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日的權衡之後,趙信之終於派出使者出使晉國,正如昭惠所說一般,結盟與否,最終目的是使趙國強盛,若是從全局看有戰略利益可圖,結盟對於趙國也許真的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眼下戰事正酣,事事不得不仔細考量,錯一步便步步錯,將趙國拉入萬劫不復之地並不是趙信之想要的結果。
了結了結盟之事後,趙信之終於有空閒坐在御花園喝着茶水,看着身邊無精打采的昭惠。
“本王有些事想要問你。”趙信之想問的是關於那日在議事廳內昭惠脫口而出的言論。“當日對着羣臣說的那番話真的是你想出來的?”
“當然。”昭惠頭也沒擡,只是懶懶地擺弄着自己十指芊芊。“若不是我,你認爲哪個能教導?莫不是殿內那個笨手笨腳的奴婢?哼。”
昭惠十分惱怒趙信之的盛氣凌人,雖不記得以前是如何面對這個無法理喻的男人,可現在的自己就是很厭煩,打從心底裡厭惡他對自己做出的種種舉動。
“是嗎?連字都認不全的你,居然也有這麼聰慧的一面,真讓本王覺得驚異呢,本王到想看看,你究竟還有些什麼是我所不知道的。”自打昭惠那日一口咬定自己失憶起,這傢伙好像真的變得有所不同了,雖說時日不長,但那副瘦小的身體好像在突然間涌起一陣陣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換作以往,別說是和自己直面說話,連遠遠得看見自己這個親王都嚇得渾身發顫,更何況現在的昭惠居然連自己這個隻手遮天的輔政王都敢諷刺。
若不是宮內的兵防嚴密異常,還真認爲眼前這個庸懶悠閒的少年被人掉包。趙信之對自己所治下的皇宮信心十足,自然不可能發生這種荒謬的事情。
“誰說我不識字了?”昭惠一聽趙信之嘲弄的話,意脫口而出:“我要胸無點墨又怎會……怎會……”話沒說完,居然腦中突然出現了一絲極爲淡薄的光幕,這光幕後,好像有些什麼對自己極爲重要的東西,可用力去思考時,竟一陣暈眩,再也無法想到什麼。
“胸無點墨?好詞。呵呵,那本王就讓你這個胸有點墨的人來認認趙國國曆吧,這也是你這位國君必須懂的歷法。”昭惠要是識文斷字那也不至於淪落於自己手中,這個時代識字的人非富則貴,下等賤民又能從何途徑識得此等學識呢。若是這昭惠真識這曆法,那他身分就值得玩味了,試上一試便知真假。“來人,爲王上拿趙國曆法來。”趙信之擡起昭惠下頜,看着他那如秋水般的眼眸,冷冷說道。
片刻之後,厚重的國之曆法就被送上兩個圍坐的石桌之上。
“昭惠,給本王念念這書上的內容,若是你真能說個所以然來,那本王到可以考慮不再碰你身子。”趙信之在昭惠耳畔輕聲說。
“真的?”不知爲何,雖然不記得前事,但潛意識中昭惠認爲自己一定是個學識淵博的人,所以聽趙信之這麼一說,自然是欣喜萬分。
“本王不會騙你,前提是你認字。”趙信之笑得很邪惡。
“哼,沒道理我不認字的。”昭惠底氣十足的將曆書放至自己身前,但話還沒說完,看着曆書書頁上那陌生的文字,那顆興奮的心頓時涼了下來,爲何?這字,當真不認識。
“怎麼會這樣?”昭惠猛然擡起頭,死死地盯着趙信之的眼睛,彷彿這樣就可以看出個所以然來。
“或許你真的不記得了,當初本王在那地方將你帶出,當時的你連活着都已經很勉強了,識字?那是你這種賤民生生世世都無法觸及的美好。”趙信之看着一臉不可置信的昭惠,笑得邪魅。一手撫摸着昭惠冰冷的小臉,另一手翻弄着厚重的歷書,惡毒地說道:“昭惠,看看上面都說了什麼,念給本王聽!”
