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雷字符 引雷珠!
一夜奔襲。
隔天天色初亮時分。
老洋人一行十多人,便趁着秋涼薄霧返回陳家莊內。
除卻守城的莊丁外,幾乎無人察覺。
不過……
魚叔似乎一直都在。
這個在陳家數十年的老人,無事時總喜歡靠在牆根下打盹,但只要有事,就像是一頭老隼,能時刻察覺到陳家的一舉一動。
親自領着一行人去了會客廳。
隨後又去叫來閉關中的陳玉樓。
等少爺上樓,他則是悄無聲息的帶上門,揹着手靠坐在樓外石階上,兜着手閉上眼,一副昏聵老邁的模樣。
“見過陳掌櫃。”
“陳掌櫃。”
“總把頭。”
三樓。
陳玉樓剛剛推門。
察覺到動靜,手捧熱茶等候的衆人,頓時紛紛起身。
一個個神色間難言興奮。
連晝夜奔襲的疲憊都給壓了下去。
見此情形,陳玉樓哪裡還能猜不到發生了什麼,一時間,饒是他神色間都不禁閃過一絲濃濃的震撼。
要知道。
從他們離去到返回。
不過一天一夜。
而從江湖上傳來的消息看,辰州城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奪符無異於火中取栗。
難如登天。
說實話,他其實都並未抱有太大希望,所以纔會在他們離去前特意交代,安危第一,古符第二。
但萬萬沒料到。
老洋人他們效率竟是如此之高。
“陳掌櫃,我等衆人不負所托,已經取回古符。”
恍然失神的功夫。
老洋人解開斜在胸前的包袱,又小心拆開,將其中一應物事盡數擺在了茶几上。
陳玉樓一眼掃去。
兩隻布袋、三張黃紙、還有一頭長相驚人的怪蟲。
“這是?”
那頭怪蟲看似沉眠。
一動不動。
但他卻能清晰從它身上感受到一股介於生死之間的詭異氣息。
“蠱!”
“是出城前,那位巴宿前輩贈送,用於遮蔽古符氣息的蠱蟲。”
老洋人並未隱瞞,一字一句的迴應道。
“這就是蠱?”
雖然湘陰與湘西一水之隔。
但擅於養蠱的苗寨蠱師,大都避世隱居於深山之中,很少會行走在江湖上。
如老熊嶺那一片的十八洞寨,夷漢共居的南寨北寨,因爲往來行商無數,幾乎見不到真正的養蠱人。
寨子裡那些草鬼婆,其實更偏向於蠱醫。
眼下還真是頭一次見到蠱蟲。
苗疆傳聞,蠱是連接人與鬼神、陰與陽、生與死的媒介,以往陳玉樓只當是傳言,但此刻感受着它周身散發的氣息,心裡卻是信了五六成。
“是,好像是叫什麼遮山蠱……”
老洋人有些不太確定的道。
昨夜分離前,巴宿曾隱隱提過一句,不過那時他一心想着那出城並未聽清。
“這符紙……”
點點頭,陳玉樓隨手捻起一張符紙,從摩挲觸感看,紙質極爲粗糙,就是市面上最常見不過的黃表紙。
但能讓兩大雷壇打生打死,不惜血流成河都要奪取到手的古符。
又豈會如此簡單?
一般而言,符籙從低到高,有紙符、竹符、銅符、玉符到骨符之別。
而紙符又有上中下三品。
黃符紙最低,其次是紅符紙,最高一等則是黑符紙。
紅符對應五行,黑符則代表天地。
“陳掌櫃,那是兩大雷壇用來查探古符的感應符。”
見陳玉樓目露驚疑。
老洋人趕忙解釋道。
“我就說。”
聞言,陳玉樓這才瞭然。
自從接觸雲籙天書之後,再加上青木功中記載的修煉五藝,讓他在符籙上的造詣已經極深。
不敢說一眼就能堪破。
但至少高下之分還是足夠。
他這邊話音落下,老洋人已經解開那隻小的袋子。
一時間。
廳內氣息都變得沉凝起來。
從入辰州,再返回湘陰,足足一天一夜,他們都不曾見到古符的樣子,甚至不知是何物。
如今終於有機會見到。
所以就算是楊方,也是下意識坐直身形,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隻袋子。
至於張雲橋一衆人,更是連呼吸聲都不敢太大,似乎生怕會驚擾到什麼。
隨着束口的繩子落下。
袋子中的物件,也總算展現在衆人跟前。
一塊青玉雕刻的符籙。
還有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
“古符?”
“城裡打成那樣,就爲了一塊玉?”
“料子看着倒是不錯,包漿沁色也還行,但頂了天也就兩條小黃魚吧。”
“不懂就把嘴巴閉上,這東西能單純看料子麼?”
