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身動,出手,不過一瞬間。
龍笑笑的長劍隨着她飛躍的身影破空而來,帶着凌厲的殺氣朝着蔽月撲面而去。而蔽月好似被突如其來的危險嚇呆了般,不避不躲,一味冷冷站立。
“蔽月小心!”暮湮嚇得驚呼,雙腿,亦拼命朝蔽月的方向奔去。
龍笑笑的長劍便擦上了蔽月的左臂,接着她足尖一點,踩上了蔽月的左肩,立即縱身躍上了馬廄的欄杆。一襲緋衣在春風吹拂下飛揚,得意的雙眸斜睨着已被她刺傷的蔽月。
“簡直不知死活!”龍笑笑輕狂出口,劍,仍就指着蔽月。
暮湮看着蔽月胳膊上流淌的鮮血,心,一瞬間宛如針刺。她奔到蔽月身邊,一把按住蔽月流血的傷口,難過不已。
“你,你流血了。”暮湮看着蔽月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心疼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蔽月回眸看向暮湮,冷漠道:“不用你管!”伸手,拂開了暮湮那沾滿他鮮血的纖手。
“蔽月……”暮湮低呼,十分的難過。
暮湮擡眸,看着馬廄欄杆上婷婷而立的龍笑笑,盡力壓抑住內心的怒氣。沉聲道:“龍姑娘何必仗着自己一身本事持劍欺負一個不懂武功的人呢?”
其實,從暮湮叫出第一聲“蔽月”時,龍笑笑便看見了暮湮。當暮湮奔向蔽月,雙手毫不猶豫地捂住蔽月被刺傷的臂膀時,她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暮湮緊張蔽月!
此刻,暮湮對自己怒目而視,冷聲質問更肯定了龍笑笑心中所想。暮湮對蔽月,遠非小姐對下人的關心那麼簡單。
一抹意味深長的神情掛在了龍笑笑的臉上,她看着暮湮,噙着笑:“二小姐怪我持強臨弱?”
“這,還用直說麼?”暮湮望着佇立於馬廄欄杆上的龍笑笑,蹙着秀眉回她:“我想,龍姑娘即便本事再大,煙影宮的下人再無理,也不該動手傷人吧?”
揚眉一笑,龍笑笑的神情又是一變,彷彿,是發現了很感興趣的事物般。
“二小姐對馬廄一個卑賤的下人也如此關心,這令我有些意外呵。”
暮湮的眉蹙得更深,她不喜歡人家口口聲聲說蔽月是下人。可還來不及待暮湮回話,只見龍笑笑一個縱身躍到馬廄柵欄邊,伸手便將那門欄開了。接着,她將手中長劍往其中一匹馬的臀部重重一擊,那馬受驚,揚起前蹄尖聲嘶叫。
“去!”話音剛落,那匹受驚的馬便帶頭朝馬廄外奔去。
暮湮大驚,她萬萬沒料到龍笑笑竟然如此跋扈。她搶馬也就算了,還故意開了馬柵欄驚了馬匹,讓裡面的馬瘋狂地朝馬廄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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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蔽月竟疾步向馬廄門口擋去-----
“不要,蔽月!”暮湮嚇得驚叫,蔽月怎麼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用身體去堵住馬廄的門口呢?
裡面十幾匹受驚的馬衝過來,足可以將蔽月的身體撞翻,踩碎。難道,這麼危險的事情,蔽月也要傻傻地去做麼?
來不及阻止,被龍笑笑擊中臀部的那匹黑馬瘋了一樣朝馬廄外奔去。
眼看蔽月就要被那馬撞翻,暮湮嚇得雙手捂住了小臉,接下來的一幕,她根本不敢看。
蔽月矯健回身,避過那匹黑馬,接着快如閃電地一伸手,便扣住了黑馬馬頭處那根繮繩。
馬兒再次受驚,揚起前蹄,奮力嘶叫----
此刻,蔽月已經無暇顧及後面瘋狂奔出來的馬匹,整個馬場已經亂成了一團。
揚蹄、嘶叫、疾奔,十幾匹馬衝出了馬廄。馬廄前一時塵土飛揚,凌亂的景象迷濛了人的視線。
龍笑笑見狀立即縱身飛上了馬廄的頂棚,她居高臨下看着馬廄前的景象,忽然感覺不妙。
原來她看見暮湮被十幾匹馬緊緊圍住,她正抖索着抱住了自己的身體,無助地看着受驚的馬在眼前來回奔跑、嘶叫,再嘶叫、奔跑。
天旋地轉,心口刺痛隱隱傳來,暮湮額角滲出汗來。
暮湮猛地抱住自己的頭,口中喊着:“蔽月……蔽月……救我……”
可是她的聲音實在太輕了,輕得,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而馬蹄聲夾着馬羣的嘶鳴聲好似排山倒海的氣勢將整個馬場淹沒。
