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腳步再也挪不動,身子如篩子般抖動。
十幾次呼吸之後,顫動才漸漸停止。
徐青蘿無奈的看向楚靈。
楚靈跺跺腳,哼道:“青蘿,你師父真夠過份的!”
“楚姐姐,師父不讓我們過去,必然有其道理,還是聽師父的吧。”徐青蘿道。
“難道你不好奇?”
“好奇得不得了,可師父既然發話了……”徐青蘿無奈的搖搖頭。
“我們試試唄。”楚靈明眸轉動,閃動狡黠。
徐青蘿看看她。
楚靈搖晃徐青蘿的胳膊:“走吧青蘿,我們試試能不能看到,你師父知道了也不要緊的,頂多罵你兩句唄。”
“我們靠近不了的,師父會知道。”
“我們偷偷靠近。”
“瞞不過師父的。”
“青蘿你把你師父想得太厲害了。”
“楚姐姐,師父比我想象的更厲害。”徐青蘿搖頭。
“你這是太過崇拜你師父所致。”楚靈道:“把他想的太過誇張。”
“唉……”徐青蘿搖搖頭。
不是自己把師父想的誇張,是楚姐姐把師父想的誇張,弱小的誇張。
楚姐姐見到的師父模樣只是師父最普通的一面,沒見識過師父的另一面。
楚姐姐肯定沒見過師父揮劍的模樣。
師父揮劍的速度,超過世間任何一種物種的速度,唯有閃電可以媲美,親眼見到才能體會到何等強烈的衝擊力。
這種強烈的衝擊力在自己腦海裡已經打上了烙印,每次想起,都會精神一振,鼓舞自己更努力的修煉。
還有師父駕馭雷電烏雲,能揮手間治癒數千人,都是超越人們想象,近乎神靈的力量。
這般強大的師父,因爲溫和平靜的氣度與尋常普通的相貌,還有深藏不露宛如一絲武功也無,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就會不自覺的歸爲平常人,好像那個神僧法空並不是眼前的人一樣。
這是絕對的錯覺。
楚姐姐便是陷入了這種錯覺。
自己因爲修煉了虛空胎息經,還有加持了清心咒的佛珠,所以能一直維持清醒。
楚靈搖晃她胳膊:“青蘿,好青蘿,走吧走吧。”
“唉——”徐青蘿看看她,無奈的嘆氣:“行吧,那我們就試試。”
“對,該試試。”楚靈忙不迭點頭,用力搖晃她手臂:“快快,晚了,說不定什麼也看不到了。”
徐青蘿在法空跟前,乖巧無比,常做小女兒態,還像一個小姑娘。
可平時在別人跟前,便顯示出心智過人的一面,成熟穩重。
所以楚靈即使比她大八歲,卻不自覺的把她當成平輩,跟她討論問題,常常聽她的建議。
“走。”兩人輕盈出了外院大門,沿朱雀大道往前,路邊找人問了一下大嚴寺的位置。
楚靈對神京的路還不熟,徐青蘿卻熟得很。
她有過目不忘之能,而且事事用心,早就將神京的每一條街每一個小巷都記得清清楚楚,在腦海裡形成一個清晰地圖。
待她們來到大嚴寺外的時候,發現大嚴寺外已經被團團圍住,由披着光明鎧的士兵把守。
兩人貼着一條小巷的拐角,探頭打量一番,沒發現有什麼破綻與漏洞,鑽不進去。
“我用腰牌能進去。”楚靈輕聲道。
徐青蘿搖頭:“沒用的,楚姐姐你腰牌一亮出來,他們會先通稟,師父當然就知道了。”
“那有什麼辦法?”楚靈問。
徐青蘿道:“楚姐姐你不是會易容改扮之術嗎?要不然,我們混進去?”
“我只能扮成一個模樣,不能扮成別人的模樣。”楚靈不好意思的道。
徐青蘿嘆口氣:“那隻能我出面了,……我認得一個人,能混進去。”
楚靈忙道:“那趕緊的。”
徐青蘿擡頭看看大嚴寺,彷彿看到了師父正在盯着自己,頓時縮手縮腳:“楚姐姐,師父要罰我,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放心放心,我就說是我逼着你過來的。”
“嗯,這確實是實話。”
“青蘿!”楚靈嗔瞪她。
徐青蘿笑道:“最好把所有責任都攬到楚姐姐你身上,師父不會罰你的。”
“就怕他跟九哥告狀,九哥再跟母后皇祖母告狀,我甚至再出不來了。”
“那我們還進去嗎?”
“都到這裡了,怎能退縮!”
