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甄君誠,還全然不知自己剛剛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在吃完茶點之後,有人付了茶錢,而後這羣人便起身繼續趕路。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男子便也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中年老漢爲此還推辭了一番,言說男子身患殘疾,這點茶就不必給錢了。
對此男子只是微微一笑,放下茶資後便徑直離開了茶攤,只不過他並沒有朝甄君誠等人離開的方向走,而是轉身上了附近的一處小山丘。
眨眼之間,男子便來到了山丘頂部,先感受了一下上面的風勢,然後便極目遠眺,看向甄君誠等人離開的方向。
雖然不認得甄君誠,但僅憑他們身上的真力波動,男子依然能夠猜出這羣人的身份。
只是不知道,望海樓突然派出了這麼多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不過這羣人所走的方向既然跟自己同路,那男子便不介意跟隨他們一程,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了。
這次下山,男子發現化外之地變化頗多。
曾經顯赫一時的蒼龍寺,如今居然封山閉門,並且從化外十三宗中除名了。
這令男子也很是感慨,頗有一種山中無日月,世上乾坤長的感覺。
所以在看到望海樓的高手齊聚一起時,男子也不免動了好奇之心。
不過要想跟上這羣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畢竟甄君誠等人可都是望海樓的長老,實力相當不錯。
男子卻沒着急,反而取下身後的包裹,打開以後,裡面滿滿當當,都是一些長短不一大小不等的管材器械。
而後男子便以極快的速度組裝起這些管材來。
就見在他那近乎眼花繚亂的手法之下,各式各樣的管材逐漸組合在一起,並最終組成了一個長逾三米的“大風箏”。
如果此時趙崖在場的話,一定會驚呼出聲。
因爲這玩意神似前世的滑翔傘,只是結構上略有不同而已。
等組合完成之後,男子站在一面迎風的山坡之上,略調整了一下,然後便猛地飛身躍起。
在風壓的作用下,滑翔傘迅速上升。
男子小心翼翼的操縱着,很快便飛到了一百五十多米的高空。
這個高度的風更加穩定。
而在到了這個位置之後,男子也終於可以稍稍鬆一口氣了。
然後他便開始微調可以控制方向的風舵,以保證行進方向不會出現大的偏差。
同時他的目光一直在下方逡巡着,尋找着甄君誠等人的蹤跡。
這個高度,只要不發出大的響動,基本不用擔心有人會發現。
畢竟從地面望去,滑翔傘只是個小點而已,很容易就會忽略。
儘管甄君誠等人的速度很快,但論起長途奔襲能力來,還是遠遠比不上御風而行的滑翔傘。
所以僅僅半個時辰之後,男子便發現了甄君誠等人的蹤跡。
只見他們偶爾在大路之上飛奔,偶爾在山林之間穿梭,速度亦是時快時慢。
男子放下止風板,控制着滑翔傘的速度,以避免超過這些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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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男子又從兜裡取出一個望遠筒,時不時對着地面上的甄君誠等人進行觀察。
甄君誠等人對此毫無所覺。
儘管以他們的實力和境界,不至於連一百多米外的目標都發現不了。
但誰又能想到這次的窺探來自天上呢。
就這樣他們一行人走走停停,很快又是大半日光景過去。
這次他們又走出了七八百里,此時距離墨海城僅有千里之遙了。
眼見得天色漸晚,甄君誠終於下令休息。
哪怕這些人都是修煉有成的武道大家,但平日裡養尊處優慣了,哪裡受過這個苦。
所以一聽到休息,立即便有人就地躺下,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
甄君誠也不好受。
他暗暗後悔不該爲了掩人耳目而連個車隊都不僱。
這麼兩天跑下來,儘管身體不算太勞累,但精神上的煩悶卻令人倍感無聊。
尤其今天。
甄君誠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彷彿有人在暗中窺視自己這些人一樣。
但他幾次逡巡卻一無所獲。
莫非是自己的錯覺?
