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薊城到臨菑並不算很遠,八百里左右,若是走得快些,一路上不被天氣耽擱,只需要五六天的功夫。龐煖大概是受了我的刺激,見我連小佳都派出去了,跑腿薊城的事就交給了趙括。自從趙括過繼給了龐煖,我就沒有過問過他的學業,這次他頭回出差連馬都不要,我就知道龐煖一定已經傳了他五行遁術。
而且這孩子沒有讓我失望,只是六天的功夫,他就已經打了個來回。
“辛苦了,路上都好麼?”雖然他現在叫我師伯,但是我看他還是像自己孩子一般。這幾個月來,喪妻之痛漸漸淡去,但是對於孩子卻越來越沒有抵抗力了。
“都好,”趙括興奮道,“師公所創的五行遁術真是趕路的神技,我只跑了三天便到了薊城。”
我微微一笑,讓人給他端上****:“也不用如此趕法。薊城那邊如何了?”
“家嚴和廉頗將軍去了上谷就職。”趙括道,“家慈與師伯母在薊城。聽說師伯在臨菑,他們都急着過來找你。”
我微微點頭。趙括將****一飲而盡,又道:“許歷袁晗一干人等最先上路,其他人還要收拾家當,恐怕還得晚個三五天才能出發。”主要是就是許歷和袁晗。不過袁晗沒有跟着趙奢去上谷當將軍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去了上谷可是從軍的第一步。
果不其然,在趙奢回臨菑第二天,許歷和袁晗就趕到了。他們的腳程比趙奢慢,但是比之一般的步卒不知快了多少。尤其有袁晗這位高大的開山機,在山林之中簡直如魚得水。
“許歷(袁晗)拜見主公!”兩人一見我就拜倒在地。
我透過黑紗,看到他們一臉的興奮。這種興奮就像是見到了久違的老友一般。對此我也頗有同感,就連說話都有些發顫。以許歷和袁晗的能力,真要想謀個出身並非難事,尤其在這個戰火紛飛的時代,許歷的十人衆和袁晗的高來高去,走到哪裡都是權貴的座上客。他們卻選擇了千里追隨我這個盲人——小佳他們也不知道我眼睛已經復明了。
“坐吧,不用多禮。”我道。
“我等聞訊就星夜趕來臨菑,但願沒有耽誤主公的大事。”許歷道。
我忍不住笑道:“怎麼些許日子不見,你這麼有禮了。”
許歷乾笑兩聲,臉上露出靦腆的神情。
屬下變得有禮,一者是關係疏遠了,二者就是真正的心悅誠服。看他們這等激動的容貌,可見不是疏遠。只是我不知道爲什麼沙丘之役我敗得這麼徹底,他們反倒會更加誠服。
問了他們幾句薊城的生活,我言歸正傳,問起了十人衆訓練的事。許歷一一對答,並且提出了擴編十人衆的想法。這個想法我早就有了,總不能一直靠個十人小分隊幹活,萬一減員呢?不過現在時機並不怎麼好,因爲臨菑並非我的久留之地。
“可以,”我不能斷然拒絕,否則會傷了手下的積極性,“不過給人一杯水,自己首先得有一桶水。我會找個當世劍術大師,由他傳授你們劍術,然後再以一帶二,將隊伍擴編起來。”
“謝主公!”許歷興奮道。
我轉向袁晗,道:“你不是要做將軍麼?怎麼不跟去上谷呢?”
“嘿嘿……”袁晗未語先笑,我立馬猜到其中另有曲折。
“他是逃出來的!”許歷不等袁晗自白,以及大笑叫了起來。
袁晗一臉羞怒之色,推了許歷一把:“我自己會說與主公聽,要你多嘴!”許歷也不反駁,忍笑不語。袁晗道:“嘿嘿,主公,將軍固然是我所願,不過有沒有不用守軍紀的將軍可當啊?”
許歷狂笑道:“將軍自己不守軍紀,還想帶兵?”
“你們不就不用早晚跑操麼!”袁晗反駁,又轉向我道,“廉頗那裡毛事太多,這也不許那也不許,轉慢了要罵跑快了也要罵,誰受得了這般鳥氣!”
“廉頗那裡訓練的是戰陣之士,”我微笑道,“自然要強調軍紀陣法,否則如何迎敵?你若是覺得許歷那邊輕鬆,倒也不是不行,先給許歷當副手,等擴編自後再獨自帶兵。”
“給他當副手?”袁晗很不屑一顧地掃了許歷一眼,“他還不如我強呢。”
“袁晗,”我正色道,“你忘了自勝者強的道理麼!”