一行人目光幾乎是下意識齊齊落在了玉符上。
都是倒鬥行混跡多年的老江湖。
眼力還在。
三言兩語間,便將玉符本身說的一清二楚。
只不過,無論明器還是古董,料子只是其次,真正價值所在,看的是時代賦予。
就如傳國玉璽,本身料子價值雖然足夠驚人,但就因爲是秦始皇開國所用,加上‘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所賦予的含義,才讓它成爲第一鎮國至寶。
蘭亭序亦是如此。
若是換個時空場景,甚至換個人來寫。
也遠遠達不到其中成就。
所以,最爲關鍵的,便是青色古玉上那道陰刻的天書符文。
只可惜,符籙尚且不是尋常人能夠涉獵的領域,更何況還是古符。
所謂古。
看似簡單。
卻不是什麼符都有資格稱之爲古。
據道門傳聞,最早的符籙乃是仙人臨摹雲紋而成,授予凡人,一共三十六道,又稱之爲先天雲符,之後經由道祖衍化,七十二道,則稱之爲後天靈符。
也就是說能夠被冠以古字者。
只有區區三十六道。
這也就不難想象,爲何胡宅和金宅會拼死爭奪了。
只不過,和一行人對青色玉符嘖嘖稱奇不同,一旁的陳玉樓注意力卻是放在了那枚珠子上。
不知道爲何。
從見到它的第一眼起。
他就有種強烈的預感,那枚石珠一定來頭不小。
就如搬山一脈一直苦苦尋找的雮塵珠。
但究竟是何物,陳玉樓暫時也沒有太多念頭,只能等到有空慢慢研究。
“陳掌櫃,這應該就是玉符。”
老洋人指着青玉古符,輕聲道。
“道韻天成,雲氣凝紋,應該錯不了。”
陳玉樓目光落在玉符上。
見識過雲籙天書十三道符籙的他,此刻又豈會分辨不出。
“真是?”
聞言,老洋人一顆懸着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裡。
說實話,這枚符籙雖是他親手帶回,但直到此刻他才得以確認。
“當然是。”
陳玉樓失聲一笑。
“這趟多虧老洋人和楊方兄弟,替陳某圓了這麼大一樁心思。”
“哪裡……”
聽到這話,老洋人連連擺手。
“都是諸位兄弟功勞,我哪敢貪天之功。”
“你小子……這會倒是謙虛起來了。” 見過全程的楊方,聽到這話都有些急了。
“陳把頭,楊方一定要說句公道話,這趟能順利取回古符,老洋人出力最大,我們最多就是打個下手。”
“就是,掌櫃的,這趟我們兄弟衆人實在汗顏,什麼忙都沒幫上。”
他話才落下,張雲橋跟着附和道。
雖然從頭到尾,他們的任務都不是奪取古符,但連接應都沒做上,要是這也要分功,以他的性格實在無法接受。
“老洋人兄弟就不必自謙了。”
見狀,陳玉樓心底基本上已經有了數。
衝他笑着擺擺手。
“陳某做事,向來有功必賞,老洋人兄弟想要什麼,陳某一定盡全力做到。”
“陳掌櫃客氣了,我們師兄妹三人能有今日,全賴幫忙,哪裡還敢奢求其他。”
老洋人正色着搖頭道。
對他而言,這趟辰州之行,不過是些許小忙,遠不及陳玉樓幫搬山的百分之一。
若是還要好處,那還算個人?
“既然如此,那就暫時記上,等哪天老洋人兄弟想到了再說不遲。”
相處這麼久。
陳玉樓對他極爲了解。
或者說他們搬山師兄妹三人,幾乎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就算是平日裡最爲明媚的花靈,其實也是如此。
“那楊方兄弟呢?”
退了一步,陳玉樓又看向楊方。
“嘿嘿,陳掌櫃,我跟他這個木頭樁子可不一樣,您既然都說了,那我就大膽要了。”
楊方咧嘴一笑。
一點都不客氣。
“儘管說。”
見狀,陳玉樓眼角也露出笑,他就喜歡楊方這種性格,直爽豪邁,從不藏着掖着。
“當日在廬山,陳掌櫃答應我的那事。”
“修行?”
陳玉樓眉頭一挑,略感意外。
他以爲楊方是有他求,沒想到心裡頭還惦記着此事。
“我已經和崑崙說過,只要楊方兄弟願意,隨時都可以跟他修行。”
“不過……”
“一碼歸一碼,當日事自然不能今日說。”
“啊?”楊方撓了撓頭,“那不如陳掌櫃給我找幾個高手切磋。”
“實在手癢的厲害。”
聽到這話,陳玉樓更是無奈。
楊方這小子自從入莊,幾乎就是一刻不歇,莊子內外,包括崑崙、老洋人都被迫下場切磋過,迄今爲止,恐怕也就他、鷓鴣哨以及花靈和紅姑娘四人得以倖免。
“這樣,常勝山上兄弟中,也有不少好手。”
“楊方兄弟閒暇的話儘可前去,陳某讓人一定不會阻攔,如何?”
