難受,看着他,哽咽着聲音大罵道,
“趙雍,你個混蛋,王八蛋,你想讓我背上謀逆之罪嗎?我不,我偏不……”
然而她的話還未說完,卻被趙雍緊緊的吻住。
他在她的脣上反覆吮吸,他逼着她後退數步,直到靠在了牆上,他摟着她,他們的身子緊緊相貼。
孟蝶只覺大腦一片空白,心亂如麻,她無力反抗,她忘記了反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趙雍放開了她,靠在她的肩上,喘着粗氣,
“小兒,孤四處尋之,今終得見,孤心悅矣,孤從未想過取你首級,怎會傷害於你,怎捨得傷害於你?”
他的言語虛弱,卻透着喜悅。
聽此一言,孟蝶鼻子又是一酸,萬般委屈擁上心頭,她開始捶打着他,
“胡說,汝欺我,騙我,害我,利用我,難道有假?”
趙雍任由她的捶打,雙手仍緊緊的扣在她的腰上,
“以後,孤不在欺你,騙你,害你,利用你。”
“你把我獻給你的君父。”
“孤給你下了藥,汝不會受欺。”
“你混蛋。”孟蝶這才知道,原來身上的紅斑是拜趙雍所賜。
“孤知錯也,孤心悅於汝,小兒可諒之?”
他在向她道歉?孟蝶一愣,臉上還掛着淚珠,傻傻的看着他,不可置信。
趙雍輕撫她的臉頰,臉上盡是柔情與溺愛。
“可諒之?”他再次相問,
見孟蝶不答,他再次吻向她。
他總是這樣,先是一把利劍,再是一顆蜜棗,孟蝶呀孟蝶,你怎麼這麼快就掉進了他的陷阱。
一個聲音一直在提信着她,推開他,不要相信他,你會後悔的,會後悔的,然而身子還是一動不動,腦子裡一團漿糊。
這時,外面響起了吵鬧聲,還有兵器相戈聲,那聲音甚是熟悉。
孟蝶一個機靈,猛的推開他,趙雍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她看了看他,咬了咬嘴脣,欲轉身離去,然,趙雍及時抓住她的手臂。
“不準見他!”
他說的是燕職,此刻燕職己帶着他的全部護衛闖進驛館要人。
孟蝶瞪了他一眼,不加理會,趙雍再次把她逼在牆角邊上,雙手再次扣緊她的腰,有點懶皮似的纏着她。
“你們怎會一起?”
“放手!”
“不放!”
他霸道,她固執。
“騙子!”孟蝶朝着他重重的言道,
“什麼?”趙雍皺眉,
“汝剛纔之言,不欺,不騙,不害,不利用,然,汝把我掠到此地,乃欺之,刺殺燕職,乃害之,剛纔之言,乃騙之,汝還想如何利用之?”
趙雍聽言,眼神深暗,卻是慢慢的放開了她,
“小兒心悅於他?”
孟蝶沒有回答,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