甄君誠皺起眉頭,然後對身旁的人囑咐道。
“不要掉以輕心,輪班值夜,小心有人偷襲。”
“甄長老,您未免也太小心了,咱們這次出來誰都不知道,再說了,就算有人知道又有誰敢來招惹咱們?”身旁一位長老笑道。
甄君誠卻是面色一沉,“小心駛得萬年船,我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得勁,像是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一樣。”
甄君誠都這麼說了,這些人自然也不敢再違逆,隨後便派下了輪班值夜的人選。
有人生起篝火,搭好帳篷,然後一行人便在這荒郊野外草草住下了。
與此同時,在數百米外一處土坡之上,已經提前降落下來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望遠筒,神情有些異樣。
雖然說尚有一段距離,但這些人一路行來,大方向一直沒變,明顯是奔着墨海城去的。
莫非這些人的目標也是墨海城?
要真是如此的話,那纔是真的巧了。
想到這,男子微微冷笑一聲,隨即便隱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夜色漸深,甄君誠坐在帳篷之中,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因爲那種若有若無的被窺視之感一直縈繞不去,可不管他怎麼尋找,都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這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自己猜錯了。
可甄君誠好歹也是頂尖的開脈高手,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所以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二就是暗中窺視之人的實力遠超自己,這才能做到讓自己隱約有所感知,卻又找不到具體目標在什麼地方。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事態可就嚴峻了。
畢竟整個化外之地能做到這一點的人都寥寥無幾。
而且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各大宗門的頂尖高手。
如果真是這些人入場的話,那自己等人的這次行動就算是廢了。
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
甄君誠越想越是心驚,也沒有了任何睡意,起身便來到了帳篷外。
此刻篝火旁有幾個人正在守夜。
雖然時值盛夏,但這夜晚的山林還是寒意刺骨。
所以這幾人一邊烤着火一邊喝酒聊天,話題無外乎就是這次行動成功之後,自己該如何分配到手的財富。
因爲早在來之前甄君誠就對這些人許下了承諾,此次事成之後會給予每個人一筆豐厚的獎賞。
所謂財帛動人心,所以這些人才會如此的不辭辛苦,千里迢迢的跟隨甄君誠奔赴墨海城。
甄君誠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因爲他三令五申過,不許這些人私下談論這件事。畢竟隔牆有耳,誰敢保證附近的草叢之中就沒有人在偷聽呢。
不過猶豫了下後,甄君誠最終還是選擇了當做沒聽到。
畢竟這些人並不全都是自己的手下,大都是望海樓裡的長老。
雖然地位和品階沒自己高,卻也不能隨便斥責。
尤其在這個關口,更不能瀉了士氣。
所以他只是輕咳一聲,然後便來到了火堆旁。
一見到他,這些人慌忙站起身來。
“甄長老!”
“見過甄長老!”
此起彼伏的招呼聲中,甄君誠微微點頭,面帶微笑道:“辛苦諸位了。”
“甄長老客氣了,這都是兄弟們應該做的。”
別管是不是望海樓的長老,但對甄君誠的態度可都是畢恭畢敬。
因爲若論身份和地位,在望海樓中除了樓主姜勝武以及死掉的沈九外就要屬他了。
甄君誠也沒惺惺作態,找了處地方便坐了下來,然後端起酒壺咕嘟咕嘟喝了兩口。
衆人見狀,氣氛也瞬間變得輕鬆起來。
有人興致大發,轉身進了山林,片刻之後便提着幾隻野雞走了出來。
一通拔毛去內臟的流程之後,用削尖的木棍一穿,架在火堆上便烤了起來。
很快,誘人的肉香便瀰漫開來。
一邊翻烤着野雞,衆人一邊高談闊論,倒是有幾分山野情趣。
甄君誠也慢慢放鬆下來。
之前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陰影逐漸褪去,他面帶笑意的聽着,時不時的還會附和着說兩句。
這時野雞也烤好了,條件有限,也就不必再分盤了,衆人乾脆用手拿着野雞輪換着吃着喝着,氣氛也隨之達到了高潮。
可就在這時,一絲異樣的破空之聲突然落入了甄君誠的耳中。
但還沒容他做出反應,一支箭矢便已射入了火堆之中。
轟!
