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禾打量着他們四人,感受着他們的氣勢。
他們散發着讓人窒息的氣勢,空氣變得粘稠,呼吸不進空氣,胸口憋悶要喘不過氣來。
可是在這般情形下,身體的最深處卻開始涌動起莫名的力量。
她知道這是劍意種子在涌蕩,是受到了他們的刺激,欲要破土而出芽。
她漸漸摸索出一點兒凝聚劍意的辦法——刺激。
或者遇到生死危機,或者遇到這般強烈的刺激,都會讓劍意的凝聚速度加快。
如果他們能一直保持這氣勢的壓制,說不定這一次便能凝聚出劍意來。
劍意一旦凝成,自己先前的劍法便不再徒具其形,不再華而不實,而變成了真正的殺戮之劍。
孟青禾靜靜看着他們四個,清亮眼波凝於眼前這個冷漠如冰的俊逸中年身上。
胡云萱喘着粗氣,既是被氣勢壓得喘不過氣,又是被這四個傢伙的傲慢氣得。
自己堂堂十二公主,竟然被他們棄之不理,好像根本沒看到自己一般。
不相信他們真不認得自己。
身爲四大宗弟子,不認得皇子公主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故意裝作不認得罷了。
這是何等的狂傲,比自己這個公主還要狂!
孟青禾握住胡云萱的手,輕輕搖了搖,示意她別說話,免得自取其辱,給大雲皇室丟臉。
他們裝作不識得她,那便是鐵了心不給她這個公主面子,如果真要點破了,他們還裝作不認得她,咬定了她是假的公主殿下,那臉面就丟大了。
胡云萱氣紅了臉。
又一道清涼瓊漿落下來,讓她的心湖徹底平靜下來,不再翻涌沸騰。
萬般怒氣一下便消失,她想要生氣也生不起怒火,心湖就是一片寧靜。
即使她理性告訴自己應該生氣,偏偏就是生不起氣來。
她惱怒的瞪向孟青禾。
孟青禾微笑搖頭,眼波繼續投向那冷漠如冰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皺了皺劍眉,淡淡道:“可考慮好了?是死在這裡,還是離開?”
孟青禾神色凜然,鬆開胡云萱的手,轉身朝着大乾神京的方向合什一禮,肅然說道:“我們十二人奉住持之命前來雲京弘法,令衆生得聞佛法而脫離苦海,我等縱使經歷萬般艱難險阻,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她輕輕搖頭,聲音柔和而堅定:“沒有住持的命令,我們不會離開。”
“哼,那便是找死了。”中年男子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便莫怪我們辣手無情!”
孟青禾道:“無常劍宗身爲大雲劍宗,正想領教高招,縱使死在諸位劍下,也絕不會後退一步。”
胡云萱忙道:“元春師太……”
孟青禾搖搖頭道:“殿下先退後,容我等決一死戰。”
胡云萱明眸眯起,眉毛倒豎,冷冷瞪向四個無常劍宗的大宗師,發出一聲冷笑。
孟青禾卻阻止她再說,忽然一伸手,封住了她的穴道。
胡云萱萬分不解,瞪大眼睛。
孟青禾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桌邊,轉身看向四個中年男子,淡淡道:“四位施主,請罷。”
八個女尼飄然將他們四個圍住,劍尖指着他們,神情冷冽。
“咳咳。”冷漠如冰的中年男子輕咳兩聲,淡淡道:“且慢。”
孟青禾蹙眉盯着他。
她有些疑惑。
隱隱浮起一絲懷疑來,他們真是無常劍宗的高手,不會是冒充的吧?
依無常劍宗的行事風格,不早就動手了嗎?
怎會這般磨磨蹭蹭,好像一直在拖延時間,一直不想動手一般,這是何故?
她感覺是極敏銳的,反應也極快,已然發現了其中的端倪,好像他們四個並不急着動手。
甚至說,他們四個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中年男子沉聲道:“你們真是法空神僧的侍從?你們可是女子!”
孟青禾淡淡道:“在住持眼中,男子女子並沒有兩樣,都是渡河之皮囊而已。”
“你們如何證明是法空神僧的侍從?”中年男子沉聲道。
孟青禾輕笑一聲道:“何須證明?試問天下間哪一個敢假冒住持之名行事?”
“那可未必。”中年男子搖頭肅然道:“萬一你們真是冒充的呢?”
孟青禾還劍歸鞘,雙手結印,一道清心咒落到了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驚奇的看向她。
孟青禾淡淡道:“不管是大乾大永還是大雲,試問這天地間,除了住持,誰還有施展佛咒之威能?”
