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抵達燕都城,玉竹衚衕
接下來的路程一切順利。
在又行進了大概十天之後,他們一行人終於進入了都城地界。
大燕都城自成一郡,面積比雲霄郡都小不了多少。
當進入這裡之後,官道之上明顯變得熱鬧起來,來自各郡的商隊絡繹不絕,在一些大的路口甚至會出現堵車的現象。
沿路也開始出現供商隊住店打尖的小鎮,雖然都不大,但客棧飯店一應俱全,很是繁華。
畢竟是立國數百年的大燕都城,雖然大勢已頹,但就憑這存留下來的一絲底蘊,依然遠勝其他地方。
但從這些商隊馬車上的箭孔以及刀砍的痕跡,以及道路兩旁或者某些角落中偶爾會出現的流民,還是能體會出一股濃濃的末日味道。
之所以說是偶爾,是因爲當有流民聚集在一起後,很快便會有官府雜役將其強行拉走,以維持表面的繁華跟穩定。
對此,街上的行人已經見怪不怪,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見此情景,正在路旁一家小飯店中吃飯的商靖川簡直是痛心疾首。
“十年前我離開都城的時候還沒有到這個地步,爲何短短十年光景,形勢就崩壞至此?”
沒有人回答他。
只有雲源微微嘆了口氣,卻也沒有說話。
其實對於這十幾年來大燕的國勢傾頹,身爲雲家子弟的他感觸最深。
因爲曾經的雲家可是一門雙宰相的頂級世家,可伴隨着大燕皇權的急速衰落,這一切已成爲了昨日黃花。
大廈將傾!
這是雲源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聽自己的爺爺在私底下喝悶酒時所發出的感慨。
當時雲源就覺得這四個字簡直是振聾發聵,令人心生警醒。
所以雲源纔會不遠萬里,去往臨海郡看望多年未見的外公。
目的就是爲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卻沒想到剛到臨海郡不久就收到了父親暴病的消息,這才匆匆趕了回來。
看着一臉悲痛的父親,商落落心中暗歎一聲,然後便悄然來到趙崖身旁。
從始至終趙崖都沒有任何表態,甚至一直坐在遠處看着店外,似乎是在觀察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你在看什麼?”商落落問道。
“你說……這些被衙役押走的流民,最終都被帶去了哪呢?”趙崖輕聲道。
商落落被問的一愣,沉吟片刻後才說道:“沒準是被驅趕出都城了吧。”
趙崖回頭看了商落落一眼,然後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也對,沒準是被直接趕出都城了。”
這時飯也吃完了。
商靖川氣勢洶洶,恨不得即刻就進京面聖,然後將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稟報上去。
在他看來,肯定是有奸佞小人矇蔽了聖聽,纔會導致天下民怨四起。
自己身爲大燕文臣,自當仗義執言,警醒聖上,撥亂反正,以安天下。
抱着這種想法,商靖川簡直是一刻都不願耽誤,催着衆人趕緊上路。
雖然都城的管轄範圍很大,但因爲官道設施齊備的緣故,僅用了一天多的時間,他們便已來到了距離都城三十里外的長亭鎮。
這是入京的必經之路,所以極爲繁華熱鬧。
大多數商隊都會在這裡打尖,並補充一下物資。
因爲一旦進了城,物價瞬間就得差出三成來。
所謂京都居,大不易,這六個字可不是說着玩的。
趙崖他們剛到這裡,有一羣人便快步迎了上來。
一見到雲源,這羣人趕忙躬身施禮。
“少爺!”
之前在城外的驛站之中,雲源已經將自己歸來的消息傳進了城中,這便是雲家派來接他的人了。
可雲源很警惕,生怕這再是雲昊派來的人,直到爲首之人拿出雲老太爺的印章,雲源這才相信。
然後他轉過身來衝着趙崖以及衆人一抱拳。
“多謝諸位這十幾天來對雲某人的照顧,在下感激不盡,如今也到了分別之時,我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就先行一步了,若衆位在都城之中遇到麻煩事,可以來白塔衚衕雲家府邸找我。”
商靖川回了一禮,“雲公子請自便,待我閒暇之後,定會上門拜訪雲公。”
雲源點頭,然後拿出一方小盒,轉頭遞給了趙崖,“趙少俠,這是我的私人印章,進城之後你憑此物隨時可以來找我,我會將之前的承諾兌現。”
趙崖接過小盒,“好!”
雲源被雲家派來迎接他的這些護衛們簇擁着離開了。
衆人在這長亭鎮又略休整了一下,然後便往都城而去。
剛出長亭鎮十幾裡,就已然可以看到大燕都城那巍峨高聳的城牆。
城牆色近純黑,上面遍佈大小瘢痕,那都是前朝戰爭遺留下的痕跡,可見其歷史之久遠,
商靖川開始變得興奮起來,對一旁的商落落說道。
“落落,還記得之前我帶你離開這都城的場景嗎?那時候你才只有車轅那麼高,卻不哭也不鬧,問你會不會想念你的那些小夥伴,你也不說話,現在終於回來了,是不是很激動?”
