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見夫君……”
“住口!”趙雍厲生生打斷了她的話,“誰允許你來?”
不帶任何感情的指責,讓趙王后再次一愣,這不是他的寢殿嗎?她來見自己的夫君爲何還要得到召見?再瞧着他那幅陌生的神色,那有把她當成自己的妻子?不僅如此,還一臉的厭惡之色,是的,那是一種厭惡,深深的厭惡,彷彿她是什麼毒蛇猛獸,他的眼神含着譏諷與不屑,透着凌厲,趙王后感受到他強大的怒氣,一個踉蹌,倒退幾數,突然就淚水盈眶,羞辱,赤裸裸的羞辱,她不明白何時得罪了他,會令他如此相待。
趙王后滿懷委屈,再也忍不住的哭泣起來,轉身跑去,身後自是跟隨那寵大的奴羣。
趙雍冷眼瞧着她的背影,只覺心煩易燥。
這時,幾名食客從殿內走出,目睹了剛纔的一切,覺得十分不妥,其中一食客上前進言道,
“君上如此對待王后,恐王后言之韓王,於邦交不利。”
趙雍不爲所動,另一食客又上前進言道,
“君上正值大婚期間,實在不應冷落了王后……”此食客的言語在趙雍的怒視下微微一頓,然而,食客眉頭皺起,並沒有因此而退下,而是繼續言道,
“君上承位己有一年,至今未有子嗣,於社稷不利,君上應多寵幸王后,若是能誕下長子,趙氏江山永固矣……。”
食客越說越起勁,完全沒注意到趙雍己泛紅的眼神。
“趙氏江山永固與否,還要靠韓國不成?”
趙雍怒言,不在看衆賢一眼,長袖一拂轉身離去。留下衆賢面面相覷,君上對他們一向客氣有佳,即使對朝堂大臣發怒,而未曾給他們顏色,而今日這般又是爲何?
再言趙王后回到寢殿,大發一通脾氣,摔壞了所有的物品,奴僕們跪在屋外,戰股憟憟,其貼身婢女急急尋韓翟而去。
韓翟明白了原由,突感事情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原來趙國國君竟是如此厭惡王后,這才大婚數日,韓國使臣都還未離開邯鄲,兩人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趙君真不顧及韓國的顏面?
帶着擔憂推開殿門,滿屋的狼藉,韓翟暗歎一口氣,如此刁蠻的王后怎麼又能得到趙君的青睞?
此刻,趙王后正靠在牀榻上放聲痛哭,囔囔着要回韓國,韓翟一改往日的柔順,急急來到王后面前,猛的抓住她的肩,用力的板過她的身子,使其面對着她,厲聲道,
“王后這是做甚?不就因君上未召見嗎?何須如此?王后如此大吵大鬧,讓其她衆姬得知,王后的威儀何在?圖添話柄,王后願意看到衆姬的嘲笑嗎?”
趙王后聽言,想到衆姬嘲笑的神色,立馬停止了哭鬧,目光閃過一絲陰霾,
“誰敢嘲笑本後,本後立馬處於醢刑。”
“醢刑?”韓翟冷笑,“難道王后又想背上惡婦的罵名?”
這樣做也不行?趙王后這才擡起頭,滿臉的委屈,還有一絲手足無措,
“阿翟,他們都欺負吾,君上避而不見,衆姬雖面上恭敬,卻都在看笑話,這該如何是好?”
瞧着逐漸平靜下來的王后,韓翟又變得一幅溫柔模樣,拿起帛帕,拭着王后臉上的淚水,輕言道,
“趙宮不比韓宮,這裡姓趙而是姓韓,王后初到此,難免不適,若要得到君上認可,王后須穩住後宮地位,聽聞衆姬並未來拜見王后,王后乃一宮之主,應該施以威嚴,令其一日之內於王后宮殿入見,否則,以禮儀不周上報管史,然,衆姬也都各有勢力,除了威嚴還要施以恩惠,但凡拜見者均有重禮,對待衆姬就如對待羣臣,恩威並重,如此才能得到擁護,王后立足於後宮自然就會得到君上青睞。”
“恩威並重?立足後宮?”趙王后喃喃而言,臉上有着煩惱之色。
“爲何如此麻煩?吾乃公主,王后,身份高貴,爲何還要去討好那些賤妾?在韓宮可不是如此……”
韓翟聽聞賤妾兩字,自是心裡不悅,因爲她也是君上的媵妾。
“公主!”韓翟打斷了她的話,即怒,又有一份“恨鐵不成鋼”的感慨,“這裡是趙宮,不是韓宮,也不是討好衆姬,她們是君上的人,也是王后的人,即要她們懼你,服你,也要她們依靠你,如此,王后的地位永固矣。”
