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絳血玉棺 半池血水
此刻天色將暗未暗。
太陽已經下山,只剩下漫天紅霞,映照的山峰如血。
藉着昏暗的天光,幾個夥計好奇的盯着榕樹上那道裂縫。
這株老樹長得本就詭異,一根雙生,古人稱呼這種現象爲生死樹或者夫妻樹。
從長滿的青苔綠蘚看,樹幹原本就是如此。
只不過,先前那場天崩,看情況應該是恰好有盞孔明燈飄落到了上方,爆炸引發的震動,無形中又將裂縫增大了幾分。
所以,此刻透過縫隙看去。
能隱隱看到樹內中空……還有一道淡淡的姿色光暈。
“風燈,快,那盞燈給我,這樹裡頭好像藏了什麼古寶。”
那夥計緊緊貼着樹壁,覷着眼睛往裡看。
除了那道紫光外,似乎還橫放着一座石臺樣的東西。
能被人刻意埋在樹內,想來絕對不差。
說不定就是那個獻王命人藏下。
身後人看不清情形,但聽出他聲音裡的激動,趕忙摘下揹簍,取出風燈點燃遞到了他手中。
嘩啦——
搖曳的燈火一起。
光線慢慢驅散樹洞內的昏暗。
那座石臺樣的東西,也漸漸露出了原貌。
那夥計瞳孔一下瞪大。
連帶着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鬼日哦……他孃的是口棺材!”
“棺材?!”
聽到這話,身後夥計眼睛全都亮了起來。
要是尋常人,見到棺槨都被視爲不詳,生怕沾染了邪祟禁忌。
但幹他們這行的,吃的就是死人飯。
卻有另外一套說辭。
叫做見棺發財。
“格老子的,讓我也看看。”
“是口什麼棺材,會不會就是獻王棺?”
“獻王葬在樹裡頭,不應該吧?”
“你懂個什麼,就一蠻夷小國的王,當他是皇帝呢?”
“好像也是……”
一幫人紛紛向前擠去,想要看看樹洞裡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這一趟大老遠從湘西,一路奔波至此,花費了多少心思,誰不想瞧瞧。
只可惜,樹縫實在太過狹窄,就算打着風燈也看不太清。
“不行,看不清,都讓開點給樹砍了。”
這話一起,頓時引來無數迴應。
當即就有人拿出斧子,一個個眼神灼灼,哪有半點疲憊的樣子。
“紅姑,去讓其他弟兄先把營地搭起來。”
見一幫人幹勁十足。
陳玉樓自然不會阻攔,只是朝一旁的紅姑娘輕聲吩咐道。
這株古樹來頭極大。
樹洞絳血玉棺中所葬,便是建造獻王墓的滇國大祭司。
此人雖然生在蠻夷小國,但見識驚人,尤其在風水上造詣,自先秦後,縱觀上下兩千年,至少也能排進前十。
要知道,水龍暈在風水中極爲有名。
被葬經視爲最爲神秘穴眼。
屬於上古風水中的仙穴。
意思就是葬在這種風水穴中的都是仙人。
以至於後世地師,認爲水龍暈只是古人杜撰,世間根本不存在這種風水寶穴。
畢竟,緊隨其後的天隱穴、天藏穴以及騎龍穴,都是難得一見。
更何況水龍暈。
但此人,竟然真的能夠找到這等仙穴,並將獻王葬入其中,以求尸解成仙。
光是這等手段,就已經是神乎其神。
越是深究風水之術,陳玉樓便越發覺得此道之高深莫測。
尋常人一輩子都難究其一二。
當然,開棺不僅僅是爲了長長見識,其中最重要的還是那塊椒圖負碑,以及龍虎杖。
前者刻有真陵譜。
後者則是打開獻王登仙之門的鑰匙。
比起這兩件寶物,那張大祭司的黃金面具以及絳血玉棺都落了下成。
“是,掌櫃的。”
紅姑娘並無遲疑,當即領命離去。
這一片因爲被榕樹樹冠遮蔽,形成一大塊空地,甚至都不用怎麼收拾,將堆積的斷枝簡單收拾下,就是座天然的營地。
一行夥計分工明確。
伐樹、紮營,還有人去生火準備做飯。
“陳兄,我對風水之術雖然不甚瞭解,但也知道一點,古人下葬向來講究依山靠水、負陽抱陰,雖然有講究大封大樹者,但樹爲陰物,奪取氣運。”
“還從未見過有人葬於樹內,這豈不是……亂了套?”
在他靜靜思索時。
鷓鴣哨忽然開口問道。
看他眉頭緊皺,一臉不解的樣子,想來已經琢磨了許久,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要是尋常墓葬也就算了。
偏偏獻王墓連龍脈地勢都能更改。
修墓之人在風水上的造詣之深絕對深不可測。
爲何會犯下這種錯誤?
