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卿見面前的三人都聽得仔細，心裡很是得意，說道：“商人都是逐利的，俗話說無商不奸，這話雖然片面，但想要一個商人成爲活雷鋒也有點不現實。所以，我認爲爲了未雨綢繆，我們政府應該加強監督，明確規定那裡的地價不許抵押不許出售。另外，要密切注意他們公司的資金流動情況，儘可能快地督促他們將所承諾的原來罐頭廠的一百多萬銀行債務早日還清，同時減少減小對這個企業的宣傳頻率和力度。……”
其他人不知道這個企業的由來，牛得益卻知道，想起張修遠一直一來對自己的好處，他忍不住cha話道：“魏主任，你說的不錯，懷疑他們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我們一級政府不是最應該講究的是事實根據，我們不是公安局的同志，更不是在破案，不能因爲僅僅心裡懷疑就採取什麼行動。只要他們沒有犯罪沒有違反工商條例，我們政府就應該支持他們。如果他們真的做的不對，我們應該旗幟鮮明的反對他們，處罰他們。不管怎麼說他們建企業拿出的是真金白銀，安置下崗工人爲我們解決了大麻煩，我們不能因爲別人好而對別人不利吧？”
牛得益這話幾乎就是詮釋着“恩將仇報”的意義，讓正說得高興的魏國卿一下氣得臉色通紅，一句話卡在嗓子裡再也說不出來：“你……”
王柯良也覺得作爲一名縣委書記應該光明正大，像魏國卿這種小手段不能用，他異樣地看了牛得益一樣，說道：“牛縣長說的沒說，我們一級政府應該堂堂正正，除非司法機關證實了他們是違法犯罪，我們才能對他們進行必要的處罰。……，當然，魏主任說的未雨綢繆也是對的，雖然我們不能杯弓蛇影，但做好必要的心理準備也是無可厚非的。牛縣長，有關遠帆食品公司整治柏湖周邊環境的事，我們縣政府配合他們，但不能全面鋪開，必須是整治一塊地域再進行另一塊地域，視他們公司的經濟能力而進行。”
牛得益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我會及時向各位領導彙報的。”
袁石開自開始說了幾句話之後，一直都是看着其他人說話，特別是在默默注意着牛得益的言行。對於牛得益爲了遠帆食品公司而不屑得罪大權在握的縣委管家，他很是迷惑。
當縣裡的領導在考慮遠帆食品有限公司的時候，張修遠坐在新辦公室裡皺着眉頭，拿着一份資料很鬱悶地看着。交接完在湖東鄉的工作，張修遠在縣委組織部長常俞平的親自護送下到了縣水利局走馬上任，喝了歡送酒、吃了歡迎飯，一身疲憊的他並不十分開心。
馬山縣在98年的大洪水中表現出色，多次受到省電視臺的採訪和上級領導的讚揚，因此只要與水利沾邊的官員在這次人事調整中都多少得到一些好處，大頭被袁石開、郭遠明獲得，作爲馬山縣水利整治的最大功臣張修遠也獲得
了不小的好處，從副鄉長位置調任到縣水利局局長可謂衆望實歸。
但是，這個“衆望”是對外面的人而言的，對於縣水利局內部卻談不上“衆望”，水利局的幹部職工對這個外面調入的一把手很不感冒，特別是水利局的那幾個副局長，心裡很不舒服，打破了正局長遷升副局長提拔的慣例，也掐滅了心頭的希望。他們對這個年輕的自己兒女還小的副局長充滿了怨念，陪同常俞平的時候，他們臉上還努力裝出一副熱烈歡迎的樣子，等俞常平一走，他們的神色就變了，大部分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臉，有幾個則掛着一絲譏諷。
前世重生而來的張修遠對此倒是理解，這種事誰遇到誰也不會高興，但他鬱悶地是看到辦公室爲他準備的有關水利局現狀的材料後，心裡很是鬱悶：堂堂的縣水利局簡直就是一個貧民窟，賬上資金竟然不到三萬元！連一個稍微富裕的家庭都不如，但欠款卻是六千多萬，幸虧是一個行政單位，要不還真可以宣佈破產了。
