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凜冽，遠處的喊殺聲依稀在耳。
更有電閃雷鳴，時不時轟下。
七位強大築基，彙集流沙營地之上，劍拔弩張！
當韓崢問出那句話後，羅塵唯有沉默。
在這難言的沉默中，韓崢的臉色陰沉得彷彿要滴下水來。
他身後四位同門師兄，更是做好了暴起發難的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是……
韓崢忽然笑了。
“行！”
“有膽，我記住你了！”
在四位師兄的錯愕下，他揮了揮手。
“我們走！”
“師弟……”
“走！”
韓崢低喝一聲，當先離去。
那四人無奈，惡狠狠的瞪了羅塵和楚魁二人一眼，隨着韓崢一起離去。
等他們離去後，楚魁很明顯的長出了一口氣。
那粗重的喘氣聲，證明他之前心中是何等洶涌。
只怕已經做好了陪羅塵一起，與落雲宗五位真傳開戰的準備。
他喘着粗氣，不可思議的看着平靜無波的羅塵。
“以往你那能言善辯的巧舌利嘴去哪兒了，剛纔竟一言不發。最關鍵的是，他們竟然退了？”
羅塵淡淡瞥了他一眼。
手上靈力涌動，玄火劍帶着那位玉鼎劍宗藍姓劍修的屍體飛了回來。
一邊檢查着對方屍體上的東西，一邊回道：
“說什麼？”
“抱歉？求饒？還是將功勳值拱手相讓？”
楚魁被問住了。
滿腔的話，被卡在嗓子眼，一句也說不出。
的確，那些話，都不符合羅塵的性子。
他也想不出，羅塵說那些話的場景。
只不過……
“可是，他們好歹是落雲宗真傳弟子啊！”
嗤……
劍光一閃，一具無頭屍體朝着地面落去。
羅塵手上提着一個人頭，另一隻手上抓着一枚令牌和一塊玉佩。
張嘴一吐，一顆火球浮現，瞬息將那具屍體焚燒殆盡。
摸屍收財，毀屍滅跡。
一氣呵成！
這熟稔的一幕，讓楚魁眼皮子跳了跳。
對方好歹是一會之主，這般手段卻還嫺熟無比。
羅塵也不仔細揣摩對方身上多出來的戰利品，而是悉數裝進儲物袋。
拍了拍手，他才悠然道：“正是因爲他們是落雲宗弟子，我纔可以那般從容啊！”
“呃……”
羅塵輕聲一笑，“我羅天會雖是被徵召參戰，但名義上也算四宗同盟的一份子。彼此關係是盟友，而非敵人。如今大局未定，我等行的又是殺戮敵人之舉，並無任何過錯。在這等情況下，他韓崢沒有任何理由對我發難。”
此話一出，猶如醍醐灌頂。
楚魁瞬間就懂了。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
然而！
楚魁恍然之餘，苦笑道：“估計四宗之外，也就只有你有這個膽量敢虎口奪食了。換做其他人，哪怕是我，估計也很難全身而退，怎麼也得留下點東西來。”
羅塵扯了扯嘴角，沒再說什麼。
他拿捏對方是落雲宗弟子的身份，可稱爲“欺之以方”。
但，本身亦有底氣在！
不管是丹塵子的名聲，還是冰堡客卿長老的身份，都足以讓他不遜任何大宗真傳。
而且，對方真要動手，又如何？
他和楚魁打不過，還跑不了嗎？
一旦對盟友下手的事情傳出去，落雲宗名聲就壞了，四宗還好說，但那些散修估計就要掂量掂量還要不要給落雲宗賣命了。
也正是在這諸多思慮之下，他纔有底氣沉默以對！
那韓崢，也的確是個聰明人，選擇了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當然，也就是他了。
換做別人，在那般威壓之下，哪怕是如楚魁這等築基後期的大修士，也得識時務者爲俊傑。
“就是有點不厚道了，他們把人打成重傷，最後卻被我們撿了便宜。”楚魁嘿嘿一笑，手上拎着七八個儲物袋，收穫滿滿。
“又不是我朋友，與他厚道幹嘛！”
羅塵輕哼了一聲，目光掃過四周。
“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換個地方，趁着天還沒亮，看看還能不能幹一票。”
話落，就尋了個偏僻方向徑直離去。
楚魁沒有任何異議，緊緊跟在他身後。
……
夜色下。
