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楚牧落座一空無一人的客棧之中,透過因城中混亂而破碎的屋頂,天穹之景,已是可清晰窺之。
“九宮八卦,陰陽五行……”
楚牧仰望天穹,神色明顯有些陰晴不定。
在這修仙界,任何手段,只要隱而不發,那就是未知,誰也不知道暗中會藏着怎樣的手段。
而當顯露出來後,再詭異的手段,也必然能循得到痕跡脈絡。
九宮八卦索魂追蹤,五行陰陽固化空間,故而,五行大陣籠罩之地,任何一絲一毫的空間波動,都是如黑暗之中的螢火一般顯眼璀璨。
此般雙管齊下,顯然就是爲他們這些非陳家金丹修士而來。
城中央元嬰鬥法正酣。
這城中,各勢力的金丹修士可還有不少。
放任不管,說不得就會成爲致命破綻。
畢竟,能成就金丹的修士,可都不簡單!
就這般情況來看,接下來,就是陳家對城中非金丹修士的剿殺。
就剛纔屢次三番要搜尋他的那股鎖魂波動來看,他楚牧,應該也是獵殺的目標之一。
若非他早有準備,早早便將欺天丹服下,瞞天過海的同時,亦是將周身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跡都清楚,他恐怕也早就暴露在這般天羅地網的窺視之中。
等待他的,必然就是緊隨而至的剿殺!
楚牧揉了揉額頭,也不禁有些頭大,此番前來霸州,他何止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純粹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兵傀之事演變成這般局面且不說。
徐長青當時從真解駐地衝出,便直奔城中心議事大殿,這顯然不可能瞞得過如此雙管齊下的監控,哪怕只是城中的普通留影石,恐怕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哪怕陳家並不清楚他與長生宗的關係,也並不確定他在其中的作用。
但顯然,在這強者爲尊的世界,並不需要任何證據。
懷疑,就是死罪!
他當初修復兵傀,費盡心機擺脫嫌疑,就是因爲此。
可眼下,一切卻皆是功虧一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罷了!”
重重思緒流轉,楚牧深吸一口氣,眸光已趨於堅定。
長生第九真傳這個身份,本身就是一個定時炸彈。
暴露,是必然的事。
區別只是在於,何時暴露而已。
眼下這般處境,也並非完完全全的絕境。
至窗前,城中央的恐怖清晰可見。
十二尊四階兵傀,已是被濃濃血色侵染繚繞,就如從地獄踏出的魔神一般,在十二血煞化屍大陣的作用下,更是近乎不死不滅的恐怖。
大陣之外,是陳家六名元嬰盤膝而坐,每尊元嬰操縱兩尊兵傀,控制着兵傀搏殺的同時,亦是維持着十二血煞化屍大陣的運轉,以及對陣內被困的衆元嬰進行壓制。
而大陣之內,血色漫天之間,則是苦苦支撐的衆元嬰大能。
若沒有他的那道後手,陳家此謀,基本不存在任何可能出現的意外。
但在他已經將那道後手交予那位劍道元嬰的情況下,這場驚天大局,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幾分未知。
沒有人會知道,這個未知,會演變成何等局面……
轟!轟!轟!
驚天的轟鳴伴隨着血色恐怖席捲,十二尊四階兵傀如神如魔,大陣之中,在這多重壓制之下,衆元嬰大能明顯已是不堪重負。
一道道焦灼的目光,幾乎是毫不掩飾的匯聚在徐凌天身上。
“徐道友,你有何後手再不使出,可就來不及了!”
“血氣不滅,兵傀不死,這十二尊兵傀必須要破掉,不然的話,有着滿城修士作爲血氣供養,我等遲早會被耗死!”
“李某有一四階破禁符,可嘗試破開此陣!”
“破禁符沒用,此陣依託霸州城地脈靈脈而鑄就,又有滿城修士作爲血氣供養,還有陳家這幾個狗孃養的主陣,只要不是一次性直接破開此陣,就沒有任何意義!”
“徐道友,你既然能察覺陳家這般佈局,可是有何後手,趕緊使出來吧!”
“不然的話,再拖下去,待陳家將這滿城修士盡皆血祭,數十萬修士血氣加持,光是這十二尊兵傀,恐怕就能夠直接將我等鎮壓了!”
“徐道友!”
身陷此等近乎天羅地網的困局之中,縱使是元嬰之心境,也不可避免焦灼絕望,一道道急促的神識傳音交織,已是盡皆匯聚于徐凌天耳中。“諸位請放心,徐某早就安排了後手,此陣,必破之!”
徐凌天面色凝重,一道道攻勢落下,抵擋着接踵而至的重重攻勢之際,亦是傳音安撫着陣中的衆元嬰。
隨即,他看向被他護在身側的徐長青:“你有楚牧那小子的傳音吧?”