聞言,陳玉樓不禁搖頭一笑。
他確實說到了點子上。
不過,鷓鴣哨唯獨沒算到的一點。
這座樹棺並非陪葬陵,而是那位大祭司以自身爲陵眼,平衡整個風水局。
而且……
此處也並非獻王墓外。
而是山神廟。
自古修廟處必然是星峰磊落、明山大殿,佔盡風水。
但如此一來,就等於將原本更改的地勢再度破壞。
所以,爲了調和地勢風水,纔會有了這麼一座樹棺。
鷓鴣哨只是聽人說起,但並不通深意,所以纔會一知半解。
此刻,陳玉樓也沒過多解釋,而是將人皮地圖打開,指了指地圖上的葫蘆圖案。
“這葫蘆指的應該是座山神廟。”
“兩者遙相呼應,風水自然還能保持平衡。”
聽到這話,鷓鴣哨心頭不禁一動。
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將腦海裡的思緒一一理清。
“所以,陳兄的意思,這樹棺是有意爲之?”
“不錯。”
陳玉樓讚賞的點點頭。
說實話,鷓鴣哨在風水術上絕對是有天賦的。
不然,按照原著中的時間線,如今他應該去了無苦寺,拜入了了塵長老門下。
短短几個月時間,便學成了摸金校尉一門的本事。
之後又遠赴漠北之外。
尋找西夏黑水城。
如今他也只是稍微點了一下,鷓鴣哨就能立刻明悟,從中也能窺見一斑。
“這風水之說,還真是千變萬化,令人難以揣測。”
並未察覺到他神色間的異樣。
鷓鴣哨自言自語的感慨道。
兩人說話間。
天色已經愈發暗淡下來。
天地間寂靜一片,除了風聲,連蟲鳴鳥叫的動靜都沒有,靜的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清晰可聞的地步。
沿着古樹四周。
一座座帳篷已經拔地而起。
篝火也在熊熊燃起。
倒是驅散了幾分寒意。
這地方晝夜溫差極大。
閒下來的一行人圍在火堆外取暖說話,搖曳的火光中,一幫人不時朝身後的古樹處看上幾眼,臉上寫滿了期待。
“開了!”
“破開了!”
終於。
一道咔嚓的響動聲中。
負責伐樹的夥計歡呼不斷。
“走,道兄,過去看看。”
陳玉樓哪裡還會猶豫,招呼了鷓鴣哨一聲。
兩人一前一後。
從營地中信步穿過。
等他們抵近時,樹冠下已經擠滿了人影,手裡提着火把或者風燈,將周圍照的燈火通明, 衆人自覺地讓開一條路。
兩人走到洞口。
凝神看去。
只見古樹樹壁上已經被破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藉着火光,兩人分明看到,樹洞空間比想象的還要大出許多,足足能夠容納十多人。
不過……
此刻兩人目光卻一下就被洞底那具玉棺吸引。
即便早有預料,陳玉樓還是被絳血玉棺的形式爲之驚歎。
棺槨差不多有兩三米長,半人高。
通透如玉,光潤無比,呈現出半透明狀。
棺壁外有一層薄如蟬翼的乳白色,但越往裡,玉棺色澤就變得越深,猶如被絳血浸透了一般。
尤其是被光火一照。
棺身上折射出的色澤通透鮮豔,泛着令人沉醉的光彩。
在場的都是倒鬥老江湖。
一雙眼睛毒辣。
但愣是沒一個人看的出來,這玉棺究竟用的什麼材質打造。
最爲驚人的是。
這麼大一口棺槨,毫無拼湊銜接的痕跡,也就意味着,它是用一整塊的玉石精雕細刻而成。
在兩人凝神打量時,身外不斷傳來暗咽口水的聲音。
“這是……雞血石?”
“不該啊,這世上哪有這麼大的雞血石。”
“總不會是血玉吧,那玩意更稀奇。”
一幫夥計低聲爭論着,言語中完全壓抑不住心中驚喜。
因爲不管是什麼。
他們都清楚一點。
僅僅是眼前這口玉棺,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道兄,認出來了麼?”
陳玉樓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鷓鴣哨。
“我曾去過藏地,見過一種類似的玉石,當地人稱之爲天玉。”
“據說是長生天所有,只有那些修行有成的喇嘛才能使用。”
鷓鴣哨目光微微一動,平靜的說道。
這些年他走南闖北,去過的地方數不勝數。
見識也遠超過常勝山的夥計。
“藏地天玉麼?”
“道兄確實好眼光。”
陳玉樓一下就明白過來他所說,笑了笑道。
“陳兄也見過?”