“好好好。”
聽到這裡,楊方嘴角都已經快咧到耳後根去。
哪裡還會不願。
“至於諸位山上兄弟,人人有功。”
“這……多謝掌櫃的。”
隨行衆人,連同張雲橋在內,皆是一臉驚喜的抱拳道。
因爲時間過早。
陳玉樓並未多留他們。
而是讓一衆人先行回去休息。
打算晚上再爲他們開上一桌慶功宴。
片刻鐘後。
會客廳中便再度恢復寂靜。
偌大的室內,就只剩下陳玉樓一人。
拿起那枚珠子,一入手心,他便立刻察覺到一股溫潤如玉的質感。
但偏偏以他眼力,又能一眼看出,珠子材質非金非玉。
“奇怪……”
手指輕輕摩挲着,陳玉樓眉頭微皺。
神色間滿是驚疑不定。
“等等,這味道。”
思量之間,手中珠子不知覺湊到了鼻尖下,陳玉樓心頭猛地一動。
那股味道竟然說不出的熟悉。
“辰砂?”
整枚珠子色澤灰暗,但放到陽光下,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通透感,呈現暗紅,隱隱有柳絮一樣的血絲流淌。
“硃砂玉……”
看到這些特徵,陳玉樓幾乎是一下驚呼出聲。
硃砂玉其實並非玉,而是隻有硃砂礦中才會生出的衍生礦,質地堅硬,又因爲色澤偏紅,所以俗稱金頂紅。
但這種東西,一直到幾十年後才被發現。
所以,即便眼力過人的他,一時間也毫無頭緒。
只是誰能想得到。
早在這個時代,辰州便有人用金頂紅制物。
不過……
辰州硃砂符已經一千多年曆史。
這麼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吐了口濁氣,陳玉樓屏氣凝神,繼續沉心琢磨。
隨着它在指間來回轉過,珠子色澤也愈發通透,形如金剛,但奇怪的是,外面那一層灰濛濛石皮,就像是人爲粘貼,似乎在掩蓋什麼。
下意識的。
陳玉樓掌心中一縷暗勁浮動。
隨着指尖用力。
果然,一道道細微的石屑,從珠子上簌簌而落。
隨後……
硃砂玉珠本相,盡數展露在他面前。
珠子之上,竟是被人以超乎尋常的手段,刻下一道符文。
“這……與古符一模一樣?”
看到它的一瞬間。
陳玉樓就察覺到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當即拿起靜躺在茶几上的玉符。
藉着窗外光線,細細比對了一下,玉珠和玉符上的符籙,無論樣式還是紋路,竟然如出一轍。
“也就是說,玉珠是由古符臨摹而出?”
“難怪,古符和玉珠放在一起。”
看着兩道符文,陳玉樓不禁低聲喃喃。
同時,心裡頭隱隱抓住了什麼。
“所以……”
霍然間,他腦海裡一道靈光閃爍,幾乎是下意識的,陳玉樓掌心中一縷青芒浮動。
但……
下一刻。
原本還如死物一般的玉珠之內,竟是冒出一股無比恐怖的氣息,彷彿有雷霆落下。
不對!
不是彷彿。
陳玉樓猛地推開窗戶,這才發現,原本已經漸漸亮起的天穹上,驟然間,一片片烏雲匯聚而來,整個天地再度陷入茫茫夜色之中。
同時。
黑雲深處,一道道雷霆光柱開始聚集。
將整個陳家莊盡數籠罩。
似乎下一刻,就會將它從世間抹除。
“他孃的……是雷符!”
看到這驚世駭俗的一幕,陳玉樓只覺得渾身寒毛都根根豎了起來,哪裡還會猜不到古符來歷。
雷字符!
而那枚玉珠,分明就是辰州雷壇哪個瘋子弄出的雷珠!
它唯一的作用,便是召引九天雷霆。
罕見的爆了聲粗口,陳玉樓推門一步掠出,神行法幾乎被催動到極致,同時神念連接羅浮。
唳——
一聲穿雲裂石的啼鳴在後院響徹。
下一刻。
一道火光沖天而起。
羅浮目光凜然的展翅出現在陳玉樓身外。
同時。
被這番天地異象驚醒,莊子內外,一道道身影迅速推門或者破窗趕出。
“怎麼回事?”
“雷……怎麼會突然電閃雷鳴?”
“是不是天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