兩道身影，如鬼魅般遊走在戰場邊緣。
遇上落單的敵人，便悍然出手。
若是小股潰兵，掂量一番後，二人就各自施展大手段，儘可能重創主力。隨後，再各自掩面追殺，遇上跑得快的也不再死追，儘可能將能夠拿到的功勳值拿下。
稍微多一點的部隊，毫不遲疑，退避三舍。
如此這般。
當漫長一夜結束之後，神色疲憊的二人躲在地底洞窟中，計算着收穫的功勳。
“獵殺大修士兩人，一千功勳。”
“築基中期修士六人，一千二百功勳。”
“築基初期修士十二人，一千二百功勳。”
“總計三千四百功勳值！”
得到準確數據後，楚魁疲憊的臉上難掩興奮之色。
若是算上一些被他們順手屠戮的煉氣後期修士，這個數值，可以堆到三千五左右！
距離兌換上品結丹秘術的要求，只差六千五。
似乎一切，都近在眼前！
“羅塵，外面戰爭還沒結束，我們現在要不要繼續？”
面對他的熱情，羅塵卻極爲冷靜的潑了一盆冷水過去。
“如果你不想死在戰場上，我勸你老老實實休整一番。”
楚魁神色一滯。
看着略顯狼狽的羅塵，以及身上佈滿大大小小傷口的自己，整個人猛然一顫。
他似乎有點得意忘形了！
或者說，在巨大誘惑和無盡殺戮中，隱隱迷失了心智。
這可不像平常的他。
見他冷靜了許多，羅塵鬆了口氣。
擡起頭，一雙靈目似乎洞穿了外面滾滾流動，瀰漫血與火的流沙。
“放心吧！”
“這場戰爭，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楚魁詫異，“可第七山馬上就要打下來了啊！今天早上，就連兩邊金丹修士都出手了，捲起百里黃沙，打得驚天動地。”
金丹出手，就意味着戰爭即將走向高潮。
一旦落幕，戰爭必然會停歇一段時間。
羅塵哼了一聲，“你只看見了第七山將拿下，卻沒注意到四宗聯盟這邊修士數量越來越多，這意味着什麼，你想一想就明白了。”
雙方交戰，修士數量只會越打越少。
沒有越打越多的道理。
除非，四宗聯盟這一方，在不斷增兵！
他腦海不斷回想今日戰場上的見聞，其中一些很明顯是才投入第七山戰場的新人。
從第五山和第六山調過來的？
還是說，金沙浮島上留守的修士？
楚魁悚然一驚！
不由脫口而出。
“莫非，四宗聯盟還想把第八山也給奪回來？”
羅塵重重點頭，“當是如此！不然，陰月上人，令狐上人這些坐鎮一方的金丹修士，也不會齊齊出現在戰場上。”如此多的金丹修士出現。
便意味着，不會只是奪回一山這麼小打小鬧。
這場戰爭，還將繼續！
楚魁眸泛精光，但很快又皺了皺眉。
“我們這邊修士越來越多，豈不是會出現僧多粥少的局面？後續功勳值，只怕沒那麼好撈了吧！”
對此，羅塵卻另有見解。
“前面死的，大多是炮灰。哪怕被我們宰掉的兩個大修士，一個被宗門拖累，一個身受重傷在前被我們逮住。”
“真正的精銳，還在後面！”
“別擔心這些了，儘可能恢復靈力，保持好一定狀態。別到時候失了手，連累我。”
羅塵一邊說着，一邊閉上了眼。
一顆顆丹藥，在他調息間，粗暴的吸收煉化。
楚魁嘿嘿一笑。
“放心，我怎麼可能拖你後腿。”
……
當夜幕再次降臨之時。
積雷九山所在，廝殺仍在繼續！
甚至慘烈程度，更甚之前。
戰鬥範圍，也不僅僅侷限在第七山和第八山兩座雷山之上。
萬里黃沙荒地之中，修士遁光無數。
大多都是打出了真火，殺紅了眼的修士，不知不覺從戰爭核心範圍脫離出來的。
在這慘烈戰場中，兩道人影自流沙內浮現而出。
“恢復得如何？”
“八成狀態是有的，遇到危險，我有秘術可以爆發比巔峰之時更強的實力。”
“很好，接下來我們的目標是東南方向十里地。那邊有三位炎盟真傳，正在追殺青丹谷的修士。境界不高，只有一個築基中期。”
“可以，吃了他們！”
簡單對話之後，兩道身影不再遲疑，各自駕馭遁光而去。
不一會兒。
一場突兀的戰鬥，就驟然打響。
驚天棍影砸下，一片血霧飛散。
簡單，而又快速！
羅塵收起戰利品後，也不看僥倖活下來的幾位青丹谷弟子。
召回飛劍，便和楚魁一起遁向遠處。
地面上，劫後餘生的幾個青丹谷弟子，驚疑不定的看着他們二人離去的背影。
