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晉雲訝然道：“宗主你怎麼來了？”
他沒想到楊霜庭忽然過來，這是從沒有過之事，從來都是在天京的總壇見面。
楊霜庭好像對於他們平時在哪裡，在做什麼，手下們在做什麼，毫不在意毫不關心。
只要聽命行事，按時抵達總壇，按時行動，剩下的一概不理會，可謂很寬鬆。
可這種寬鬆在他們看來便是不負責任，是對整個淨穢宗沒有歸屬感，沒真正把淨穢宗放在心上。
這樣的宗主對淨穢宗來說便是一大隱患，早晚會把淨穢宗帶上不歸路，令淨穢宗覆滅。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滅掉這個宗主。
淨穢宗原本就不該有什麼宗主，十二長老執政最是完美，一切都能公正公平，弟子們也安心。
他們不想要一言堂，命運被一人掌控。
十二長老執政，少數服從多數，最大限度的削弱權力，纔是最完美不過的。
楊霜庭冷哼道：“我不能來？”
“這……”周晉雲疑惑道：“難道有什麼要事？”
“聽聞你們要聯手滅我這個宗主。”楊霜庭淡淡道：“馬上便要動手了吧？”
周晉雲臉色微變。
楊霜庭直接點破了他們的最隱秘行動，突然之下，他無法維持常態。
他臉色一變，馬上又恢復，呵呵笑道：“宗主，這是什麼話？”
此事絕不能承認的。
而且此事除了十二長老，斷無外人知曉，他們當初已經言明，此事絕不外傳，不傳第十三個人知曉。
便是最親近的心腹甚至家人，也絕不能說，否則，一旦走漏了消息便有殺身之禍。
他們已經明白這位宗主可不是心慈手軟之輩，一旦被她捉到把柄，絕不會罷休，甚至會下狠心殺了自己。
楊霜庭失望的搖頭：“敢做而不敢當，我淨穢宗弟子都是這樣的？”
“宗主……”
“郭烈俠已經坦白了。”楊霜庭淡淡道：“先要查我的底細，然後再伏擊，確實有所長進，不是從前一樣盲目的硬來。”
周晉雲臉色再變。
通過這兩句話，便可以判斷楊霜庭確實是知道了自己等人的計劃。
老郭竟然招了，還真是軟骨頭！
他隨即皺眉，老熟可不是軟骨頭，他輕易不會招的，一定是用了什麼辦法。
“老郭呢，宗主？”周晉雲忙道。
楊霜庭道：“別管他，還是先管管你吧，你準備如何自處？”
“宗主，我們確實有不同的想法。”
“什麼想法？”
“宗主行事太過……”
楊霜庭忽然一閃到了他身後，一掌拍中他後背。
周晉雲忙往前一撲，閃過了這一掌。
“咦？”楊霜庭玉掌緊追上去，嘴裡卻哼道：“好得很，竟然深藏不露！”
周晉雲展現出來的修爲遠勝他平時的修爲，顯然一直展露出七分修爲而已。
剩下的三分留來保命。
周晉雲便要大喊，恰在此時，無形的力量忽然降下，好像繩子般一下捆住他。
他身形頓了一下便要掙開。
“砰！”楊霜庭晶瑩剔透的玉掌擊中他後背，瞬間封住他周身大穴，待他僵住，第二掌緊跟着擊中他後腦勺。
“啵。”宛如西瓜摔碎，他雙眼迅速熄滅，軟綿綿仆倒，一動不動氣絕而亡。
法空合什宣一聲佛號。
楊霜庭殺起人來的乾淨利落很佩服。
不像自己，非要說上幾句，探一探對方的念頭，然後再下殺手。
反派死於話多，自己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
可還是依舊如此，根本原因就是自己很好奇對方在絕境之下的想法。
這應該是對方最激烈的情緒。
這般激烈的情緒下，思維到底會如何運轉，到底會不會靈光一閃，或者急中生智？
什麼狀態下，纔會急中生智，急中生智需要什麼條件才能出現，這個智慧是潛意識中一直在蘊含着的，還是思緒激烈碰撞之下激發出來的？
他到了這般境界，最想要探究的已經不再是天地之規則，而是人之奧妙。
所謂天人合一，他有了前世的經歷，對這個世界的洞徹遠遠超過世人的理解。
可是對於大腦與魂魄及精神的洞徹卻還不入門，他覺得如果能更深刻的認識大腦與魂魄及精神，對自己修行境界的提升大有裨益。
無數人都困在八極境，幾乎沒有真正破開八極境的存在，他覺得不是因爲宇宙之無窮無盡，不可能盡窺，更可能的是方向有問題。
他只是這般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更進一層。
楊霜庭淡淡瞥一眼周晉雲的屍首：“死有餘辜，繼續下一個吧。”
“下一個最近的是韓貴隆。”
“就是他了。”楊霜庭道。
……
接下來的十幾天，楊霜庭殺了一個又一個淨穢宗的長老，將淨穢宗長老們徹底斬盡殺絕。
法空一直在暗中幫忙。
或者指明他們的方位，或者暗中出手，如施展定身咒之類。