沒有人能聽見暮湮的呼救,暮湮怕極了,她從沒有見過馬羣的失控。她顫顫地望着那些圍繞着自己來回奔跑鳴叫的馬,不知道,該如何逃離。
“蔽月……蔽月……”暮湮越叫氣息就越微弱,直到最後再也叫不出聲來而癱倒在地。
龍笑笑的心沉到谷底,她發現了馬羣中暮湮的異樣。莫非她,真沒有武功?若真如此,暮湮很可能被那些受驚的馬要了命。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簍子捅得太大了。她想縱身下去將暮湮救出,但灰塵蔽日,馬羣混亂,一下子也生了怯意。
算了,她要有事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這麼危險,我不一定能救出她。有可能,還會搭上自己的小命。龍笑笑暗自思忖。
“湮兒,湮兒!”蔽月見整個馬廄混亂一片,不禁心裡揪了起來,他想起那嬌弱的人兒是承受不了這樣的驚嚇的。
蔽月的雙眸變得赤紅,手中的繮繩往旁邊的柱子上隨手一系,他睜着嗜血的眸子朝馬羣裡掃去---
在亂成一團的馬羣中間,他看見了那櫻色的身影蜷縮在地。
他的心,揪了起來。
她不能有事,他絕不允許她現在就丟了小命。再也顧不得什麼,他猛地朝馬羣中間衝去。
他長臂一伸,撈起地上的櫻色身影攏向自己的懷中。低眸那刻,他看見暮湮煞白的臉,細密的汗珠和劇烈起伏的胸口。
心口一緊,似有什麼往心上戳着,爲什麼,自己的心爲何會那麼痛?他猛然一驚,迅速收斂起自己異樣的情緒。
不,他不會爲她心痛,永遠不會!他是恨她,因爲恨她,所以他不能讓她這麼輕易、這麼快死去。他發誓,要把自己身上所受的痛苦百倍、千倍地加到她的身上。直到,他厭惡再見到她爲止。否則,他不允許任何人早他一步奪去她的性命。不管是誰,都不可以!
昏厥過去的她軟軟地癱軟在蔽月的長臂上,像一灘漾開的水,似乎馬上便要被蒸發,消失。他只能將她攏緊一點,再緊一點,緊緊地將她攏進自己寬厚的胸懷。
眼前的馬羣依舊在嘶叫,瘋狂地圍着他轉圈、奔跑。
揚塵蔽日,氣息嗆人,這樣混亂的場面,他只有帶她衝出去。哪怕,暴露自己的真實面目。
立在馬廄頂棚的龍笑笑本想飛身下去救出暮湮,但彼時,她看見那個卑賤的下人以極快的速度衝進了馬羣抱起了昏厥的暮湮時,她愣住了。
馬廄的一個卑賤下人,如何會有這番了得的身手,不該!
龍笑笑緊懸的心,稍稍放下。雖然哥哥曾暗示她對暮湮進行試探,但哥哥,卻不想暮湮受到丁點傷害。
她暗自嘆息,一向放縱不羈的哥哥龍沃,莫非也墜入了情網?
混亂場面難以控制,空中,忽然傳來一縷簫聲。
那簫聲宛如和風細雨般徐徐向着馬廄上空拂來,飛揚的塵土被洗滌一淨。馬羣,漸漸由狂躁變得安靜下來。
龍笑笑循着簫音望去,只見明媚陽光下,那柵欄外,那桃花樹下,儼然多了一個白衣似雪,墨發如玉的身影。
春風微拂中他持簫而立,一雙俊目沉靜清遠,淡薄天光中襯得他宛如天人一般。
龍笑笑看呆了,一顆芳心狂跳不止。
簫聲止,馬兒靜,一場混亂此時歸於平靜。
吹簫人正是百草谷的季姜,身後,還站着暮湮的貼身婢女小池。
小池此時看不見馬羣,只看見自己小姐被蔽月抱在了懷中。大庭廣衆之下,蔽月的眸光一直凝住了小姐。
來了誰,去了誰,彷彿和他都沒了關係。
小池一聲驚呼:“小姐!”
蔽月擡眼,掃過小池,接着又掃過白衣翩翩的季姜。臉上,平靜無波。眸子,隱入濃密睫毛內,暗沉不見底。
他抱着暮湮走了出來,越過了小池,徑直走到季姜跟前。
“她昏厥了!”
季姜伸出雙臂,點頭道:“有我在,沒事。”
蔽月將懷中的暮湮交到季姜的臂上,雙手抽離的那刻,眸光很深地再望了一眼緊閉雙目的人兒。
雖然只是一眼,也很隱蔽,但,卻被季姜看去了。
“你放心吧!”季姜低聲道。
蔽月轉身,朝着馬羣而去。
季姜抱緊了懷中的人兒,低眸,凝住她蒼白的小臉。心中,一絲悵然,一絲酸楚。
“走吧,小池。”季姜輕聲吩咐。
“是!”小池回道。
從來,再到離去的整個過程,季姜始終沒有將視線投向馬廄頂棚的那緋衣身影。彷彿,她從來就沒有出現在這個地方。
龍笑笑心裡萬分失落,爲這個宛如天人般的男子對自己的忽視。看着男子緊緊抱着暮湮絕塵而去,龍笑笑僵直了身影。
馬廄前,蔽月只是沉默地將安靜下來的馬羣牽回馬棚內,對龍笑笑,恍若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