“他們是誰，爲何要救我們？”
疑問，自一築基初期修士口中發出。
施恩不圖報這種事情很少見，尤其他們好歹也是大宗內門弟子，救了他們怎麼也該留個名字，得到青丹谷的友善。
可來去匆匆，連多一句的交談都沒有。
其中一人，忽的脫口而出。
“那不是丹塵子嗎？”
“嗯？”
面對旁人的疑惑，該修士神色激動的說道：“我絕沒有認錯，他就是丹塵子，也是我們陶家供奉！”
這話一出，衆人臉色就有些精彩了。
羅塵揚名玉鼎域，就是從青丹谷開始的。
時隔多年，即便當初那一場道種之爭令人印象深刻，但羅塵到底不是親近之人。
加上他力挫青丹七子，是以許多人都不願去念想他。
乍看之下，竟然沒有認出來。
但陶家修士不同，羅塵可還有着陶家供奉之名。
他自然記得比誰都清楚。
其餘幾位青丹谷弟子面面相覷，誰也想不到竟然是羅塵救了他們。
陶家修士激動之餘，腦海記憶不斷浮現。
“另外一人我也想起來了，正是當初何家招攬的那位著名天瀾散修楚魁！”
“想不到，他們竟然聯手了。”
見他一副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樣子，身邊修士看不下去了。
“此地危險，先回駐地！”
“好吧！”
身後之人，如何評判，羅塵和楚魁自是不在意。
他們也沒想着要藏頭露面。
獵取功勳值，就那幾個條件。
戰場複雜，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全數收取戰利品作爲功勳憑證，是以最好以真面目示人，如此也可爲戰績作爲憑證。
對於他們而言，今天的獵殺難度相對輕鬆了不少。
因爲戰場範圍擴大。
楚魁輔助羅塵施展水鏡術，加上羅塵一雙靈目，可以輕易發現獵物。
二者輾轉騰挪之下，不斷搜尋獵物，予以雷霆斬殺。
不知不覺間，死在他們手下的築基期修士越來越多！
當天色漸漸明亮之時。
兩道人影悄然迴歸了第六山羅天會所在的駐地。
“會長！”
“楚道友，你們……”
羅塵擺了擺手，“無須多言，做好警戒工作，我們需要調息一二。”
段鋒點了點頭。
只不過，看着身上充滿濃郁血腥氣的二人，眼中仍舊是壓制不住的擔憂。
那種被冷靜所壓抑的瘋狂，唯有親近熟悉之人，才能隱約感覺到。
“會長怎麼樣了？”許還真悄聲問道。
段鋒搖了搖頭，有些驚懼的輕聲道：“他們好像，殺紅眼了。”
殺紅眼了？
對於這個答案，許還真有點懵。
到底是殺了多少人，纔會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段鋒，都這般驚懼。
屋內！
羅塵一口氣吞下兩顆升龍丹，盤膝而坐。
不僅如此，在他手上，還各自抓着一顆中品靈石！
這是楚魁，昨天親自傳授他的法門。
得自青丹谷何家，可以用這個法門吸收靈石中的靈氣，但也僅僅限於中品以上的靈石。
他必須快速恢復狀態！
殺戮太多，雖然一直沒有遇到生命危險，但體內靈力的損耗卻是實打實的。
哪怕他遠超同階的靈力，如今也只剩下六成左右。
楚魁比他更甚！
對方將那根齊天棍法寶，祭煉到了七成左右，運轉極爲熟稔。
也就導致，戰鬥之時，他十分依賴那件法寶。
“積雷九山戰場環境太過惡劣，靈氣狂暴複雜，即便我功法帶有自動回氣功能，依舊入不敷出。”
“還好我有丹藥和靈石作爲補充。”
“想來六宗弟子，也有類似手段。”
“唯一欠缺這種手段的，就是各家附庸，以及那些散修了。”
羅塵並不同情那些散修。
既然參與了這場戰爭，就要做好覺悟。
他唯一可惜的是，再這麼打下去，怕是玉鼎域的散修勢力，得折損七七八八。
到那時，玉鼎域真就變成宗門獨大的局面了。
雖然現在本來就是這樣。
驀地！
正在更換中品靈石的羅塵，神情微頓。
“宗門獨大？”
一個令他後背生寒的猜測，浮現腦海。
當他把這二十年發生的事情，都串聯起來後，羅塵喃喃道：
“好狠的算計，好毒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