趙王后聽言,長嘆一口氣,自小在宮中長大的她,自是聽懂了這些道理,可是她也明白,一個得不到國君寵愛的妻妾,其下場是非常可悲的,她對趙雍談不上情意,即使對他有那麼一點點好奇,也都被剛纔他的態度所滅得無蹤無影,不過,她己經來到了趙宮,若不想法子鞏固她的地位,不僅會遭受衆人的嘲笑,恐後位不保,想起自己的君父也是廢了以前的王后,而另立了他喜愛的女子,這對她來說是萬萬不能容忍的。
趙王后看向韓翟的目光有了乞求,她拉緊了她的手,
“阿翟教我。”
而此刻韓翟鬆了口氣,與她的手緊緊相握。
此後,趙王后一改先前高傲的姿態,備了禮物逐一送到各姬妾處,還頻頻“請教”代姬後宮諸事,代姬自知身份不敵,也明白王后的意圖,於是稟明君上,交“權”於趙王后,趙雍對後宮之事從來不過問,一一交給管史處理,這樣,趙王后入趙宮不足一月,就掌握了後宮權力。
在趙王后信心百倍的整改趙宮規矩時,孟蝶卻是整日悠閒的遊蕩在邯鄲街頭,混跡在布衣賢士,遊俠劍客間,聽聞各國軼聞趣事,她十分嚮往,卻又深深不捨,她再未踏進趙宮,突然極怕面對他的姬妾們,她嘲笑自己是趙雍眷養在外的“金絲雀”,不過,這隻“金絲雀”即將逃離這華麗的牢籠了。
一月己過,她未與燕職見面,她知道,他在爲她的事忙碌着,而趙雍卻是頻頻前往她的小院,他越來越“肆無忌憚”,甚至有一次,他不帶紗帽,不着便服,坐在那豪華得十分誇張的馬車就來了,引來了衆多百姓駐足觀望,若不是有強大的護衛,估計她的這間小院將會被踏平。
孟蝶隱隱覺得他是故意的,本來幾乎隱退於朝庭的她,再一次得到衆人的關注,幾日來,趙宮的賢士紛紛相訪,連趙相也來拜訪,詢問她的身體是否安好,孟蝶從來不知自己竟這般重要了,她不是朝臣,只是一名食客而己,趙相還專程問策,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而這日趙相臨行時,還意味深長的向孟蝶問道,
“聽聞孟君有兄長在軍中服役?”
“然!”孟蝶不知他爲何會有此一問。
“聽聞孟君有族妹在吳邑?”
“啊?”孟蝶大吃一驚,滿臉詫異,此話從何說起?只聽趙相又道,
“爲何不將族妹接至邯鄲?”
“這……”孟蝶正要否認,再次被趙相打斷,
“聽聞孟君兄長英勇,而孟君又俊美睿智,想必其簇妹定是才貌兼備,若能入駐後宮,君上定喜,其家族將是無比的榮耀……。”
孟蝶聽言,頭上一片烏鴉飛過,心裡也明白了幾分,所謂的族妹定是趙雍所傳,他在逼她?還是在爲她入宮鋪墊道路?孟蝶沒有反駁,無力反駁,因爲她即將離去。
夜晚,趙雍來時,並未向她言及此事,孟蝶也未問,兩人似乎都在裝傻。
不過瞧着他眉梢上的愁色,孟蝶還是忍不住相問時,卻是大吃一驚。
原來樓園中毒了,因爲發現及時,才未釀成大患,程敬正爲之配製解藥,此刻的他正虛弱的躺在自己的府內,己有兩日。
“爲何如此?”孟蝶腦子裡浮現出那位高大的少年,不善言詞,又憨厚可愛,實在不敢想像數日前他還裝酷的出現在面前,怎麼轉眼間就躺在了牀上?
趙雍搖搖頭,臉色凝重,手持酒樽,卻未進一口。
“所進之食,均己查之,並無結果。”
“何毒?”
“不知。”
趙雍向後一倚,身子靠在木榻上,備顯疲憊。
孟蝶心疼他,來到他的身後,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雙手撫上他的額頭,輕輕按摸着,兩人這般安靜的偎依在一起,然兩人都心情沉重,樓園中毒,實在奇怪,是仇家所爲?還是另有陰謀?樓園爲趙雍寵臣,莫是爲了打擊趙雍,從他身邊之人下手?種種凝問有待解答,如此說來,趙雍豈不又處於無形的危險之中?
這或許就是做爲君主的代價,生命處處受到威脅,還不知道敵人是誰?
孟蝶爲之心痛,慢慢的己溼了眼眶,幸爾,趙雍並無查覺。
良久,才聽到他的聲音悠悠傳來。
“小兒莫懼,孤會護小兒安全。”
此刻,他竟想到的還是她的安全。
孟蝶靠在他的背上,淚水暗流,她不敢出聲,怕他查覺,她心裡萬般難受,萬般複雜,越來越猶豫,趙雍,讓她如何捨得離開?如何灑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