“拼了!”徐青蘿一咬牙,實在難捺好奇,與楚靈來到大嚴寺門口。
四個披鎧士兵擋在門口,神情嚴肅。
徐青蘿對一個高大魁梧的士兵道:“陸大哥,我找師父。”
“……進去吧。”那高大魁梧士兵露出一絲笑容,退開位置:“裡面很慘,徐姑娘你最好有所準備。”
“好,多謝陸大哥。”徐青蘿落落大方的微笑。
楚靈暗舒一口氣。
沒想到這麼順利,青蘿的臉還挺管用的。
雖然是狐假虎威,是借法空的勢。
兩女剛走出五步遠,靠近大嚴寺的大門,忽然臉色一變,變得蒼白。
濃稠的血腥之氣彷彿粘附在空氣裡,濃得化不開,呼吸一口彷彿堵住了肺泡。
整個口鼻間全部是血腥味。
胸口忍不住翻涌開。
“哇!”楚靈頓時吐出來,躬下身子扶着一棵古樹劇烈的嘔吐。
徐青蘿的臉色也難看。
不過佛珠鑽進了清涼氣息,彷彿遍及周身,從而壓住了這嘔吐之意。
她上前輕輕拍打楚靈後背,手上已經附着真氣,調理楚靈身體,緩解不適。
她又從腰間解下一個水囊,遞給楚靈。
楚靈接過來,漱了漱口,再喝了兩口神水,長長吐出一口氣,終於好一些了。
她臉色還蒼白着,扭頭看向徐青蘿:“青蘿,你不難受嗎?”
“難聞死了。”徐青蘿點頭:“強忍着不吐呢,現在好一些了吧?”
“好多了。”楚靈恨不得捏住鼻子,嫌棄的看向大嚴寺:“這味兒太沖了太噁心了!”
血腥氣還是源源不絕的衝進口鼻,要把她徹底浸泡,越來越覺得喘不上氣。
“要不然,我們還是走吧。”徐青蘿看她如此,輕聲道:“現在就能聞到這麼濃的味,裡面一定更慘,怪不得師父不讓我們過來,看了一定會做噩夢的。”
“……看看再說。”楚靈猶豫一下,最終咬咬牙。
“行吧。”徐青蘿看她如此堅持,知道她骨子裡的倔強,也不再勸,兩人手握着手往裡走。
剛要進大門,一道巨大白光柱沖天而起,直破蒼穹。
楚靈頓時瞪大眼睛。
“大光明咒。”徐青蘿輕聲道:“是師父在施展大光明咒超度他們呢。”
楚靈扭頭看向她。
徐青蘿輕輕點頭:“是師父施展的。”
楚靈知道她不會說謊,可看到如此粗壯的白光柱,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這是凡人能辦到的嗎?
——
法空與楚祥隨着兩個潛龍衛抵達大嚴寺時,大嚴寺一片沉鬱,空氣壓抑。
聞到濃郁之極的血腥氣,還沒進入大門,楚祥的臉色就變得難看無比,沉聲道:“不是黃泉谷。”
黃泉谷是用毒,根本不會有這麼濃烈的血腥氣,只有死氣。
法空點點頭。
兩人跨進大門,看到了大雄寶殿跟前,屍體疊在一起,浸泡在血泊之中。
大雄寶殿前的平坦院子原本有排水的溝,卻被屍體擋住了,鮮血沒辦法流出去,全部匯聚在院子裡形成了一個血池,把屍體浸泡其中。
一百多具屍體疊成六層高,形成一座屍山,最高處的那具屍首仰面朝天,一柄劍扎進心口,劍身直直豎立。
劍穗雪白,微微飄動。
大雄寶殿門檻外,一人跪倒,一個站着。
跪着的是英俊逼人的淨凡和尚,直勾勾盯着屍山,尤其是心口扎着劍的屍首,正是他的師父,大嚴寺的方丈知明大師。
旁邊站着的卻是馮超凌。
馮超凌臉色陰沉如鐵,負手而立,看到法空與楚祥進來,合什一禮,大步流星沿着旁邊廡廊來到門口,再次合什,然後抱拳。
他身爲潛龍衛衛主,當然認得楚祥。
楚祥抱拳還禮:“老馮,屍首都在這兒了,還有別人嗎?”
“王爺,都在這裡了。”馮超凌沉聲道:“這兇手殺了人之後,把屍首都歸攏到這裡,這是示威,或者是有深仇!”
“可有懷疑的目標?”楚祥道。
這種殺人的方式還是很獨特的,殺人之後把屍首歸攏到一起,再疊成一座山,然後再將長劍留下。
就是不知道大嚴寺衆僧的武功怎樣,如果武功不俗的話,那此人的劍法也不俗。
“毫無頭緒。”馮超凌搖頭,轉向法空:“所以只能藉助大師的神通。”
如果不是碰到如此慘事,如果不是因爲淨凡,他身爲潛龍衛的衛主,絕不會向法空求助。
法空看向淨凡。
淨凡和尚眼角滲血,雙眼擠滿了血絲,彷彿兩團火焰在幽幽跳動。
他腮幫鼓起,把牙咬得吱吱作響,恨意滔天,殺機沸騰。
淨凡是孤兒,從小入寺,被方丈知明撫養長大,說是師父,其實勝過父子之情。
淨凡無法接受這一幕。
自己加入潛龍衛,還沒有神功大成,還沒有揚名天下,還沒有反哺大嚴寺,甚至還沒有報答師父的養育之恩。
原本野心勃勃,信心十足,憑自己的資質與六道輪迴經,在潛龍衛之中修煉一定可以如魚得水,一日千里,很快就能揚名天下,重振大嚴寺。
可現在,一切都化爲泡影。
“他可知道些什麼?”法空道。
馮超凌搖頭:“他說大嚴寺與人爲善,從沒與人結過仇,要說有仇,也只是因爲他,跟幾位王爺有仇。”
“他懷疑是哪位王爺所爲?”法空問。
馮超凌遲疑一下,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