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襄凡今日也沒對這新生的孩子做出些什麼事來,不理會安平貴妃一臉希冀的表情,將孩子送還他母親之後,便拉着昭惠離開紫鸞殿。一到殿外,襄凡停駐了腳步,低聲吩咐了身旁的侍衛幾句後,深深地看了眼這華美瑰麗的宮殿,隨後離去。
“你對此事有何看法?”這是襄凡回到自己宮殿之中對昭惠說的話語,一路來昭惠都將這件雖然荒誕不經的大事看在眼中,有些人自己並不好對其多說什麼,可昭惠的話,該看的不不該看的他都已然知曉。
“沒什麼看法,只是這事你無法向衆臣解釋清楚。”這就是聰明反讓聰明誤,在齊國佈下疑陣,讓衆人皆以爲自身並未離開國都,可沒想到發生這種後宮之亂,最後連孩子都有了。襄凡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可衆大臣與百姓不知,更別提那些別有用心的設計此事之徒。 “這孩子無論如何都留不得。”襄凡說道。那位美麗貴妃的命運已然可以預見,但那無辜的孩子,性命也難以繼續。襄凡心腸並非狠戾,但這孩子對其來說,便是一個終生難忘的恥辱。
“說不定這孩子就是今日裡見的那幾位大臣中其中一位種下的果,你這到是殺的痛快,等那位大臣飽嘗喪子之痛的苦楚,再夥同旁人翻你身份,等那時,看你如何收場。”昭惠只是將事情的可能之一說與襄凡聽,有些事真的就是真的,假裝得再過嚴密也使終會留有疑點,若是將來有一天被有心之人握於手中,帶來的危機可不只一星半點。
“按你這麼說,我這個國君還得把孽種當成自己的孩子養大?等其長成之後奪了這齊國國位再殺我這事纔算了結?”襄凡光想着這些便無法冷靜下來,昭惠當然明白,這種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打擊的確過份,臉色陰沉的齊國國君冷冷的看着昭惠,顯然不贊同這種有辱尊嚴的提議。過了一會繼續說道:“不過是身份而已,這個亂世已然將整個制度禮法顛覆到底,身份血統不過是個形式。就算那個逆臣發現了什麼,那也要他有命來犯。”有些麻煩襄凡或許會盡量避免,但每一個居於權力頂峰的帝王都不會懼怕麻煩。
“難道你不想盡快知道孩子真正的父親是誰?若你殺了他,造成這一切的那個人或許會將自己隱藏得更深。齊國國都雖不大,但若想做了骯髒之事不被發現,卻也不甚太難。”昭惠所說的話並不是爲了保全孩子的一條小性命,只不過在眼下殺了那才誕生不久的嬰孩,對整個局勢並無益處,更有可能將襄凡推入一個危險的境地。如今的趙國雖被晉、齊圍困,但從另個角度來看,這兩個越來越鼎盛的帝國在圍困趙國的同時,又擔當了保護者的角色。保護趙國不被其他幾國吞併,當是這一點,昭惠在尚未得到絕對權利之前,是不會讓這一局面發生改變。 “若我發現那個男人是誰,定將其誅滅九族。”襄凡語氣極爲不善,昭惠一點也不懷疑襄凡所說的話,若是肇事者真的被發現,下場定然悽慘。
“我爲你出個主意,或許能夠試出一二。”與其讓襄凡將事情處置得越來越糟,不如按自己的方法一試究竟。 “你說。”襄凡並不想念昭惠能有何好辦法,這種事若不是親口承認,哪裡好下判斷。 “其實也不難。”昭惠這時卻又不急着說了,悠悠然找了張漆木鑲金椅坐了下去,順手又給自己倒了杯清茶,無視襄凡想要殺人的眼神,輕輕的抿了口後,才緩緩道來:“我知道在這個時代,不論哪個國家都極其信奉鬼神之說,得了好事也拜佛籌神,遇了壞事也向神靈禱文祭拜,更不用提巫術邪法之類。一邊是深深的對鬼神忌憚,一邊又是拜天拜地希冀着神明保佑,我們大可以利用這一點來擺出個大陣式。”
“你直說該怎麼做就好了。”襄凡有些不耐煩。 “這個時候知道急了?怎麼當初在趙國的你總是那麼寵辱不驚呢?”昭惠不理會襄凡的煩燥,打趣於他。只不過,當襄凡一個厭惡的眼神投向昭惠時,昭惠也不得不立刻認真起來,在小公子處置這件事上,的確是應該儘快。
“都說是天賜良兒,既然是上天所賜,那身爲齊王的你不如設下三牲六畜,禮器祭品,在國都福地祭天謝神。”昭惠說得神神秘秘,襄凡的眉頭更是皺在了一起。
“當然,這次的主角並不是齊王你,而是這位降世不久的小公子。你只需說公子降世,天顯瑞兆,此徵乃是齊國之福,所以設下祭壇以酬神明,保齊國萬世之盛。故此,國君與公子單獨兩人居於壽福宮內七日,焚香祈禱,以謝天恩。”昭惠停下話語,看道襄凡。
