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向東呵呵一笑,全然沒有半點隱瞞,擡手便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毒氣已然入腦,導致精神出了點問題,不過問題不大,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此言一出,酒桌的氣氛瞬間變得十分詭異。
趙崖還沒說什麼,坐在遠處的楊展和荊柔卻都面現驚容。
這種事是能隨隨便便就拿出來說的嗎?
尤其楊展,額頭上的冷汗都出來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恨不得剛纔自己耳朵聾了。
畢竟知道了這種秘密,對自己可謂百害而無一利!
荊柔和趙崖還可以一走了之,自己可還得在小鎮上討生活呢。
正當他們二人爲之色變之時,孔向東卻突然笑了起來。
“行了,說這些也沒用,來,接着喝酒!”
孔向東似乎不想再談論這件事,轉而招呼起衆人來。
趙崖也很知趣的沒繼續往下問。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和秘密,不願對人說也是正常。
不過這倒是解開了一個疑惑。
那就是這個看上去儒雅隨和的孔向東,爲何會落個瘋子之名。
實際上趙崖看到這個孔向東的第一眼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首先就是孔向東的眉心處有一道黑線直貫頭頂,其次他的雙眸之中隱現黑氣,這可都不是什麼好現象。
而孔向東的回答也佐證了趙崖的猜測。
正是因爲身染劇毒的緣故,才導致他的性情喜怒無常,時好時壞。
好的時候溫文爾雅,像個書生。
壞的時候則脾氣暴躁,動輒殺人。
至於是誰能讓毒道造詣令趙崖都爲之震驚的孔向東都身染劇毒,那就跟趙崖無關了。
畢竟萍水相逢,趙崖也不想多管閒事。
很快,這頓酒宴便吃完了。
孔向東喝得酩酊大醉,但顯然心情頗佳,因此說道。
“去,把這幾年咱們蒐集到的好玩意都拿上來,讓這兩位遠道而來的朋友開開眼。”
“是!”
手下領命而去,不一會功夫便端着十幾個精緻的箱子走了進來。
孔向東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走到這些箱子近前,衝趙崖和荊柔一笑。
“這些玩意都是我手下的弟兄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搭上了好幾條性命才搞到的,之前有好幾撥人想要收購,我都沒捨得賣!但今天不一樣,這位小兄弟既然跟我同修毒道,那就算是半個同門,所以二位請上眼。”
說着,他一揮手。
這些手下便齊刷刷的將手中的箱子掀開了蓋。
並沒有想象中的珠光寶氣,甚至在蓋子被打開後,趙崖還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海腥味。
荊柔這時候也坐不住了,趕緊起身來到了箱子前,一一檢看着。
就見這些箱子裡裝着的東西形狀各異,有些一眼就能認出是什麼來。
比如其中就有一把長逾三十公分左右的短把火銃,其做工精緻程度僅次於趙崖手中那把。
但還有一些根本就看不出是做什麼用的東西。
比如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盒子,外殼破損了一塊,露出了裡面那密密麻麻,層疊在一起的齒輪來。
這東西做工的精緻程度遠超一般人的想象,甚至比趙崖手中的那把火器還要複雜的多。
但也正是因此,才讓人琢磨不透這玩意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不過憑心而論,這批奇蹟造物的質量確屬上乘。
荊柔看的如癡如醉。
雖然他一直醉心於火藥研究,但畢竟身處機關宗,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對這些充滿機械美感的東西充滿了興趣。
趙崖的關注點卻沒在這些奇蹟造物如何如何複雜上面。
實際上他來這裡的目的也不是爲了這些奇蹟造物,而是想從這裡面尋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仔細查看了許久之後,最終趙崖擡起頭來,臉上滿是失望之色。
然後趙崖不禁暗笑起自己之前的癡心妄想來。
真是可笑,自己居然想從這些來自無比神秘的無妄海的東西上找出似曾相識的文明痕跡。
這怎麼可能!
儘管這些東西也表現出了極強的文明實力,尤其一些造物所表現出的機械實力,令來自科技發達世界的趙崖都歎爲觀止。
可畢竟不是一類。
除了火器比較熟悉外,其餘東西,連趙崖也分辨不出其作用。
“怎麼?不滿意?”