火焰應聲爆裂開來,無數火星呼嘯着朝火堆旁的人襲來。
甄君誠震駭欲絕,但畢竟是望海樓的頂尖高手,反應不可謂不快。
幾乎是在火焰爆裂的那一瞬間,他一個後仰,整個人直接貼在了地上,然後懶驢打滾似的咕嚕了出去。
動作雖然很不雅,但好歹保住了命。
相比之下,這些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人可就慘多了。
就見這些火星直接貫穿了離着火堆比較近的幾個人。
原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火星,而是一顆顆滾燙髮紅鐵珠。
霎時間,皮肉炙烤的香氣混雜着淒厲的慘叫以及人體重重倒地的聲音,讓整個營房亂做一團。
這時甄君誠已經閃躲到了遠處。
驚魂未定的他擡眸觀瞧,就見火堆前的人十不存一,幾乎都死了。
地面上更是遺留下了一個足有一米多深的大坑。
甄君誠的心砰砰直跳,腦袋上全都是冷汗。
剛剛那一擊但凡自己反應稍微慢點,那就算不死也得受重傷。
問題是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對手是誰,甚至連對手現在在什麼地方他都不知道。
與此同時,營房之中已經休息的這些人也都被驚動了。
不過這些人都不是傻瓜,自然明白剛纔鬧出了那麼大的聲勢,來者顯然不善,因此都沒敢出去,而是都躲藏在了暗處。
剛剛還歡聲笑語的營房,瞬間就安靜的只能聽到火堆旁那些傷員痛苦的呻吟。
藉着篝火的餘光,甄君誠面色凝重的看向那黑漆漆的山林。
直到這個時候,剛纔去往黑暗中值夜的人都沒有半點音訊傳回來。
顯而易見,這些人肯定已經死了。
想到這,甄君誠的心情不禁越發的沉重。
因爲這些值夜之人可都不是庸手,其中就包括自己一位好友。
可無一例外,他們甚至連一絲聲響都沒來得及發出便被人殺掉了。
可想而知此人的實力到底該有多恐怖。
想到這,甄君誠已經萌生了退意。
儘管墨海城的財富十分誘人,但跟自己的命比起來還是差的太多。
更何況甄君誠現在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偷襲自己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所以他連一絲響動都不敢發出,整個人匍匐在地,如一條蛇般慢慢蠕動着,往山林之外爬去。
但事實證明,不管何時何地,總會有人先按捺不住。
就見營房的帳篷之中突然有人高聲喊道。
“不知是哪一宗的朋友出手,在下乃是望海樓的人,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是有些誤會的……。”
剛一聽到這個聲音,甄君誠心中便不由得冷笑起來。
蠢貨。
對方一出手便是殺招,顯然是奔着全滅自己這些人來的。
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試圖用望海樓的這個名頭來壓人,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果不其然。
此人的話還沒說完,一絲破空聲傳來,然後就聽帳篷中傳來一聲慘叫。
緊接着一切重歸於寂。
甄君誠渾身微震,不是因爲說話之人的死。
而是因爲對方的手段令他心生熟悉之感。
顯而易見,剛纔那絲破空之聲乃是箭矢以極快的速度掠過所致。
再結合那射向火堆,並直接造成大爆炸的一箭,甄君誠心中突然有所明悟。
整個化外之地,能在不露面的情況便逼得自己這些人如此狼狽,完全無法招架的只有一個宗門。
那就是神隱已久的機關宗。
霎時間,甄君誠心中既悔且驚。
如果知道此行會跟機關宗對上的話,那說破大天他也不敢來的。
原因無他,就是因爲機關宗的這幫人都是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
可此時後悔也已經晚了。
甄君誠只能寄希望於機關宗派來的人並不多,至少沒有封鎖住周圍的山林。
那樣自己就還有活命之機。
想到這,甄君誠收斂氣息,以更爲緩慢的速度蛇形往後退去。
可他哪裡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站在百米開外那棵大樹上的男子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