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兒飄在街上。
南京的街頭還是那麼地清爽。
天色黑裡透着藍,星星還是很多,好象空氣污染都跟這裡無關似的。
一座橋。
逸仙橋。
記得遊兒曾經問過,這裡是不是真有神仙呢?
阿莉笑,說逸仙是孫中山,笨。
遊兒也笑,說我是笨啊。什麼都忘記了能不笨嗎?要不我早就教你數學題了。於是阿莉一口氣沒順過來,卡得咳嗽了一晚上。
她數學從來沒有及格過,最高一次59。
那次她差點沒有背過氣去。
橋下有水。
不遠處有一座小樓,窗戶發出的淡淡黃色的燈光照在水面上,讓波動的水好象閃耀着金光。應合着街邊的路燈淡藍色的光,照着來去的車。
車燈劃出一條條的軌跡,證明着城市的繁忙。
路邊有酒店,街上有人。
還有車。
“跟我有什麼關係呢……”遊兒搖搖頭,說着春節聯歡晚會裡看來的臺詞。
該去哪裡呢?
她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去想自己應該去做什麼。
沒有認識的人啊,除了阿莉。
“又被趕出來了,笑。”
“爲什麼要說一個又呢?”
遊兒對自己說着話。
自己不用回答,因爲已經知道答案。
風有點涼,葉子在地面上盤旋着。好不容易飄落下去,一輛車子過去,又被帶到空中,追不上車子,只好繼續盤旋着,然後又落下去,等待着下一輛車子的經過。
有人。
遊兒往邊上望去。
一個人浮在空中。
那是一個小孩的樣子,大大的無神的眼睛望着路面,穿着一身血紅的衣服,寬大的袖子看不到手臂,白色的頭髮及腰。
接引靈。
又有人要死了麼?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其實,兩個都不是人。遊兒是遊魂,而這一個,是接引靈。
專門接引人們的靈魂前去冥府的嚮導。
一輛蘭色的跑車開了過來,不快。
跑車是敞蓬的,可以看到車子裡的人好象在爭執着什麼,所以開得有點不穩,左右晃着,到了橋邊,忽然一個急轉,直直地撞上了路邊的路燈杆,發出轟地一聲。
一個人的靈魂冒了出來,女孩子的。
遊兒靜靜地看着。
女孩臉上那種慌張,驚詫,不可置信一如以往。
遊兒看到過很多人死去,有安詳的,有慌張的,有人靜靜地離去,有人哭天喊地。
眼前的是一個打扮時尚的女孩,她的頭撞上了跑車的玻璃,已經死去。而她的靈卻久久地停在男人的身前,想喚醒他,遠離那輛已經冒起濃煙隨時都可能着火爆炸的車。
“彬!彬!彬你醒來啊……”那聲音焦急悽婉。
男人的頭伏在方向盤上,已經暈了過去。
“小冰?”遊兒擡頭望着空中的小女孩。
小冰是那個紅衣女孩的名字。阿莉起的。
她說,小丙不好聽,不象個女孩。
阿莉語文很好,數學不行。
數學不行這句是順帶,別讓阿莉聽到,她會急。
“一個。”
這是她的回答。
“他不會死的。”遊兒安慰那個焦急的女孩。
她是一個熱心的遊魂。
“可是,車子要炸了啊!”那剛死的靈魂還是無法平靜下來。
啪地一聲,小冰掏出一張白色的符咒貼到了女孩的臉上,她一下子就靜下來,沒有了表情。
可是,那眼睛裡還有着不甘與悲哀。
令人心酸。
遊兒撕下那張符咒,貼到了自己的臉上。
她有時候會很奇怪鬼魂們在貼上這張符後爲什麼會變得很安靜,至少她沒有,只是感覺有點涼。
“有什麼感覺?”小冰問。
“感覺看不到東西。”遊兒回答。
真的看不到,那張符很大。
“那是因爲你眼睛被擋住了。”
囧……
又是轟地一聲,那車子已經着了火,滾滾的濃煙包圍着男人的身體。
“怎麼會?”小冰也有點出乎意料。
“救他!”撕去符咒的女孩又開始聲嘶力竭。
“我不行。”小冰的聲音還是那種靜默到沒有感情。
接引靈只是負責接收死人的靈魂去冥府,不是神仙。她在看着遊兒。
“我可以,可是,阿莉會說我的。”遊兒緊盯着那着起的火焰。
發愣開始。
……
腦海中的,是記憶。
模糊的記憶。
火……
還有人的喊叫聲……
……
朦朦朧朧地記着,很多人死去,又有很多人站在邊上,笑着。
救我……
……
救我……
求求你……
……
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很多人在她面前死掉嗎?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想看到人們死去。
即使是自己已經是這個樣子,即使是自己已經忘記了自己爲什麼是這個樣子。
頭?
疼啊。
現在是?
遊兒猛然回過神的時候只是感覺到右邊頭上一震刺痛,四周都是煙。
這是?
女孩的身體。
她已經附上了那女孩的身體。
而邊上,都是煙,還有燙人的熱。
現在要做什麼?救人。忽然想起。
好沉。
她死命地想把已經卡在氣囊裡的男人拉下車。
拉不動。
這時候她才發現男人和女人的力氣不是一個檔次的。
“遊兒,快離開。”小冰看到情況不對。
她搖頭。
笑,自己本來就是一個遊魂,還有什麼可怕的嗎?
只是,這惱人的火焰,還真tnn的燙啊。
我了個去。
哈,這句是阿莉的口頭禪。
和阿莉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說話都有點象了呢。
不過,這要是還救不出來還不被阿莉笑死了?
她遊兒,也是可以頂一點用的。
現在也顧不得什麼姿勢了,用雙手抱在他的身前,然後身子打橫,用腳蹬着靠背,愣是把他拖了出來。
結束了。
結果,夜裡巡邏的警察們發現了他們,不顧生命危險把他們救離現場沒多久,車子就爆炸了。
這裡是醫院。
“真是奇蹟,這女孩當時頭部已經大出血了。按照常理肯定是動不了。”治療的大夫一臉的不可置信。
“可是,我們當時趕到的時候確實是她把男朋友拉出車廂的。”救助的警察回答道。那姿勢他們記得很清楚。
“後來呢?”
“後來,我們上了救護車以後,她才一頭栽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