開始時，楊霜庭對法空有所懷疑，可隨着幾次殺人之前的逼問，已然徹底相信他們確實有圍殺自己的陰謀。
他們確實是要殺自己，而且各司其職，已然弄好了毒藥，馬上便要開始行動。
自己是搶先一步，如果晚上幾日，不是自己追殺他們，而是他們殺了自己。
這讓她越發殺意騰騰，毫不猶豫的下殺手。
——
一輪明月高懸。
李鶯的小院裡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小院裡劍影綽綽，宛如清亮的瀑布從天而降。
院內只有李鶯一人，曼妙的身段在從劍光之中，彷彿站在清澈的湖水裡，影影綽綽，虛虛實實，變幻不停。
法空忽然出現。
劍光頓時一斂，朝着法空傾泄而去。
法空袖中鑽出長劍，與她戰在一起。
一刻鐘後，兩人坐到石桌邊喝着美酒。
法空面露讚歎神色。
李鶯不愧是李鶯，劍法突飛猛進，修爲也進展極快，雖然還沒更上一層樓，卻已經快了。
進境之快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如果不是自己珠玉在前，恐怕她自己也會心裡發毛，會擔心是不是太快，根基是不是會不穩，會不會走火入魔。
“終於揪出了內奸，卻也得罪了明王爺。”李鶯優雅的放下酒杯，明眸流光溢彩，勾魂攝魄。
她瑩白的瓜子臉宛如一塊羊脂白玉雕成，在燈光下越發的溫潤，似乎有瑩光在皮膚下流轉。
法空笑了笑：“明王爺得罪也就得罪了，現在不得罪，將來也要得罪的。”
“我看他現在就起了殺心。”李鶯蹙眉：“想收拾了我，儘管我揪出內奸，救了他一命。”
“對大永來說，對大永朝廷的紫陽閣來說，你的威脅太大。”法空道。
李鶯哼一聲道：“又是一位善於隱藏自己的，看似賢明，其實也是個心狠手辣的。”
法空笑道：“明王爺很明白，大乾與大永終究還是要成對手的。”
儘管現在處於聯盟，處於蜜月期。
可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誰也擋不住這種大勢，自己也不成。
李鶯哼一聲道：“總之，一肚子火氣。”
法空笑着搖頭。
“謝道純那邊，我如何？”
“還不成。”
“他真那麼強？”
“你在精進，他也一樣在精進，而且他獲得奇遇，正是突飛猛進的時候。”
“真是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李鶯冷笑。
法空笑道：“在他們眼裡，你可是壞人，他們是好人。”
李鶯哼一聲道：“看來我還要繼續苦練一陣子。”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李鶯替他斟滿酒杯，擡頭迎上他深邃而森嚴的眼神。
法空的眼神迅速恢復如常，眉頭卻皺起。
“如何了？”
“……天海劍派會派人刺殺你。”法空皺眉說道：“兩位劍客，成功解決了你。”
自己又導致了未來的變化。
李鶯原本避過了刺殺，現在卻又迎來了刺殺，而且這一次刺殺是成功了的。
這顯然是自己導致的結果，憑空給她添了一劫。
“殺掉我了？”李鶯笑道。
法空緩緩點頭，神情沉肅，毫無笑意。
李鶯的笑容慢慢消失：“兩個人就能解決了我？難道是謝道純親自出手？”
“不是謝道純。”法空搖頭。
李鶯哼道：“天海劍派還有如此頂尖的劍客？”
法空沉吟片刻，緩緩道：“天海劍派雖然也有隱藏的高手，可這兩個並不是，而是剛剛練成了新得到的劍訣，果然是更上乘的劍訣。”
他原本對這劍訣不覺得太好奇，自己的劍法已經足夠強橫，而且還有昊陽神劍。
可現在看到這兩人聯手竟然能殺掉李鶯，他對天海劍派新得到的劍訣忽然有了興趣。
不過，他們能殺掉李鶯，而不是被李鶯逃脫，是有一個關鍵——那座神像。
如果沒有這座神像，李鶯即使不敵兩人圍攻，也能逃得性命，可是神像卻困住了李鶯須臾。
這一眨眼功夫，便決定了李鶯的生死。
法空清晰看到了神像是如何令李鶯恍惚一下，然後眉心與心口同時中劍而亡。
神像的雙眼忽然亮了一下，令李鶯一恍惚。
即使通過天眼通看未來，並非真正與神像的雙眼對視，自己還是感受到了震撼。
腦海虛空震動，一直靜靜盤膝坐在腦海虛空的藥師佛閃了閃，雙眼似乎要睜開。
這神像應該就是謝道純所得到的那尊神像。
法空已然能斷定。
果然玄妙，非同尋常。
它雙眼所蘊含的是一種迥異於世間任何力量的一種力量，既不是純粹的精神力量，也不是純粹的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