對於水利局的龐大，張修遠幾乎沒有什麼概念，按他的想象一個水利局的規模也就跟一個鄉政府差不多，但等他看了這些資料後，才自己自己真的有點孤陋寡聞，其規模和職工人數遠遠超過自己的理解範圍：馬山縣水利局是馬山縣人民政府水行政主管部門，擔負着全縣防汛抗災、水利建設、水行政執法及水資源的管理保護和開發利用。管理着全縣24個鄉、鎮、場水利管理站，5個局直二級單位、4個三產企業。轄大小堤垸6個，其中2個重點垸，1個蓄洪垸，5個一般垸。擁有284公里一線防洪大堤、163.27公里垸內漬堤、95處大堤防洪建築物，124處243臺電力排灌機埠1座中型水庫，4座小中型水庫，2846口山塘，214座攔洪壩。全縣系統共有2350名幹部職工，事業定編457人，退休338人。另外還有不在編的臨時工430人。機關有6個行政股室，9個內設股室。
張修遠驚歎道：“我的天，還有比這更臃腫的單位嗎？都快三千人了，一人五百元的工資每月就需要一百五十萬的資金！”
開始看到賬面上有應付賬款六千多萬的時候，張修遠確確實實是驚呆了，但看到這麼多職工人數和每個月應支付工資數額時，才發現這個這個數字也不再那麼驚人了。
他按了一下桌上的一個按鈕，很快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走進來，此人筆挺的西裝、藍色的領帶、雪白的襯衣，從頭到腳打理齊整，可惜就是腰桿挺的不直，讓人有種怪異的感覺。他進來後，先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然後很客氣地問道：“張局長，你找我？”
張修遠心裡對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了膩味，但客氣地說道：“江主任，麻煩你通知一下計財股的郭股長，請她將近兩年來的財務報表拿給我看一下。馬上就
要到國慶節了，賬上才三萬元，幹部職工的過節費、過節物資準備好了沒有？”
當了部門一把手，這些事不由得張修遠不重視。他在湖東鄉任黨政辦主任的時候就參與了這些事情，當時就是由他負責具體辦理的，當然，拿主意的是牛得益書記和王方正鄉長。
辦公室主任江軍裝着一副爲局長擔憂的神色說道：“張局長，賬你都看了，我們局裡的錢就那麼一些，三萬元肯定是買不了多少東西，更別說給下面的幹部職工發過節費了。最多就是給中層以上的領導意思一下，幾個領導聚一下餐。還不能到好的酒店，我們局在好幾個酒店都掛了賬。”
張修遠點了點頭，問道：“那你們去年國慶節是如何處理的？”
江軍說道：“去年？去年的財政情況稍微好點，基本上大家平均都發了四百元的過節費，退休工人發了一百，臨時工五十。”
臨時工真是該死的人啊，竟然只有正式工的八分之一！張修遠心裡感嘆了一下，但沒有多少替他們打抱不平的心思，問道：“正式工平均四百，那領導呢？”
江軍猶豫了一下，說道：“班組長以上的幹部五百，副股級幹部一千，股級幹部三千，副局長五千，局長……，都是按規矩來的。”
張修遠不得不再次感嘆人的等級懸賞如此之大，雖然時時聽到有人說“人無貴jian之分，只有分工的不同”，不知這樣發放過節費是不是體現了貴jian。他沒有糾結於數字，而是繼續問道：“今年五一過節是怎麼發的？”
江軍看着微微躬着腰，說道：“五一節跟去年過去差不多。端午節則少一些。”顯然他也發覺自己有點“失職”，用討好的語氣說道，“……，張局長，我會想辦法採購一些過節物資來發給大家。”
張修遠玩味地看着面前的下屬，問道：“賬上沒錢，你能採購什麼物資？一人十元錢就把賬上的資金用得乾乾淨淨。十元，能買一筐橘子不？”
江軍說道：“如果拿錢去採購當然不行，但我們可以賒欠。我想我們採購一些魚、採購一下橘子，還可以找遠帆食品公司贊助一些罐頭，這樣就能對付過去了。”
張修遠一愣，問道：“你在遠帆食品公司有熟人，你想要他們贊助他們就會給？”
江軍擡頭看着張修遠，自信滿滿地說道：“如果是其他單位要他們贊成肯定不成，而我們可以。不要不是太過分，他們肯定會樂意給。”心裡甚至有點鄙夷張修遠連這個都不知道，同時心裡也奇怪遠帆公司怎麼到現在都沒有主動找上門來。
張修遠更是詫異，他實在想不到水利局也是遠帆公司的婆婆，看江軍的樣子，似乎水利局能吃定它：難道水利局在企業管理方面比工商局、稅務局、衛生局都要牛，權力更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