似乎是感受到了趙崖的失望,孔向東微微一揚眉,有些不解的問道。
趙崖搖了搖頭,“不是,只是沒有我想要的東西罷了!”
孔向東若有所思。
一旁的荊柔這時候也擡起頭來。
跟趙崖不同,他對這批奇蹟造物的質量十分滿意。
可褒貶是買主,這時候他當然不能表現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相反,只見他皺起眉頭,搖了搖頭道:“孔頭領,這批東西說實話,很不錯!可正如我這位小兄弟所言,沒有太多我們想要的。”
“比如這玩意看上去精密複雜,但一來分辨不出其作用,二來修復的難度極大,買回去也沒多大用處,也就那把火銃以及其餘兩樣東西還算可以了。”
孔向東也沒吭聲,只是靜靜的聽着。
直到荊柔把話說完,他這才微微一笑。
“所以閣下的意思是……。”
“這批貨物,如果價錢合適的話,我可以考慮照單全收,但如果不行的話,那我也無能爲力了。”荊柔很是坦然的說道。
在討價還價之時,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比如現在,荊柔便掌握了談判的先機。
他沒有出價,而是將這個價錢合適的皮球踢還給了孔向東。
這樣進可攻退可守,可謂老謀深算。
趙崖心中也不禁有些驚異。
他之前一直覺得,這個荊柔有時候做起事來很是天真。
實際上不只是他,連機關宗的樑心安等人,也都給趙崖這個感覺。
這也符合機關宗鋼鐵理工男的人設!
卻沒想到在討價還價的時候,這個荊柔卻盡顯其老辣。
孔向東聽完不說話了,只是慢慢喝着杯中的茶水,臉上酒意漸退。
荊柔故作鎮定的等着,實際上內心也漸漸焦躁起來。
他真的很想將這批奇蹟造物收入囊中。
而且其中最吸引他的便是那個破損的盒子。
儘管看不出具體是做什麼用的,但這個盒子所表現出的精密和複雜卻深深震撼到了荊柔。這可比一把火銃要有價值多了。
但爲了能壓低價格,他故意將真實意圖隱藏起來,對那盒子大加貶低。
可如今孔向東長時間的沉默卻讓荊柔的心裡有些沒底。
終於,就在他有些撐不住的時候,孔向東說話了。
“如果是其他人這麼跟我說話,我早就讓他滾蛋了。”
“但你們不同,所以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
說到這,孔向東一指面前這些奇蹟造物。
“這些東西,我可以一分錢不要,全都送給你們。”
此言一出,荊柔有些傻眼了。
不是因爲驚喜。
相反,荊柔的內心充滿了不安。
因爲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這麼大一筆好處,說給就給,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所以這個孔向東一定另有所圖。
果然。
就見孔向東接着往下說道:“但這是有條件的,而且需要這位趙小兄弟的配合!”
說到這,孔向東目光炯炯的看着趙崖,眼神中隱有期待。
趙崖面色平靜,全然不顧荊柔瘋狂給自己使眼色,微微一笑道:“哦?跟我有關,那說來聽聽吧!”
