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煥突然逼近了一步,危險而痛苦的眯起眼睛:“讓他痛苦,難道我就想讓他痛,難道我就想他永遠恨我!”
夜歌沒有動,無聲的目光滿布苦澀,複雜的盯着同樣痛苦的謹煥。
“我也想我們能安老終身,沒有猜忌,沒有痛恨。”謹煥忽然泄了氣,顫抖的移開目光。
誰都想帶着自己的摯愛,隱居山林,任歲月流逝,江山易主,只有彼此。
“可現在一切都回不去了。”嘆息般,謹煥低語着。
“不,還不晚。”夜歌規勸一般誠懇的開口:“你可以的,只要你肯,就能還他安穩的生活,他太苦了,謹煥,他真的太苦了,算我求你,你放手吧,不要再找他了。";
謹煥猛的擡頭,決絕的道:“不!我不會放手,他是我的,至死都是我的!”說完,繞開夜歌,急速的向前飛去。
夜歌獨自站在晨光中,黎明前夕的黑暗一閃而逝,卻深刻的印在了心裡,似乎永遠也見不到陽光一般,苦澀而絕望的黑暗。
懷遠啊,懷遠,你一個人的痛苦卻早已經在這些愛你的人心中氾濫成苦海,悔!不當初就這樣把你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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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武帝九年春,甲子,淵軍攻陷尚都鳳州,擄尚懷王。
“都城易主,國之將亡也。”顏約肅穆而莊嚴的等待着官兵驗證文書,用清冷而寂寥的聲音嘆息一聲。
他的國都,自己進入卻要得到他國的允許,這樣的疼是尖銳而持久的,丹心一片,征戰數載,留下的卻是國破山河猶在的悲涼與無奈。
醒來後,顏約出乎所有人意外的冷靜的聽完淵軍的動態,沒有發怒,沒有傷心,連驚訝都沒有,只是沉思了一會,虛弱的道:“明日本侯去鳳州把尚王接出來,不管如何也是一國之主,不能留在外族手中受辱。”
所有人沉默,面對這樣安靜的顏約似乎所有的語言都失去了應有的用途,唯有沉默。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外表永遠冷靜而淡漠,可疲憊的傷痛神色卻從深邃的眸子中透露出來,倔強而決絕的樣子讓人的心痛,這樣的顏約想要人深深的憐惜。
“懷遠,可是你身上的蠱還沒有解開。”泠然擔憂的道。
顏約搖了搖頭:“早解了,其實在上次我從這裡逃跑之時,就快要解開了。”
“那一天,你所做事情都是出於真心的嗎。”夜歌突然充滿期望的問道。
顏約苦笑,:“抱歉,雖然意識是清醒的,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爲。”
所以纔會那樣主動的吻了夜歌。
夜歌的神情一下子就黯淡了,邪魅的鳳目中閃爍着不甘和痛苦,突然,向前跨了一大步,也不顧周圍的人,一下子就把顏約擁到了懷中,垂死似的掙扎,:“懷遠,你別再拒絕我了,你和他已經不可能了,給我個機會,好嗎?”
泠然和關諾對視一眼,和周圍人無聲的退了出去。
房間中,只剩下他們兩人。
顏約的神情出現從來沒有過的虛幻,目光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我一生只愛一個人,給了他的心是再也收不回來了。”
“不!你可以試着忘了他,你一定能忘了他。”夜歌突然搖晃起顏約,彷彿這樣就能挽回他失去的心。
“怎麼可能……”
愛的那麼深,那是連死去都不會忘記的情。
“你一定可以,一定可以!”說着說着,夜歌突然發狂一般吻上顏約露出憂傷神情的眼角眉梢,細密的吻狂熱而絕望,漸漸的蔓延而下,熾熱的情早已經發酵成一罈濃烈的酒,荼毒着心靈。
“夜歌,如果我從來沒有遇見過謹煥該多好,如果就那樣死在翠城……”
“我真的,很疼……”卸去強裝出來的冷靜,顏約顫抖着聲音,悲傷而無措的道。
“懷遠,我幫你忘了他!你成爲我的人就好了,就再也不用想他了”夜歌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之中,灼熱的脣從顏約修長的脖頸蔓延而下,碰到涼滑的肌膚,優美的肌肉,火燒般的痛苦蔓延心扉。
顏約深呼一口氣,一瞬間又恢復了冷靜如初,推開夜歌,拒絕着:“夜歌,你別這樣。”
夜歌死死的盯着顏約,心痛而憤怒:“你就只會拒絕我,不管我爲你做什麼你都只會拒絕我!”
顏約別過頭去,宛如神鑄的側臉帶着迷離的痛“我們都有自己的苦衷,也許,你放開對我的執念,就能放了自己的心。”
…………
應付感情比作戰還要疲憊,人生而無情該有多好。
回憶着的顏約被人恭敬的從城門一直迎接到尚宮之中,景色依舊,物是人非。
謹煥正站在一株梅樹之下,日常的打扮,擡着頭,打量着生出小小花苞的枝椏。
那是一株骨紅照水,也許是天意如此,以前無數次的經過這棵梅樹時都沒有在意過,而今日映入顏約眼簾之時,卻是如此的熟悉。
這一株與淵宮之中的那一株是何等的相似。
疏技微橫,風骨傲凜,小萼珠光,清韻舒揚。
曾經,他欣欣盼望的梅花;曾經,他們心心慰藉的時光,曾經痛苦而甜蜜的回憶,永遠不會褪色,帶着絕望的氣息撲面而來。
“懷遠,你來了。”謹煥看到被衆人簇擁着過來的顏約,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極自然的走了過來,拉住他的手,習慣性的護在掌心,“今年的春似乎來得特別早,你看,這株骨紅照水都打花骨朵了。”
顏約恍惚的順着謹煥的視線去看清瘦的梅,極淡極淡的笑,“是啊,應該很快就會開了。”
謹煥滿足的摟住顏約的腰,靠的極近,微風拂過,衣袂偏偏飛舞,顏約身上那淺淡的香氣就這樣襲來,令謹煥也有一瞬間的恍惚,愈發收緊手臂。
相依的姿勢讓兩人看上去,如此相配。
“陛下,”顏約從梅樹的身上移開目光,飄渺的轉向謹煥。
謹煥猛然渾身輕顫,把顏約抱在懷中,低聲懇求着:“別,別說話。”
然後在顏約飄忽的目光中,低下了頭,吻上那帶着脆弱痕跡的淡色的脣,
絕望的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