此時的昭惠,臉色慘白,倒不是因爲趙信之的戲弄,而是對於這本讓其瞬間失去理智的趙國曆法。眼前的事實和內心深處難主言喻的信念產生了強烈的反差,腦中一片混亂,攪得人無法順暢呼吸。好像隨時都會想起點什麼,又好像這真實的世界變得虛幻。真實的自己和存在着的世界竟變得如此格格不入,就像是,就像是完全不同兩個空間重合在一起,混亂的存在着。
“是我記錯了。”此刻的昭惠不想看到趙信之那張可惡的臉,只求能速回孝靈殿。“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本王不累,看着這麼可愛的昭惠,令本王開心得很。來人,擺駕御林苑,本王要和王上去行獵。”趙信之看着一臉陰鬱的昭惠,難得的開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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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御林苑草木茂盛,野獸也是四處可見,危險談不上,但數人舉着良弓騎着駿馬呼嘯而來到也趣味十足。
此時的昭惠伴着趙信之來到御林苑,雖說不是真爲了行獵,可是騎在馬上看着四處逃散的小動物還真的吸引人。來的時候,是趙信之強行將昭惠抱上自己乘騎的那匹烈焰馬,可一到苑中最爲開心的到成了昭惠。
“騎馬很好玩?”趙信之看着懷中笑得花枝亂顫的昭惠,笑着問道。
“不好玩。”昭惠依舊沒好氣的回答。
“不好玩還這麼開心。”趙信之趁着昭惠看遠處時,做着手勢讓所有跟隨着的虎賁將士們退開,隨即獨自帶着昭惠駕着烈焰馬走向林苑深處。
“騎馬有什麼意思,更另說馬上還有一個壞到骨子裡的你。”已經發現漸行漸遠的昭惠回過頭來看着趙信之,狠狠地說着。“有趣的不是馬,是這幽靜林苑,是這靈動的小動們,還有溫和的風,清新的空氣。”
“是嗎,那本王就將你從馬背上放下,自己用腳在這座美麗的林苑中步行吧,本王倒可以駕着烈焰去前方的碧澄水岸去休息片刻。”趙信之沒計較昭惠的無理言行,只是裝腔作勢想要將昭惠放下,好像真的打算讓他一個人。
“我不要!”昭惠不幹了,他不想自己在這偌大的林子裡亂逛,要是自己是個真正的國君到還不怕什麼,可偏偏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根本就什麼也不是,試問被趙信之這個惡棍扔在這,誰會來接自己出苑。“我要和你一塊去那個什麼水岸,反正我也沒見過世面,去瞧瞧也好!”隨便怎麼說,只要和這個趙信之呆在一塊,自己就算吃點虧也好,倒也不會出什麼大麻煩。
“坐好。”話音剛落,趙信之緊緊了繮繩,急馳而去。林子雖然樹多,但爲了讓人有足夠的空間騎馬而過,必要的小路還是不少的。
不一會兒,前方的視野頓時開闊起來,碧澄澄的湖水就那麼突然的映入人的眼簾。越靠近越是發現這湖水清澈之極,在微風中湖水微波盪漾,像一朵朵瑰麗的漣漪,湖岸旁邊柳樹依從,與藍天白雲相輝相印,讓人彷彿走進畫卷之中。
“這兒很美。”昭惠簡直對這兒一見鍾情了,這裡就是那片塵世中的淨土,這裡就是天上人間的仙境,少了人煙的出塵,只聽得到鳥聲蟲鳥,樹木婆娑。
“這裡不是皇宮嗎?爲什麼有這麼一片寧靜的土地?沒經過修飾的美景,就像是遠離人煙的仙境,怎麼會這樣?”昭惠站在柳條垂滌的碧澄湖畔,朝趙信之問道。
“每到這兒,本王就會找回昔日的寧靜,像這片湖水一樣。”趙信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看着湖畔弱柳扶風般的昭惠,若有所思的說。
“只可惜,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昭惠輕語。
“本王帶你來這,可不是爲了感懷過去的。”趙信之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從本質上來說,他可以算是冷血君王,回憶這種事還是留給將行就木的老頭吧。
“帶我來這幹嘛?你不會是想……”昭惠不由得開始害怕起來。一看趙信之就知道他壞得可以,這兒四下無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出什麼邪惡的事情來。疑惑的看着趙信之,昭惠死死的護住自己的衣襟。
“本王可不是什麼禽獸,你大可放心。”昭惠本就是他趙親王的東西,該做的事也早已做過,何苦自降身份在此地做出些什麼不雅之事。
“那你想幹嘛?”
“在花園中我曾和你說過,若是你識字的話,本王就再不玩弄你身體。”趙信之翻起了不久之前的事。
“嗯。”對於這一點,昭惠無話可說。
“可是,你卻如本王所料,根本就目不識丁。”趙信之無情的打擊着昭惠,目不識丁,還真是讓人無地之容的詞語。
“那又怎樣。”昭惠好像已經知道了這個趙親王心中的壞主意。
“你說,本王是否要給你一些小小的懲罰呢?”趙信之一把摟住昭惠不足一握的腰肢。
“懲罰?我不已經是你的了,你還想做什麼?”昭惠看着眼前戲謔的男人,真心話竟脫口而出。
趙信之本就是爲了戲弄昭惠,可沒想到他竟然理所當然的說着之前自己害怕到崩潰的話。一時間,氣氛有些微妙。
“或許,本王是對你太好了。”都說小孩子翻臉比翻書快,可眼前這位輔政親王臉色也變得極爲兇殘,好像恨不得把昭惠生吞活剝,凌虐一番般。
“你對我溫柔過嗎?”昭惠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傻得可以。看着趙信之陰沉的表情,猜都可以猜到,原來的自己對趙信之肯定是唯唯諾諾,任其欺凌的。可現在的自己卻三番兩次逆他的心意,說不定等會回宮就得被趙信之弄得慘不忍睹。
奴隸的命運,何時才能擺脫。
還沒等趙信之做些什麼,還沒等昭惠爲自己悽慘的命運想出對策,突然間,從身後鬱鬱蔥蔥的林子裡寒光一閃,飛速而來的箭支帶着颼颼的破空之聲,不偏不倚地朝趙信之胸口而來。
這躲無可躲的刺殺,趙信之只怪自己心生大意,居然全無警覺之心,連侍衛都沒帶上,給了殺手最佳的機會。想自己多年來浴血無數,而如今只能死在這等荒野之中?一時間心頭涌起萬千思緒,只能看着箭羽逐漸朝自己逼近,怎奈何身體跟不上箭羽的速度。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居然挽救了趙國輔政親王趙信之的萬金之軀。
和趙信之同一時間發現刺殺者射出冷箭的昭惠,直接用身體擋住那殺人的利器。長箭直接沒入昭惠前胸,頃刻間血流如注,命弦一線。趙信之不敢相信眼前的事,他只想過若是昭惠得了機會會把自己殺了,但從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會用身體去擋刺客的絕殺。
可真的爲有時間考慮那麼多,爲了防止刺客再補一箭,趙信之只能抱上滿身鮮血的昭惠,跨上烈焰馬,飛奔而去。敵在暗,我在明,只要能全身而退,那刺客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