“這便是佛咒?”中年男子緩緩點頭,神色變幻,冷漠的雙眼閃爍不休。
胡云萱皺眉。
她不能說話不能動,卻看得清清楚楚,也發覺到不太對勁兒,這無常劍宗的四個大宗師忒磨蹭了。
原本她以爲,這四個大宗師一進來便毫不猶豫的動手,如果自己在,可能還有希望擋一擋,救下幾人。
可他們的舉止與自己所想完全不同,一點兒沒有無常劍宗素來的乾淨利落,沒有狠辣勁兒。
孟青禾淡淡道:“天下別無他家,我等受命來此弘法,故住持賜下施展佛咒之能,以救衆生之苦。”
中年男子淡淡道:“這裡是雲京,不是大乾,你們要知道,大雲與大乾是對手。”
孟青禾道:“住持曾說,國與國的利益,百姓何辜,住持的願望是讓天下所有人都能通過佛法而救自己,能脫離苦海,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衆女同時合什宣一聲佛號,莊嚴而平靜,卻讓人聽得心潮澎湃,肅然起敬。
“法空神僧好胸襟!”中年男子緩緩道:“罷了,走!”
他們轉身便走。
衆女沒有擋住他們的路,任由他們離開了金剛別院,消失不見蹤影。
正在隔壁屋頂看着的周傲田他們懷疑自己眼花了,扭頭對視,以證實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們一直緊盯着金剛別院,爲金剛別院諸女捏了一把冷汗。
可看到身邊同伴都是一片茫然神色,顯然難以理解這四個大宗師的舉動。
胡云萱也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孟青禾與衆女對視一眼,露出笑容。
她們卻是明白了。
孟青禾上前解開胡云萱的穴道,不好意思的道:“殿下,得罪了……”
“他們爲何走了?!”胡云萱狠狠瞪她一眼,忍不住問道:“太古怪了吧?”
孟青禾嫣然一笑:“殿下覺得很古怪嗎?”
“難道不怪?”胡云萱哼道:“看着氣勢洶洶的,還以爲要殺人吶,結果說了兩句嚇唬你們的話,然後看嚇唬不住你們,便直接走啦!”
她越想越覺得古怪,疑惑的道:“他們是根本沒想着殺你們吧?”
“是。”孟青禾輕輕點頭,面露遺憾神色。
如果他們的氣勢再維持久一些,自己的劍意凝聚便更快兩分,可惜他們撤得那麼快。
“奇怪……”胡云萱不解的搖頭。
依照她對無常劍宗的理解,他們可不是憐香惜玉,不會因爲她們是女子而手軟。
無常劍宗傲慢,不想理會自己這個公主,不給自己面子,也並不出奇。
出奇的是他們竟然收手了,沒有殺孟青禾她們。
孟青禾笑道:“可能是他們覺得把握不夠,等回去再邀一些大宗師過來?”
“你們有那麼強嘛!”胡云萱輕笑:“不過不管怎麼樣,都值得慶賀,逃過一劫。”
“是。”孟青禾輕輕點頭:“不管怎樣,都要感謝殿下你的一片厚意!”
在關鍵時候,胡云萱沒有躲避,硬扛無常劍宗,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胡云萱身份尊貴,可世間是強者爲尊,她身爲公主,得罪無常劍宗極不明智。
誰知道將來是不是要用到無常劍宗?
無常劍宗可不僅僅是一個宗門,而是一棵盤根錯節的參天巨樹,不知有多少或明或暗的勢力及人物。
得罪了無常劍宗,不知道誰會在什麼時候給她使個絆子,防不勝防。
或者是宮裡的,或者是武林中人。
胡云萱擺擺手:“客氣什麼,我也沒幫上什麼忙,我這個公主身份啊……”
她自失的笑笑。
沒有實權而徒有虛名的公主,唬一唬普通人還行,或者嚇一嚇朝臣們也行,對無常劍宗這種武林宗門便沒什麼威懾。
他們就是裝傻不認得自己,即使自己表明身份,他們也矢口否認,堅決認爲自己是假冒的。
父皇也不會因爲自己一個寡居的公主而去降罪於無常劍宗,造成與朝廷的隔閡。
胡云萱說到這裡,恍然大悟:“知道了,他們不殺你們,是因爲法空大師吧?”
孟青禾搖頭道:“恐怕未必是因爲住持,可能還有別的原因吧。”
她心裡其實是認定就是因爲法空。
但因爲胡云萱剛纔的遭遇,所以不能直說。
無常劍宗因爲顧及住持的面子而不敢亂來,卻絲毫沒把公主放在眼裡。
這對胡云萱的打擊太重。
胡云萱越發篤定:“應該就是因爲法空大師!……哼,他們是怕了法空大師。”
孟青禾道:“殿下,我們回去說話吧。”
——
此時,金剛外院的住持院裡,法空收回了目光。
他輕呷一口茶茗,在白氣蒸騰之中若有所思。
無常劍宗爲何不敢下殺手?
是因爲知道了什麼?
正常情況下,自己的名聲雖大,卻只是祈雨大典祈福大典的名聲而已,威懾力是不足的。
滅掉夜月宗,很多人都是半信半疑,並不相信。
所以,無常劍宗爲何對自己如此忌憚?
他並沒有覺得榮幸與興奮,反而疑慮。
無常劍宗可是知道什麼別人不知道的?爲何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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