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自己還不是一個真正的戰國人,因爲我產生了負罪感。不在於我和寧姜做了那種事,而在於我在整個過程中竟然沒有想起蘇西。
蘇西真的就這麼離開了我的世界。
那天我看到的幻覺,難道就是她來告別麼?
寧姜那天默默地穿好衣服,用給我擦汗的帛巾抹去了地板上的落紅。
這麼長久以來,我並沒有特別需要的念頭。我以爲這是因爲男性荷爾蒙分泌的高峰期已經過了,誰知現在就像是剛剛破處的雛兒,看到寧姜就會想起那天下午的事。這樣下去,我的作業都不用做了,就成天胡思亂想算了!
鑑於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決定找寧姜談談。
但是從那天之後,寧姜很少單獨跟我在一起,反倒是小佳成天在我眼皮底下轉悠。這讓我很有抓瞎的無奈感。終於有一天,小佳有些不舒服,吃過晚飯就回去休息了。寧姜給她送去了姜水,然後回來跟我說小佳沒事,只是最近月事來了,平常工作又重。
我的文稿很多都是小佳幫着謄抄校對的,的確很傷神。
其實,只是照顧小佳睡下了,這種事不用特意跑來跟我說的吧。
我放下竹簡,側過身,很認真地對寧姜道:“嫁給我吧。”
於是寧姜撲到了我身上。
那天晚上,很激烈。
早上起來的時候,寧姜對我說:“我不能嫁給你。”
“爲什麼!”我突然有種被戲弄的感覺,你難道還想去嫁別人!
我倒要看看,哪個男人敢碰我的女人!
“那天,”寧姜垂下頭,“有你一封信。”
“誰的?”我不依不饒地拉住寧姜,把她拉回身邊。
寧姜只好躺着跟我說:“是魏公子無忌的私信,說魏王想將公子睿嫁給你。”
我當時就懵了。
女兒嫁給其他國家的權臣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國君得到了權臣的效忠,權臣也獲得了身份和地位。但是我當初不肯娶公子懷,現在要是娶了魏王的女兒,恐怕又要惹來非議。 ◆tt kan◆℃o
慢着!這是什麼邏輯啊!難道不惹來非議就可以娶了麼!
我看了看身邊的寧姜,她把頭伏在我胸口,沒有說話。
“我不娶她。”我說。
寧姜良久沒有說話,當他說話的時候,我就被刺痛了。
“所以你當初娶了蘇西。”她如此說道,“你娶妻,只是因爲你和她做過了這事。”
“當然不是!”我辯駁道。
“那爲什麼不娶公子惠!”寧姜反倒比我更堅定地要促成這樁政治婚姻。
“你不知道麼,婚姻是建立在一種名爲愛情的精神基礎之上的。”我道。
“不要說那些上古的事!”寧姜大概誤解了,“如今你是趙國上卿,右師,怎麼可以娶我這樣來路不明的女子?我們跟你風餐露宿走到今天,難道娶個諸侯的女兒就那麼委屈你麼!”
於是,我回信給魏無忌,表示自己連塊封地都沒有,是否太委屈公子睿了。
魏無忌說,魏王願意把魏國的鄴縣五百戶作爲我的養邑,另外公子睿也要帶鄴縣五百戶作爲嫁妝。只要我娶了公子睿,那麼鄴縣一千戶就是我的家產了。
看上去真的很不錯。
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我還有什麼理由拒絕。
“只要魏國開出的價碼我能夠接受,我就娶她。”我對寧姜道。
寧姜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還有……你想要什麼,隨便說,只要能讓我安心。”我十分坦然地對寧姜道。
“服侍主公本就是臣妾的義務,不是麼?”寧姜的笑容讓我有些害怕。
“不,我是說……”我想了想,終於克服了內心中的恐慌,“我怕你離開我。”
“只要主公不趕我走。”寧姜笑了笑,“而且,希望主公能夠善待我們的兒子。”
我……真能幹!
我竟然要做父親了!
寧姜真是混蛋,這種情況下竟然要我去娶別的女人!
