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被拉開了一些距離,孟蝶策馬在小樹林裡穿梭。
孟蝶的騎術還是前世在部隊所學,偵察兵上得天,下得地,入得海,各種交通工具一一掌握,連這原始的以馬帶步,自然也不會落下。
然而她終歸是菜鳥,沒騎多久,全身如散了架一般,奈何一隻獵物也未獲得,這可不行,感到趙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露兩手,豈能讓他折服。
正在這時,一隻野鹿出現在視線裡,孟蝶心下一喜,騎馬不行,但這射擊,她可是數一數二。
舉弓,搭箭,拉滿,瞄準,“颼”,箭如風,快如電,“茲”的一聲,正中鹿頸,
野鹿應聲而倒,蹬腿掙扎。
“好!”趙業帥先喝彩出聲,接着衆護衛策馬上前,拾起獵物,報賞。
孟蝶喜笑顏開,趙業與她並排而行,自是誇獎一番,兩人有說有笑,策馬於木林深處,繼續狩獵。
趙業爲了在孟蝶面前炫耀一番,單搶匹馬的衝在了前面,恰好山上趕出一羣麋鹿,趙業左射麋右射鹿,幾箭下來,俱中之,衆人喝采一番,孟蝶也不甘落後,張弓開箭,動作迅速,姿態瀟灑,連續三箭射出,如流星劃過,俱中,衆人皆驚,隨後,呼聲高起,引來衆將觀望,趙業甘拜下風。
衆軍士豈能落入婦人之後,又馳射一番,直至太陽西落,方纔撤圍。
回到營地,趙侯己歸,各自清點獵物,一一上報,孟蝶與趙業一行,共獵麋鹿六隻,野兔四隻,狐狸三隻,共十三隻獵物,自是得到趙侯所賞十金,趙業討好式的全讓給了孟蝶,大聲稱讚胡姬之箭術,趙侯含笑的瞟了他一眼,心裡卻暗自嘆氣。
隨後趙侯令御庖烹調,頒賜羣臣,歡飲方散,此刻天己全黑。
次日,孟蝶與趙業又在後園‘相遇’,經過昨日相伴狩獵,兩人關係似有更進一層,兩人都欲傾心長談,然周有衆多宮人,實爲不易,眼看孟蝶離去,趙業心有癢癢。
再說代郡趙雍,自從得知代公之計劃,也是一番部署,不久,將軍趙湯帶着一千百金之士,秘至代郡郊外駐營,衆人皆不知。
這日,趙湯悄至太子行宮,與趙雍秘談。次日,趙雍設宴,邀請代郡衆多貴族,其中又以代公一族爲多。
又言代公,聽聞太子設宴,渡步於書房,左右權之。
幕僚上前,陰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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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公,此乃好時機,不僅可以除去趙雍,連他的親臣也可以一網併除。”
代公聽之,駐足沉思片刻,言道:
“如此以來,吾等弒君之事,豈不昭告天下?”
“如今代郡城內流民衆多,城外又有山賊,下臣聽言,前日太子呵斥一賢士,賢士怒然而出,吾等可言之,此人勾結山賊,買通內侍,毒害太子,然後令家兵佯裝山賊,於宴會之日,除去太子一黨,誰還敢有異?”
代公聽言,嘴角露出笑容,“善,此乃一舉兩得。”
於是,代公一邊密書於趙業,一邊吩咐代姬行事,一邊又秘集私兵扮着流民山賊,埋伏太子行宮周圍,眼看一場血雨腥風即將來臨。
而此刻的仇夜,自從接到邯鄲書信,左右爲難,躊躇着是否報與主公,然,夜宴即將開始,大戰也將拉開,主公不能受到一絲影響,否則,後果不堪。
仇夜思索,壓下文書,等此事一了,再報不遲,不能因小兒壞了大事。
於是仇夜打起精神,調兵遣將。
大殿四周同樣埋伏着數百名鐵甲衛士。
夜晚,無月無風,四處散發着血腥的味道。
太子行宮,燈火通明,歌舞昇平,酒肉飄香。
衆貴族陸續趕來,於大殿上飲酒作樂,美人相伴,好不悠哉。
趙雍跪坐高位之上,代姬陪於身側,代公下側左位就坐,在他身邊意外的多了兩名奴僕,趙雍心知肚明,卻裝着不知。
代姬臉色蒼白,一言不語,頗顯緊張,她頻頻看向自己的父親,見他嘴角含笑,對她點頭,示意一切就緒。
趙雍神情悠閒,一邊飲酒,一邊觀看大殿歌舞,偶爾有人上前敬酒,也都一一受之。
瞧着他表情無異,代公滿意的捋了捋他的山羊鬍。
這時,只見殿內一賢士站了起來,朝着趙雍揖手,然後大聲言道:
“昨日下臣與明公討論君臣一說,無果,今日太子設宴,衆賢皆在,下臣正欲討教之。”
賢士言完,得到趙雍的同意,於是一場辯論拉開。
無獨有偶,辯論之題,居然是君臣關係,代公的臉色變得難看。
只聽一賢士言道:“君君,臣臣,此乃君臣之道,爲人君,止於仁;爲人臣,止於敬。”
君要有君德、臣要有臣德、,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主只有以禮相待,臣子纔會盡忠。
接着,立馬有人駁道:“非也,非也,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此乃君臣之道。”(注;選自孟子)
君主看待臣下如同自己的手足,臣下看待君主就會如同自己的腹心;君主看待臣下如同犬馬,臣下看待君主就會如同路人;君主看待臣下如同泥土草芥,臣下看待君主就會如同仇人。
代公聽言,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想着自己伴隨趙雍多年,支持他與趙業對抗,助他滅胡,到最後,卻要被他收回封地,取消世襲,太子不正是待他如泥土,那他自當可以把趙雍當成仇人,所謂反君,也是因他無義在先。想到這裡,代公理所當然起來。
接着,又一賢士提出君臣關係應當如師,如友,這一學說得到大多士階層賢士的贊同。
大殿爭論不休,一個白鬚老者,站了起來,大聲言道:
“君道無爲,臣道有爲。”
此老者還舉了前例,“商湯有伊尹,齊桓公有管仲,正因君主的無爲,才使君臣上下一心,得以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老者一提出,遭到不少人的反駁,甚至譏笑。
趙雍對於衆人的發言,從不表示意見,即使他自己也從不認同,放眼大殿上百號人,數十位賢士,居然沒有一人之言深得他心,趙雍心裡不僅有些失望,他突然想起了孟蝶,只有她敢在他面前談法,嘴角不僅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暗忖,衆賢皆不如一婦人,也不知,此刻的她又在做甚?