“聽過……”
陳玉樓搖搖頭。
沒有在玉棺材質上多做糾結。
從一旁夥計手裡接過風燈,“道兄,一起進去看看?”
“好!”
鷓鴣哨對這口絳血棺也極爲好奇。
沒有半點猶豫,當即跟了上去。
崑崙、花靈他們也是緊隨其後。
一行六七人站在樹洞裡,沒有絲毫擁擠之感,只不過樹洞封存太久,空氣裡瀰漫着一股說不清的味道。
但對他們而言。
只要不是毒瘴,就算是在養屍地也能平靜自如。
提着風燈走近。
簡單掃去玉棺上積落的灰塵。
幾個人這纔看到不但棺身形勢驚人,棺頂上更是有着無數精雕細刻的花紋。
鴛鴦、鴻雁、狐兔獐鹿以及大象。
全是象徵吉祥靈性的珍禽異獸。
玉棺四角刻有花草紋飾。
至於玉棺四壁,則是刻滿了蓮花瓣紋,又有菱形的浮雕裝飾。
其中最爲傳神的是。
還有幾隻口銜靈芝的飛鳥,振翅欲飛。
聊聊幾刀,便刻畫的栩栩如生。
讓在場幾個明器老餮都不禁心神搖曳,驚歎不已。
不說它是兩千多年滇國時代的古棺。
怕是都會以爲爲是先秦兩漢時期,哪位王侯貴胄的陵棺?
無論樣式還是紋飾。
幾乎全是漢人風格。
鷓鴣哨心頭微動,他甚至已經開始懷疑,這所謂的大祭司,會不會就是漢人。
畢竟,秦漢時,滇國就已經被吞併,劃入益州郡內。
之後滇國便徹底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
有漢人進入滇國,似乎也不是怪事。
“崑崙,開棺!”
陳玉樓手指輕輕在棺身上劃過。
一股驚人的寒意浮動。
這等通透無瑕的玉石本就難得一見,更何況還是寒玉,也難怪會被作爲棺身。
當即也不再遲疑,衝着對面那道高大的身影輕喝道。
崑崙應了一聲,直接俯下身去,伸出手指沿着棺蓋底下摸索了一陣。
很快,他眼睛就亮了起來,“掌櫃的,沒被封死。”
“好!”
聞言,陳玉樓懸着的心也隨之落下。
當即叫來幾個夥計一起動手。
只見他們錯身沿着玉棺一字站開,雙手託着棺蓋齊齊發力。
那塊棺蓋並不算重。
只不過放在此地的時間太久。
棺身和棺蓋幾乎已經融成了一體。
但在一行人合力之下,棺蓋很快就被輕輕擡起。
只是……
剛露出一條縫隙。
一股說不出的刺鼻味道便洶涌而起,幾乎瞬間充斥着整個樹洞。
“放心,無毒,繼續擡棺。”
見幾個人臉色大變,陳玉樓只是沉聲喝道。
他心知肚明,那是棺中血的味道,而不是瘴毒。
聽掌櫃的都這麼說,幾個人再無擔憂,一臉沉靜的繼續開棺。
隨着縫隙越來越大。
一道道殷紅的光,也從棺內折射而出。
見此情形,衆人下意識凝神看去。
但隨即……臉色皆變。
“等等,是血水!”
“天,棺裡怎麼全是血。”
“血棺……葬的不會是妖吧?”
只見整具玉棺內,入眼所及,明晃晃一片,淨是粘稠通紅的液體,形如血水。
誰也不曾見過如此詭異的情形。
一時間,一衆夥計只覺得如墜冰窟,徹骨的寒氣直衝頭頂。
要不是看掌櫃的幾人,依舊不動如山,怕是早已經落荒而逃。
他們求財不假。
但也得有命花纔是啊。
別說他們。
就連崑崙、花靈、老洋人以及紅姑娘幾個,也是眉心緊皺,心絃緊繃,目光死死盯着晃動的血水深處。
彷彿……裡面會鑽出什麼怪物出來。
“別這麼慌,明堂金井,去天地靈氣,以鎮風水星位。”
“真要是邪門的東西,那獻王還求個什麼仙?”
眼看鷓鴣哨右手也按在了腰間二十響上。
樹洞內外氣氛,就如山雨來臨之前,凝重到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陳玉樓搖頭一笑,打趣道。
“掌,掌櫃的,這真不是血麼?”
紅姑娘強忍着噁心,指着半棺猩紅液體問道。
“聽過金汞水麼?這玩意跟它差不多,就是古人用來防腐的一種手段,只不過色澤確實有點詭異罷了。”
陳玉樓五感驚人。
早就在那股刺鼻的味道中,察覺到了一絲淡淡的藥味。
想來是採遮龍山大藥,以巫術秘法炮製而成。
“取探陰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