……
各種奇怪的思緒在我腦中盤旋,最終變成了一團漿糊。
在經過了三天的恍惚之後,我收到了巫弓的通報,趙成終於在數日前下定決心要煉丹了。巫弓給出了一個極高的報價,其中不乏金玉財帛,趙成很爽快地答應了。同時他有個要求,所有練出來的丹,只能給他一個人。
也就是說,他讓巫弓拒絕了趙何和我的訂單。
我爲了配合巫弓,讓人趕了三輛大車的禮物送給這個神棍,然後被神棍打臉,灰溜溜地帶着禮物回家。這消息全邯鄲都知道,趙成沒有理由不知道。
他現在什麼都有了,只差長命百歲了。
我知道,無論我如何刺激他,真正對他最大的威脅並不是實力,而是年紀。
我只有二十出頭,就算身子再弱,要熬死他一把歲數的老傢伙還是很簡單的。而且我還是神仙的弟子,誰知道這種弱弱的體格之下蘊藏着什麼令人難解的養生之術呢?
註定要對我進行挑逗,讓我進入圈套。如果我苦練忍者神功,不動不搖坐如鐘,他就只有鋌而走險,用行刺乃至私鬥的形式除掉我。否則他一蹬腿閉眼,子孫們就只有任我宰割了。
不過他錯了,以我跟他的仇恨,怎麼可能等到讓老天來收他呢?
沒看到麼?我已經下手了呀!
娶他國公主當然得通報一下自己的老闆。趙何對於我的決定覺得很無奈,他還是希望公子懷能嫁給我。在他看來,我比趙括有用得多——雖然趙括是他很喜歡的劍士。好在公子懷已經懷孕了,回頭看看趙括還真是幹了一件好事。
爲了確定這次不會再發生任何意外,魏無忌又跑了一趟邯鄲。我覺得他是在大梁呆不住了,每天都在的漩渦中打轉,簡直生不如死。我甚至都有些可憐他了,差點鬆口同意他入泮宮就讀。
看到魏無忌一臉清瘦的模樣,我打趣道:“爲紅顏直是衣帶漸寬,公子真是癡情啊。”
“倒不是爲了紅顏,”魏無忌道,“而是爲了公子睿。唉,若是鉅子願意,我倒寧可讓姐姐嫁給鉅子。”
“鉅子無親,以天下爲親。”我淡淡笑道,“狐公也是一代人傑,公子似乎一直不以爲然。”
“非也。”魏無忌苦笑道,“這次父王將公子睿嫁過來,一者是因爲姐姐年紀的確大了。二者也是因爲齊國攻宋的事,父王想順勢伐齊,希望趙國能夠出手相助。”
“趙國現在自顧不暇,哪裡會去插手中國之事。”我替狐嬰道。
“正是如此,”公子無忌愁眉苦臉道,“所以姐姐若是一提這事,狐嬰必然不許。姐姐又是個顧家的人,到時候若是觸怒了狐嬰,以他陰狠的性子肯定不會讓姐姐好過。唉!”
其實我覺得吧,我這人還是挺好的……她既然是你姐姐,我肯定不會欺負她呀!最多就是有些事不告訴她罷了。
“倒也是,”我言不由衷道,“不過你大可提醒令姐,到了邯鄲之後切莫與狐嬰議論國事。反正那時候她已經嫁過來了,難道還會受你父王的冷落麼?”
“這……”
“至於連魏攻齊的事,我去爲你說。”我大包大攬道。
魏無忌喜出望外,當即拜謝道:“多謝鉅子。”
我擺手不受。
回過頭想一想,聯合魏國打擊齊國,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這種聯合又不是說一定得出兵,也可以是武器和糧草上的支援。這次齊國胃口太大,把觸手伸到了陶邑,少不得陶朱公也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不過這也屬於大事了,我知道自己在國際戰略上的眼光還不如徐劫,所以這事還得找他商量。同時趁着田章、趙奢都在邯鄲,也一起叫來爲上。
在司徒府中的偏堂裡,四張筵席圍成了一個正方形,筵几上放着冰鎮的梅子水,瓷瓶外凝了一層細密的水珠。
這還是第一次我的高級幕僚擴大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