“長青有。”
徐長青立馬傳音應聲。
“待爲父啓動那小子給的後手,爭奪兵傀控制權之時,此陣必有不穩,伱藉此之機,立馬傳音給楚牧,讓他在外觀察此陣情況,爲父要知道此陣的詳細布局!”
“還有,讓那小子在外觀察,若有何發現,讓他及時傳音告知。”
言至於此,徐凌天稍稍沉默,又補充道:
“告訴那小子,此事,爲父欠他一個人情!”
徐長青點頭,手握傳音令,神色鄭重。
“李道友,陳道友……”
隨即,徐凌天相繼傳音至被困其中的衆元嬰,道明謀劃安排,一番傳音過後,本是盡顯焦灼的衆元嬰,皆是肉眼可見的神色一喜。
如此後手,又有何懼!
“爾等還是放棄抵抗吧,老夫保證,只要諸位道友立下道心之誓,簽下本族神魂之契,老夫保證諸位道友安然無恙!”
陣外,儘管不知發生何事,陳家衆元嬰亦是警惕起來,青蒼老祖更是一道傳音如陣,如洪鐘一般響起的聲音震盪着陣內衆元嬰的心神。
“青蒼老賊,你就死心吧,老夫就算是身死道消,也會拉上你們陳家共踏黃泉的!”
玄冥老祖毫無顧忌,直接喝罵出聲。
“你們陳家,也就只有這點本事了,暗中傷人,行鬼魅伎倆,瀚海修仙界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青蒼老祖神色平靜,未有絲毫變化,擡手一甩,數尊兵傀合力一擊,便盡直朝玄冥老祖落下。
血氣與大陣雙重加持的合力一擊,亦是瞬間讓玄冥老祖臉色大變,倉惶躲閃,盡顯狼狽。
“諸位道友,就在此刻!”
而就在此時,徐凌天突兀一聲爆喝。
這一瞬間,陣外,縱使被玄冥這等小輩喝罵,都是一副古井無波之態的青蒼老祖,渾濁瞳孔卻是驟然一縮。
“爾敢!”
青蒼老祖怒喝,衣袍涌動,銀髮飛舞,元嬰大修士之恐怖,轟然迸發!
此時,陣外陳家數尊元嬰,也皆是神色劇變,本欲養精蓄銳,以逸待勞的修爲,在此刻,亦盡皆轟然爆發!
一道道恐怖氣息沖天而起,擊碎漫天血色,陳家衆元嬰,在這一刻,皆再無絲毫保留,全力出手,磅礴如潮水的法力盡皆灌入已是如雕塑一般紋絲不動的十二尊兵傀。
而此刻,陣中被困的各方勢力元嬰,亦是盡皆盤膝而坐,擡手掐訣之間,一道道同樣磅礴的法力,通過那已啓動的兵傀暗門,也盡皆沒入這十二尊兵傀之中,與陳家六尊元嬰老祖,爭奪着這十二尊兵傀的控制權!
這一刻,雙方十數尊元嬰大能,都未有絲毫留手,皆是拼盡全力的瘋狂!
這一場驚天大局,皆是圍繞這十二尊兵傀而成!
血氣不散,兵傀不死!
陳家若被奪去兵傀控制權,那立馬就是反客爲主,甕中捉鱉不成反被捉!
陣中衆元嬰,若沒有把握住這個機會,那就依舊會是甕中捉鱉之局,而且……不會再有任何意外。
時至此時,本是甕中捉鱉之局,儼然已演變成了結果未知的僵持之局。
陳家衆元嬰神色陰沉,滔天怒火已然淤積,但在這般僵持之局下,卻尋不到可任何可供發泄的渠道。
就在此刻,兵傀爭奪的間隙之間,隨着徐長青敏銳把握時機,一道傳音於陣中向外界發出。
此等徹底撕破臉皮之際,在青蒼這尊元嬰大修士面前,莫說區區金丹修士的傳音,就算是徐凌天親自傳音,縱使無法分心將傳音阻攔,但傳音之內容爲何,無疑就等於擺在眼前這般赤裸裸的清晰。
“小賊,該死!”
“楚牧賊子!該殺!”
“枉我族如此厚待,忘恩負義,該殺!”
“該殺!該殺!該殺!”
這一刻,隨着這一道傳音的出現,傳音內容清晰呈列於衆元嬰眼前之時,陳家衆元嬰淤積的滔天怒火,似終於尋得可供發泄的渠道,殺意滔天,如天怒般電閃雷鳴,陰雲滾滾!
“傳本座法旨,全城搜捕楚牧此賊子!”
“殺此子者,入化龍池,爲本座門下嫡傳!”
“我族與此子,不死不休!”
有陳家元嬰怒吼出聲,如洪鐘炸響的煌煌之聲響徹全城!
這一刻,無論是倉惶逃竄的天南地北之散修,還是惶惶不可終日的各勢力修士,亦或者磨刀霍霍的陳家以及霸刀盟修士,皆是看向那如天怒一般的陰雲滾滾……
楚牧……之名,全城皆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