“難道這樣那人就會出現?兒戲!”襄凡聽到這種不靠譜的主意,只覺得自己這是在浪費時間。 “這樣當然不會出現,可是如果宮中只有那小嬰兒一個呢?你是齊主,當然不可能真的七日都在壽福宮中,而那孩子卻無法自己離開。他才生下幾日?除了哭鬧還會些什麼,當他被置於殿內哭鬧七日,又無乳母婢女哄逗玩樂,連食物都無法按時吃進肚裡,你說這副淒涼的光景,那孩子的親生父親能不擔心痛苦嘛,若他一得機會必定親自探望自己的親兒。”惠昭繼續說道。
“你怎知那男人定會出現於壽福殿?要知道後宮禁制森嚴,並且他又從而知本王並與那孩子在一起,就算他有心來,會不擔心這些無法忽略的問題?”襄凡擔心的也無不道理。
“他連你的貴妃都敢設計侮辱,並且他去時已知你並不在貴妃寢宮,這樣一個人,膽大心細,後宮也許對其而言並不是什麼難入之境。”昭惠一手託着下頜,一手又拿起杯子喝了口冷茶。 “或許那夜只是巧合,他並不是特意挑選本王不在的宮殿尋歡。”昭惠的話的確無法讓襄凡信服。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爲,齊國後宮之中妃子衆多,而貴妃處婢女侍從更是輪班交替,守夜的侍婢也應該比別處多一些,這樣的一處對那賊子來說並不安全的地方,他卻如入無人之境,這若不是極爲熟識後宮之規則,怎麼會做此□□之事。”昭惠說這話時腦中浮現的是剛到紫鸞殿時,殿外那衆多婢女侍衆的景象,各級侍女分工嚴明,怎麼看都不像那種管理鬆懈的宮殿。
“你是說,那個男人是故意挑選貴妃?”襄凡一聽這話,心中更是憤恨,貴妃此女,襄凡雖談不上多少喜愛,但總歸是自己的女人,怎可以讓他人輕薄肆虐。
“有這種可能。”昭惠並不敢將事說得太滿。只是繼續說道:“若他真的已將後宮之事瞭然於胸,那嬰孩居於壽福殿無人看護之境他也會通過某種途徑知曉,眼看着自己的親兒嘶聲啼哭,做父親的於心何忍,我想若是他有機會,定會現身。”
“你就有如此信心,相信那男人會出現?”襄凡很疑惑,對於昭惠的話,依舊將信將疑。
“把握談不上,不過到可以一試,若是不成功,對你而言也未無影響,只不過那孩子遭了道殃罷了,白哭泣那麼一場。”昭惠笑得有些無奈。“不過,有些細節你得注意,其一是壽福殿守衛問題,不能空無一人,也不能過於森嚴,過輕過重,都容易嚇退那人,畢竟與孩子相比,自己的性命更爲重要。其二,將嬰孩置於殿中,並不能真的凍着餓壞於他,若是其父未出現,那孩子依舊是你齊國公子,待出殿那日旁人發現孩子有所損傷,你這齊王不好向朝臣與百姓交待。最好是讓那孩子不停的淒厲哭泣,倒不用怕壞了嗓子,只要能出聲就可行。其三,殿內明處不得設置任何監視之人,若是被那人覺察,事情必定敗壞,只需在暗處設一二暗探足矣,待有可疑之人出現,先行將其控制住,這樣一來,他的真實身份不就水落石出。”昭惠將自己心中所想都說與襄凡聽,說到底這也只是一種辦法罷了,具體如何思量操作還得看襄凡的佈置。
“你這法子倒也不是全然無用,只是這樣對待一個初生嬰兒,心思倒也歹毒。”襄凡這時臉上纔有了笑意,按昭惠的說法,自己或許可以一試。
“歹毒?他即不是你襄凡的孩子,也與我全無半分關係,對他好,值得嗎?”昭惠顯然不將那新生公子放在心上,有些人註定是用來犧牲的,這孩子的命運,從他出生那刻,便已然註定。
“可若是那男人真的狠心至此,對自己的孩兒不聞不問,不管其生死,那我們如此設局,豈不徒勞?”任何事都不可能完全按自己心意發展,總要想好未來的退路。
“不論出現與否,對你都無任何損傷。大不了過些時候你努力些,讓後宮的妃嬪誕下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到時再處置了那厭惡的小公子,只要你手段利落些,別讓人看出破綻,倒也無人再會追究小公子之死因,畢竟這時代新生兒的成活率一向低迷,一個帝國之中,有了繼承人才能真正穩固。”昭惠將事情想得完整,一時之間讓襄凡無話可說。
“但願一切如你所說吧。”襄凡說道。不論如何,這主意總比直接將嬰孩處死得來意義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