勝人者力,自勝者強。這是我和袁晗初遇時我給他講過的道理,也幫他確立了成爲將軍這一宏偉目標——雖然那時他連將軍是什麼概念都沒有。
袁晗頓時收斂起來,道:“臣知錯了。”
領兵打仗的人要是能夠有一身過人的本領,自然能讓手下信服。不過更重要的是管理的手腕和洞悉局勢的眼光,否則就算硬安在統帥的位置上,也只是個送人頭的庸才。
許歷聽我講完,道:“謝主公指教!”
我點了點頭。雖然是在教訓袁晗,不過許歷倒是能從別人的過失中學取經驗的聰明人。
“你們一路走來,可聽到過有人說我是九尾狐?”我問道。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搖了搖頭。許歷道:“主公,我等星夜趕路,不曾聽說過。主公只需下令,臣必讓那些嚼舌根的人再說不出這話來!”
狐在各地民俗中都有不同的形象,或好或壞,在沒有蒲松齡先生寫狐仙之前,惡毒狡詐殘忍一類的形象比較普遍。尤其是商紂的妃子妲己被視作妖狐,傳說有九條尾巴,所以世人聽到九尾狐總是不怎麼愉快。
“我很喜歡狐這種動物。”我微微笑道,“他們聰明,謹慎,知道報恩,當然也很記仇。所以啊,我已經用九尾狐爲印信。”
兩人面面相覷,沒有說話。
“而且,”我微微笑道,“我還組建了一個盟社。”
“臣下等誓死追隨!”兩人拜道。
“名字就叫……”我仰頭想了想,“暗馭手!”
馭者,操轡也!
我就是要以這股陰暗中的力量,穩操天下之轡,駕馭天下這輛馬車。一切擋在我面前的人,勢必會被碾壓成泥。
許歷袁晗二人聽了十分激動,再次宣誓追隨。我早就有過設想,在總部之下設立七個事業部——呃,或者該說堂口。對於我這種起名無能的人來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套用已有的名稱。
比如北斗七星。
北斗崇拜是最古老的星宿崇拜。夏民發現了北斗指向和氣節變化的關係,從而將北斗七星視作天的具象化加以崇拜。西周時代有人給北斗七星取了名字,依次爲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我對於暗馭手的組織構架還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還沒來得及完善,所以便把第一星分給了許歷和袁晗。
“你們就是天樞堂,是我暗馭手中的手!”我道。
許歷袁晗早在沙丘時就知道我的用意,無非是用來暗殺和營救。他們雖然不知道什麼叫特種部隊,卻自信自己是我的王牌,十分興奮。
我將天樞用做特種部隊的代號,還有另一層意思。
天樞者,貪狼也。此星主生殺,是徹底的殺星。
這支部隊一定要打造成千裡之外取人首級的貪狼星君!
龐煖看到他們十一個的時候,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任務又重了一分,但是慶幸這十一人並不是墨社那幫準墨者似的普通市民,起碼不用從握劍開始教起。這種驚喜之下,龐煖的工作積極性充分地調動了起來,非但傳授了一些竅門,還爲他們十一人量身訂造了一套攻擊套路,充分揚長避短。
袁晗就是典型。他天生神力,身材魁梧,並不是我理想中的偵察兵體型。不過他又身手矯健,讓人難以取捨。龐煖針對他的體型,讓他手持斧盾,在進攻中擔任突擊手。就算他被人發現了,也能領隊硬拼。
我聽着龐煖得意洋洋地表功,突然有種玩遊戲的荒謬感。
這尼瑪不是組隊下副本麼!坦克、輸出都有了,你是不是還要弄兩個奶媽啊!
“二哥,師父的醫術你學得最多,爲何不教給他們一些呢?”龐煖一本正經道,“若是會一些急救的法子,興許能換條命呢。”
你贏了。
我不會戰場急救,不過這個時代的醫生們已經找到了很多種有消炎功能的草藥。我讓人把這些草藥磨成粉,以墨者的身份進行試驗,發現消炎效果還是不錯的。尤其這個時代的人沒有服用過各種化學藥品,所以天然草藥的藥效也十分顯著。
除了消炎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止血和正骨。這就涉及到了對人體的瞭解,於是我只得將十一人秘密聚在野外,找了兩具新死的屍體,進行解剖說明。第一堂解剖課只有三個人吐了,看來百分之七十的人心理素質都不錯。
解剖課後加餐,各種肉食、內臟。
我就不吃了……雖然沒親自操刀,但還是有些不舒服。
日月輪升,光陰似箭,我還沒準備妥當的時候,有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動手了。當秘密聯絡點再次出現白狐圖形的時候,我見到了魎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