相對於商靖川的興奮,商落落卻表現的興趣缺缺。
“還行吧,也不是多激動。”商落落淡然如水的說道。
商靖川被懟了個措手不及,只能用乾笑來掩飾尷尬。
醉兒在一旁暗笑,然後撩開車簾觀察起四周來。
只見這裡的道路更加熱鬧,騎馬的推車的步行的,將這寬闊的官道擠了個滿滿當當。
在這種情況下,車隊想快都快不起來,只能隨着車流慢慢往都城行進着。
所幸才十幾里路,很快便到。
當穿過那高大的城門,來到城中之後,醉兒的眼睛簡直都不夠用了,看什麼都新鮮。
雖然雲霄郡也很熱鬧,可跟這有着千年底蘊的都城還是不能相提並論。
光是街邊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商鋪,就先給了醉兒一個小小的震撼。
而在熬過最開始一段的擁堵之後,後面的道路終於變得暢通起來。
“落落姐,咱們要去哪裡啊?”醉兒問道。
“光德坊小井衚衕,咱們家的宅子就在那裡。”商落落說道。
“那遠嗎?”
“也不算太遠,穿過四個坊就到了。”
雖然商落落說不遠,可馬車足足行進了半個小時纔算到了目的地。
這光德坊算是燕都城中不錯的坊市了,位置在東邊偏北的位置,離着皇城只隔着三個坊市,所以住在這裡的基本都是朝廷官員。
商家在這裡便有一處宅邸。
宅邸並不大,滿打滿算只有兩進院子,可這已經是一般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房產了。
要不是商靖川家中有些積蓄,憑他那點俸祿,三輩子也買不起這處宅子。
這宅邸自然住不下這麼多人。
所幸如今已經抵達都城,這些護衛的使命也就算是結束了。
其中大部分都要返回雲霄郡,只有幾個跟隨商靖川多年的心腹要留下。
於是這些人便先在不遠的客棧中住下了。
至於趙崖和醉兒自然不必如此。
醉兒和商落落住在一起,趙崖則單獨住在旁邊的一處房間之中。
忙碌了許久之後,終於算是安頓下來。
草草吃完晚飯,衆人都滿臉疲憊的回屋睡覺去了。
趙崖卻沒有睡。
他打算先去外面轉轉,找一找這昌平坊玉竹衚衕在什麼地方,最好能打聽出這墨七住在哪,然後明天就登門去拜訪。
不是趙崖着急。
而是這種事越早解決越好。
畢竟陸鼎泰也不敢保證那墨七是否還在都城之中。
要是不在的話,自己就得早做打算了。
趙崖也沒跟其他人說,在衆人都睡下後便孤身一人離開了商府,來到了外面的街道之上。
雖然已經入夜,但一些主要街道上都點着燈,所以很是明亮。
遠遠的還能聽到一些喧鬧之聲。
那是從專營商業的坊市傳來的,這種坊市店鋪多,住戶少,經常通宵達旦的營業,所以很是熱鬧。
趙崖雖然不太熟悉的燕都城的地理,卻依然走的很是順暢。
因爲這燕都城的街道大多都是橫平豎直的,就算迷失了方向,沿着街道走總能走出來。
等離開光德坊,來到一條主街之後,來來往往的行人甚至讓趙崖產生了一種回到後世的感覺。
怪不得那麼多世家雲集於此,這等繁華熱鬧之所在,確實對一般人有着強烈的吸引力。
趙崖先沿着主街走了一段路,欣賞了一下這難得的夜景之後,這纔開始琢磨怎麼去那昌平坊。
燕都城十分廣大,若是不知路途的話,想找一個地方可謂極難。
不過人鼻子下面長的那張嘴可是很管用的。
所以趙崖隨手攔下了一名過路行人,然後微笑問道:“這位……呃,姑娘。”
只看背影他還以爲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卻沒想到一轉過身來居然是個女子。
只不過這個女子的體態比之男子都不遑多讓,趙崖甚至看到了她鼻孔中冒出來兩撮鼻毛,不禁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
這女子見到趙崖之後卻是眼前一亮。
這般丰神俊朗英武不凡的少年,她可是從未見過。
因此她兩眼放光的看着趙崖,“公子請了,請問您找奴家有什麼事嗎?”
“敢問昌平坊在什麼地方?”趙崖硬着頭皮問道。
一聽昌平坊這三個字,這女子頓時面現羞態,低下那好似水缸一般的腦袋,羞答答的說道。
“哎呀公子,你怎麼剛一見面就調戲人家?”
趙崖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自己只是問個路而已,怎麼就成調戲了?
這時這名女子擡起頭來,含羞帶怯的看着趙崖。
“若公子有意的話,那奴家願侍寢枕蓆……。”
話音未落,趙崖一抱拳。
“抱歉,我還有急事,告辭!”
話落,趙崖身形一閃,瞬間便不見了蹤影,徒留下這個女子站在原地發呆。
良久之後,她才從錯愕中反應過來,然後一臉甜蜜的看向天空。
“感謝佛祖賜下的姻緣,明天我一定上更多的香,爭取再見到這位如意郎君。”
趙崖簡直是落荒而逃,足足跑出兩條街,這才站定。
然後他有些狐疑的想道。
怎麼自己只是打聽下昌平坊怎麼走,結果卻被人誤以爲是調戲呢?
