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上,老館主一杆長槍,與身軀鼓脹如同巨人般的馮春才激鬥在了一處!
館中其他武師與學徒們也都混戰起來。
方纔還和樂融融的宴飲場景瞬間便如同一幅虛假的舊畫般,被時間的風刀輕輕一撕,就成了粉碎。
破碎的場景中,又有人茫然在喊:“七師弟,你爲什麼……”爲什麼對我出刀?
這人未盡的話尚且沒能出口,對面的人就大聲說:“三師兄,識時務者爲俊傑,你不投向馮館主,今日你我兄弟便註定只能是敵人!”
三師兄一邊架住七師弟的刀,一邊吼叫說:“誰說的我不投向馮館主,你們倒是來個人問我啊,他孃的都不問我就對着我砍!”
七師弟一愣道:“沒人問過你嗎?那三師兄你願不願意……”
三師兄說:“我願意啊!”
七師弟的刀勢頓時便是一滯,於是就在這一瞬間,三師兄猛然拔出腰後一杆短槍,對着露出破綻的七師弟似巨浪排空般轟然射去!
只一槍,便正中七師弟胸口,穿透了他的心房。
七師弟瞪大雙眼,口中發出短促的驚呼:“你……”
三師兄罵道:“蠢貨!我願意你個仙人闆闆!你他孃的也不看看馮春纔是個什麼爛人,這種爛人你跟他混在一處,你能有什麼好下場嗎?與其日後被蠢死,不如今天就叫你三師兄我再教你人生最後一課!”
七師弟胸口滲血,喉嚨咯血,只能在喉中發出咔咔咔的聲音:“你、你騙……”
他被騙的怨念未能訴說完畢,整個人便仰面一倒,當場身死。
一團肉眼難見的怨氣沖天而上,就在即將衝出夜空,匯聚入那不知名的冥冥之處時,忽然又像是受到某種感召般,一個轉折,猛然向着下方墜落。
望江山,山巔。
光幕下的修士們分明看到,那一團怨氣似有形質,倏忽一下,便墜入了被擺放在演武場正中間的美人瓶中!
山巔的修士們不由得互相對視,彼此都在旁人眼中看到了不同的東西。
而鴻盛武館的演武場上,似七師弟與三師兄這般殺人與被殺之事還在不停持續。
有時是馮春才陣營的人贏了,佔了生機,也有時是老館主陣營的人贏了——敵死我活。
還有馮春才陣營的一些人,在混戰中竟被策反了。
勸說他們背離馮春才的主力便是三師兄。
他有理有據:“此人貌柔心奸,殘忍無度。這美人瓶是人能做出來的東西嗎?能弄出這玩意的,你說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能與此等晦物爲伍,你們往後就是陰溝裡的老鼠,這輩子還想翻身?”
“腦子不清醒,枉生了人身!”
……
三師兄滿場遊走,輕功之高,功力之深出人意料。
有人被他策反,當時便也跟着大罵:“孃的!憋屈死我了!不是人的鬼東西!今兒便是舍了這百八十斤又怎樣?馮春才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玩意兒,拿小恩小惠收買老子,老子以前跟着你,那是因爲老子是個人!老子現在要叛了你,那也是因爲老子是個人!”
也有人固執道:“馮館主對我恩重如山,我廖某絕不背棄!”
還有人含淚低聲:“兄弟,不是我非要一頭扎進去,實在是馮館主的手段你不懂,我是真不敢啊!便是我不怕,我的家人會怕……”
此人含着淚,一掌擊殺了曾經要好到同穿一條褲子的兄弟。
倒下的人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一團怨氣同樣沖天而起,最後在夜空中一個轉折,又落入了下方的美人瓶中。
後方,一杆短槍似星火直射而來,砰地將方纔的殺人者直釘在地。
三師兄一聲咒罵:“垃圾,藉口一堆,死了也是髒的!”
忽有一隻飛爪從旁飛來,瞬間勾中了三師兄的左臂。他雖然立時閃躲,卻也終究有所不及。下一刻,飛爪鉤走了三師兄手臂上一團血肉。
一蓬鮮血四濺,三師兄痛罵一聲:“他孃的!”
混戰愈演愈烈,不時有人死亡,一團團怨氣直衝天際,又如同煙花般萎落向下,最後落入了擺在中心位置的美人瓶中。
此時的宋辭晚卻正站在武館的側門口,看着牛老六與守門的馬護衛兩個互相扯皮。
不料兩人推讓間,話還未曾說完,鴻盛武館的中心方向就忽然傳出了震天的殺喊聲。
那殺喊聲來得又急又猛,又恍恍惚惚像是隔着一層遙遠的紗罩般,令人一時難辨真假。
站在門口的牛老六頓時有些無措起來。
他本是個鄉下漢子,平生最大的勇氣也就是聽聞了市井傳言,然後在烏真人手下吃盡了苦頭,得到了一件“異寶”。
可是這“異寶”雖然在手,牛老六卻着實有些不知該如何使用它。
照理說,他只需要尋一個機會將小銀梭投入武館的飲用水源中,一段時間後,武館衆人自然都要中招。
今夜武館上下聚集宴飲,本來也是一個極好的時機。
可是誰料這水源投毒的機會尚且未曾尋到,武館裡頭卻忽然就鬧出了不尋常的動靜。
馬護衛停下了與牛老六推讓的動作,遙遙看向了武館的中心方向,驚道:“這是怎麼了?牛兄弟,你聽聽,那裡頭……怎麼好像不對勁?”
牛老六一隻手握緊了腰邊的撥浪鼓,另一隻手則捏着個小銀梭。
銀梭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他按捺着自身的緊張道:“是有些不對勁,馬哥,要不然我們去看看?”
馬護衛嚥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轉,卻是說:“牛兄弟,我這職責所在,不能擅離啊,要不然,還是牛兄弟你先去看看?不管有沒有問題,牛兄弟看了都來知會一聲。有什麼情況,你我兄弟也好商量。”
牛老六聽了立刻點頭,當下與馬護衛拱手告辭。
辭別了馬護衛,牛老六便不耽誤。
他握緊手中的小銀梭,快步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宋辭晚立時緊緊跟上他,只見他專門挑揀着偏僻的小路飛快奔走,很快來到了一片巨大的演武場邊緣。
演武場四周幾乎沒有守衛——
不,或者說,原先即便是有守衛,此刻這些守衛也都參與到場中的混戰中去了。
混戰中最顯眼的便是一位手持長槍的老人,和一名足有丈許高的巨人。
老人槍出如龍,忽一下騰空躍起,刺中了巨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