“其實這件事說難很難,說簡單卻也很簡單,說難是因爲一般人要想做這件事,不說十死無生,但也風險極大。”
“說簡單則是因爲這件事如果有閣下伱的參與,必將馬到功成。”
說到這,孔向東的眼眸之中漸漸泛起了紅芒,臉上也浮現出了瘋狂的恨意,像是回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憶一樣。
“我之所以身染劇毒,以至於毒氣入腦,變成了這種瘋不瘋死不死的鬼模樣,完全拜一頭盤踞在無妄海海邊的強大異獸所賜。”
“這些年來,我無時不刻不想着將這頭異獸剷除,以解心頭之恨,但這頭異獸太強了,單憑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將其剷除,而且這頭異獸天生就擅長毒道,並且十分狡猾。”
“想靠人命來堆,或者一般武者的圍攻,都對其無濟於事,只有跟我一樣,對毒道有着極深研究的人,才能起到作用。”
“可化外之地雖然廣大,鑽研毒道的人卻不多,來這無妄海邊的人更是鳳毛麟角,於是這件事就一直擱置下來,直到今天見到了閣下你,我就知道我的報仇機會來臨了。”
說到這,孔向東漸現瘋狂之態,近乎手舞足蹈的說道。
“你我二人聯手,定能將這頭畜生剷除,以解我心頭之恨。”
聽完孔向東的話,荊柔無比後悔自己剛纔的討價還價。
要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出高價將這批貨物買走呢。
但此時再想反悔也已經晚了。
因爲孔向東的狀態明顯有些不正常。
如果自己這時候再改口,勢必將激怒於他。
到那時候前功盡棄不說,甚至有可能招致更大的危險。
正當荊柔滿心糾結之時,趙崖卻絲毫未受到孔向東的影響,十分乾脆的搖了搖頭。
“不行,我不願意。”
“爲什麼?”孔向東一愣,隨即滿臉癲狂的看向趙崖,整個人的狀態越發危險。
在這種狀態下,趙崖卻笑了。
“因爲你給的價碼不夠。”
“能將你毒成這樣,並讓你無可奈何至今,這頭異獸顯然極爲強大,想請我幫你對付這樣強大的對手,光憑這點東西可不夠。”
“這個好說,我可以額外再給你十萬兩黃金,如何?”
一聽趙崖是嫌給的價錢不夠高,孔向東立即追加了十萬兩黃金。
可趙崖又搖了搖頭,“到了你我這個境界,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這點想必你也很清楚。”
“那你想要什麼?”
“其實我要的很簡單,之前你在楊展酒館中下的藥,到底是如何起得作用,對於這點我很好奇!”趙崖淡淡道。
聞聽此言,孔向東的狀態立即清醒了不少。
他盯着趙崖看了好半天,最終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好,我可以告訴你這個訣竅。”
“成交!”趙崖立即便答應了下來。
“但有個前提,你必須得幫我將那異獸剷除。”
“必須這個承諾我不敢說,但我可以保證盡其所能,絕不藏私。”
“那就好,這頭畜生雖然厲害,但只要你我二人通力合作,想殺它卻也不難。”
商議已定,氣氛立即又變得活躍起來。
此時外面早就已經天黑了。
楊展回自己的酒館照顧生意去了。
孔向東跟趙崖商議好明日動身的時間後,又要擺酒設宴,被趙崖給拒絕了。
等離開妓館,回到旅舍後,荊柔滿臉擔憂的說道:“小崖,要不這些東西咱們乾脆不要了吧。”
“爲什麼不要?”
“那異獸強到能讓盤踞於此多年的孔向東都無可奈何,甚至還讓他身染劇毒,顯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去了的話,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趙崖聞言一笑,“放心吧荊師兄,我有分寸,大不了到時候我直接跑也就是了,我可不會爲了孔向東而去真的玩命。”
聽到趙崖這麼說,荊柔的心才放下不少。
這一路走來,趙崖的輕功實力他是親眼目睹的,因此知道趙崖要是想走的話,確實沒幾個人能攔住他。
而荊柔不知道的是,哪怕孔向東不說這件事,趙崖也得去無妄海海邊調查一番。
畢竟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爲了看看這神秘的無妄海,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所以孔向東的提議可謂正中趙崖下懷。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孔向東便來了旅舍,跟趙崖會合之後,直接出了小鎮便往無妄海海邊而去。
這小鎮說是建在海邊,但距離無妄海海邊足有二十里路。
並非是故意要建得這麼遠,實在是無妄海的海邊太多危險了。
不說別的,光是那經常在海邊撿拾魚乾吃的異獸,便足夠一般人喝一壺的了。
所以這小鎮爲了安全起見,只能建在遠離海邊的地方。
不過二十里路,對趙崖和孔向東來說,不過眨眼即至。
“喏,那就是無妄海了!”孔向東站在一個雪丘上擡手一指。
趙崖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後便看到了令他終身難忘的一幕。
就見遠處的天地間彷彿掛起了一塊巨大的白色幕布一般,阻隔了一切視線。
唯有那嘩嘩的浪潮之聲,以及時不時衝上海岸的黑色潮水,證明這裡確實是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