不過很快,他心中的疑惑便煙消雲散。
“小哥,那昌平坊我簡直太熟了,看你是從外地來的吧,這就對了,我跟你說,整個大燕都找不出比昌平坊更好的地方了。走走走,我帶你過去。”
一個熱情的老大爺領着趙崖往昌平坊而去。
實際上並不算遠,只走了兩條街便到了。
看着面前這座燈火通明的坊市,趙崖也不禁有些驚訝。
“怎麼樣,是不是很壯觀?”這位老大爺笑着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笑着走上前來,一把拽住這老頭的胳膊。
“趙爺,您怎麼纔來啊,人家都想死你了!”
“哈哈哈這不是路上有些事耽擱了下嗎?來來來,這位小哥是剛從外地來的,你給介紹下,讓他開開眼界。”
這女子回頭一看趙崖,眼前便是一亮,然後笑眯眯的說道。
“好俊俏的小哥啊,這小模樣,這小身材,估計那幫小浪蹄子不要你的錢都願意侍奉你。”
“說吧小哥,你打算玩多少錢的?咱們這檔次不一,從過夜不過一兩的寒窯,到吃杯茶就要百兩的頂青不一而足,姑娘們更是五花八門。”
“最小十五六,最大七八十,有漂亮的,也有普通的,這就要看您願意花多少錢了!”
趙崖哭笑不得。
自己早就該想到的,爲什麼只是打聽個路便會讓那女子以爲自己是在調戲他。
原來這昌平坊乃是燕都城的紅燈區啊。
他輕咳兩聲,“不好意思,我不是來找姑娘的,請問玉竹衚衕怎麼走?”
聽到這句話,這個老頭以及這名女子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奇怪。
老頭下意識的躲遠了一點,女子更是一臉惋惜的看着趙崖,嘴裡輕聲嘟噥了一句。
“長這麼標緻,結果卻去玉竹衚衕,真是可惜了。”
雖然如此,她還是給趙崖指明瞭方向。
趙崖謝過之後,避開那些喧鬧的妓院,奔着玉竹衚衕的方向走了下去。
等到了這裡之後,周圍明顯清淨了很多。
只有幾盞淡青色的燈籠在風中搖曳。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這裡會點着淡青色的燈籠,但趙崖還是邁步走進了衚衕之中。
說是衚衕,其實就是一條不太寬敞的街道。
其中有好多家住戶門前都掛着燈籠,或明或暗,裡面隱約還能聽到唱曲的聲音。
但街道上卻是空無一人,趙崖不禁有些奇怪。
這沒人還怎麼打聽那位墨七的具體住址?
總不能挨家挨戶的敲門問吧。
正想着呢,就見衚衕外嘻嘻哈哈走進來幾個人,都是衣着華貴的富商。
趙崖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攔住了去路。
“幾位,麻煩打聽個事。”
這幾人停下腳步,非但不惱,看趙崖的眼神甚至都亮了起來。
“這位官人有事請講!”
趙崖覺得這稱呼十分的古怪,但此時也就不計較這些了。
他問道:“麻煩問一下,墨七墨先生可是住在這個衚衕?”
“墨七?”這幾名富商面面相覷,臉上都現出了疑惑之色。
“你聽過這個名字嗎?”
“沒有,這玉竹衚衕我來了都不下幾十回了,從未聽過有什麼墨七墨先生。”
趙崖皺了皺眉。
是這個墨七真沒有住在這裡,還是這幾個人不知道?
但出於禮貌,他還是點頭致謝道:“那多謝了,我再去找找!”
說着就要離開。
不想這幾個富商卻笑了起來。
“這位官人,既然那墨七不在,不如跟我們幾個去喝杯酒如何?”
“不必!”
趙崖轉身就走。
但這幾個富商居然還不肯放棄,有人走上前來,伸手就要去搭趙崖的肩頭。
下一秒,此人便飛了出去。
一同飛出去的還有其餘幾人。
而後趙崖一腳踩住其中一個,面帶殺意的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打算幹什麼?”
“少……少俠饒命,我們就是城中的幾個商人,來這無非就是聽曲取樂而已啊。”這人嚇得聲音都顫抖了,連連求饒。
片刻之後,一道身影從玉竹衚衕之中飛出,並以極快的速度掠入黑暗。
眨眼間,趙崖便已遠離了昌平坊。
等落在一處無人街道後,趙崖深吸一口氣,卻還是覺得有些噁心。
媽的。
搞了半天,那玉竹衚衕原來是戲館一條街。
若僅此而已也沒什麼。
關鍵這年頭,唱戲的沒有女子,都是男的。
於是這便衍生出了一種特殊的文化。
專唱旦角的戲倌人。
也就是你此時所想的那種東西。
怪不得那老頭還有那女子一聽自己要去玉竹衚衕,臉上會是那副表情了。
趙崖又連啐了好幾口,算是去了去晦氣,然後才皺起眉頭思索起來。
這墨七不在玉竹衚衕,那他在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