瞧着趙雍陷入思緒當中,代公清咳一聲,代姬慌忙看向他,見他眉目一挑,示意快快行動,代姬扯了扯寬大的衣袖,正時,一位侍人端着酒壺而來,代姬立馬接過,把一顆藥丸悄悄的放入了其中,隨即爲趙雍斟酒。
趙雍似乎毫無查覺。
趙雍正欲飲之,殿內又有一人站了起來,朝着趙雍揖手道:
“下臣以爲,君臣之道,理應用法處之。”
趙雍止酒於脣邊,眼神一閃,擡起頭來,只見言語之人,乃十二,三歲的少年。衆人皆愣。
這時,一華服貴人急忙上前,欲拉扯少年入坐,並向趙雍揖手道:
“太子莫怪,此乃吾兒,年滿十三,初入士,不懂規矩,胡言亂語……”
趙雍揮手製止貴人的言語,頗爲好奇的朝着這位少年言道:
“汝但且言來,何爲依法處之?”
少年見着受到太子重視,臉上頗爲得意,瞧了瞧他的父親,高聲言來,他的聲音還透着一股子幼氣。
“昔日,晉之分,齊之奪,皆以羣臣之太富,燕,宋兩國之君受弒,也皆如此,千乘之君無備,必有百乘之臣在其側,以圖其國,萬乘之君無備,必有千乘之臣在其側,以圖其國,諸侯博大,天子之害,羣臣太富,君主之敗也,故以君臣之間必依法處之。”(注:選自韓非子)
他說,晉國分家,齊國奪權,燕國,宋國的君主受害,都是因爲大臣強大所至,大臣強大了,君主必然會衰敗,所以,君主對大臣應依法辦事,不論貴賤。
這就是赤裸裸的損害了貴族了利益,是對“刑不上大夫”,最有直接的駁斥。
少年的話引起在場衆多老貴族們一陣‘討伐’之聲。他們氣得臉紅脖子粗,紛紛申討起此少年來,而其中最爲嚴厲的要數代公,少年之言,似乎正中他的要害。
少年怒眼一瞪,也不服氣,還欲反駁兩句,卻被他的父親死死捂住了嘴,兩父子就這樣拉扯着。
殿內一時有些混亂,連樂聲也停止了演奏,樂師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趙雍瞧之,突然哈哈大笑,衆殿頓時安靜了許多,只聽趙雍言道:
“大殿爭辯,不必在意,諸位繼續飲酒。”
言畢,樂聲又起。
代公拂袖就坐,轉眼瞧見趙雍持爵飲酒,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呆了呆,直到趙雍放下了酒樽,還未收回眼神。
代公的眼神太過直白,趙雍朝他看來,微微一笑,言道:
“代公可有言?”
“無,無。”代公結巴而道,額上己滲出了汗水。
趙雍又轉向大殿歌舞,表情無異。
然,片刻時間,趙雍臉色突變,口吐鮮血,卻是一頭載倒在几案上。
衆人皆驚,不明其理,瞬間反映過來,接着又是一片慌亂,
“太子,太子…..”
衆人紛紛撲上前來,查看情況,代姬立馬扶起趙雍,見他滿臉是血,了無生息,大哭。
大殿亂成一片,几案被踢倒,酒食四處灑落,一片狼藉……
衆護衛持劍上殿,以爲有刺客做亂,見着太子倒下,四處張望,立在原地一時無了注意……
這時,代公抖抖了衣袖,急急的走上前來,瞧了瞧趙雍,用顫抖的手用放在他的鼻端,片刻又縮了回來,隨即大聲哭道:
“太子去也,太子去也……”
衆人又是一驚,隨後跟着大哭起來,並紛紛下跪於地,有的實在不敢相信,面面相覷,這時,又聽大殿上有人高呼,
“有刺客,太子嘴脣發黑,分明是中毒而亡……”
此人的話還沒有言完,外面一片火光,打鬥聲四起。
隨着衝進好些蒙面的劍客,見人就砍,護衛持劍相博,頓時,整個大殿混戰在一起,鬼哭狼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