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凌晨心中一寒，眼底的冰冷瞬間就涌了上來，捏着她的手也失了力氣，緩緩垂下眼簾，漆黑深沉的眼底毫無波瀾，根本不知作何感想。
南宮雲想了想，低聲道：“不如我再試試看吧，對方的醫術未必在我之上，只不過用的伎倆太過狠毒了。”
就當是爲了司馬凌晨，那些珍藏的東西她並不會覺得可惜，雖然愛財如命，但面對某些事情，總能不眨眼一擲千金。
那些千年人蔘很珍貴，所有的藥材幾乎都是有價無市，但她毫不心疼，哪怕可以續命一日兩日都可以。
只要可以解決燃眉之急，就什麼都不是問題。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司馬凌晨彷彿在自言自語。
南宮雲不忍心讓他失望，掙脫開他的手又重新過去給老皇帝診脈，她終究不是神仙，沒有能力讓人起死回生，原本以爲可以撐多幾日，只是太子殿下竟然等不了。
這就是悲哀的皇家，無論是否血脈相連，都抵不過權利對他的慾望，只那麼短短的時間都不願意等，寧願冒着逆天的罪名將你扼殺。
如果說從前南宮雲是不喜歡司馬凌昭，那麼經此一役，對他已經是極爲反感跟痛恨，這樣心狠手辣之人，連自己的父親都可以殺掉，試問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
將來真的當了皇帝，天下豈不是大亂？
百姓疾苦真的會顧及？
而不是想着自己的利益？一個暴君對於國家來說，遭殃的是百姓，而不是他自己。
診脈過戶，司馬凌晨沒再開口，司馬凌雪溫和的臉上有些情緒外露，南宮雲正色道：“王爺都準備好了嗎？是要離開還是繼續在這裡呢？”
司馬凌雪並沒有聽到方纔她跟司馬凌晨交代的話。
“你是說父皇他？”
南宮雲打斷道：“王爺做好心理準備，皇上這已經是迴光返照了，最多撐不過明日，殿下一心要將人置於死地，沒有給我留任何機會，對不起，已經盡力了。”
他聞言震驚過後是冗長的沉默，待南宮雲轉身才聽見背後傳來低低的聲音，“辛苦你了。”
她頓了一頓還是離開了，今夜的皇帝寢殿一夜燈火通明，所有人都無眠，南宮雲不忍心繼續呆在寢殿中，獨自一人站在外面。
月朗星稀，已是中天，夜風冰冷刺骨，攏緊身上衣衫，呼出的熱氣馬上就轉變成了霧氣。
遠處宮燈搖曳，散發着微弱光芒，今晚過後，這些東西都要變成一片茫茫的慘白的，古代很注重禮節，若是皇帝駕崩，她身爲兒媳婦的也要跟着守孝，還要分心去應付司馬凌昭跟秦淑瑤的陰謀詭計。
不對，還多了一個南宮月，平靜的日子即將結束，活了二十多年，南宮雲從未覺得如此疲憊，充滿了對前路茫然未知的恐懼。
“表妹怎麼在這裡呢？是不是擔心皇上今日連夜都不出宮了？”
南宮雲倏然一驚，身後傳來了秦淑瑤的聲音，她轉過身去，見她一身宮裝，冷風中緩步走來，笑意盈盈。
只是她怎麼也進宮了？莫非是已經知道皇上命不久矣，特意過來湊熱鬧的？也是，畢竟是司馬凌昭下的手，皇帝能不能活過明日，早就心中有數，此刻連夜進宮不過是爲了驗收成果。
“表姐也來了？”
“是啊，方纔殿下說父皇身體可能撐不過太久了，便連夜進宮，你們真是有孝心，一連幾日都在宮中呢。”她笑意嫵媚，南宮雲見不到半點憂心。
心底一陣悲涼涌上來，當了皇帝便是如此，你又哪裡擁有真正的關心，不過都是希望你快點死的兒女。
“表姐過獎了，只不過王爺在這裡，我獨自一人在府中也是無所事事，倒不如進宮來，雖不能爲他們做些什麼，可心中起碼也不會太難受。”
“呵呵，你可真是會說笑，難道就不擔心你的好妹妹進宮之後對付你嗎？”
“表姐這是什麼意思？”
秦淑瑤懶得拐彎抹角，一臉傲然看着南宮雲，“你妹妹日後恐怕就是皇貴妃了，你覺得可還有安寧日子可以過？”
南宮雲笑了笑：“她畢竟是我妹妹。”
“也對，處心積慮要除掉姐姐的好妹妹。”她句句如刀，凌厲傷人。
雖明白是事實，南宮雲還是忍不住問道：“表姐的提醒雲兒記住了，日後我絕不進宮打擾你們，在景王府相信對你們也造不成什麼威脅。”
秦淑瑤走到她跟前，伸手擡起南宮雲下巴，笑意張狂：“你以爲呆在王府就可以相安無事了嗎？不過你儘管放心，就算我再不喜歡你，你也畢竟是姨母的女兒，我不會要你的命，不過你妹妹可就難說了。”
“表姐這一番話是要我放心？從此對你感恩戴德？”
月色皎潔，照在她的臉上，眼底閃動光芒似笑非笑，嘲諷的意味一閃而逝，看着眼前的秦淑瑤，端莊高貴，無上的榮耀，可內心卻始終被不甘跟怨恨佔據，不知她又能夠擁有多久。
“是的，很快殿下就是皇上了。”
“多謝表姐的好意。”
南宮雲甩開她的手，轉身朝原路折回。
秦淑瑤看着她憤恨而去的背影，露出一抹笑容，南宮雲，你也不要怪我心狠，誰讓你從小就跟我是敵對的，但是如今對付南宮月纔是要緊，所以暫時饒你一次。
寢殿之中氣氛嚴肅，落針可聞。
南宮雲走過去的時候衆人都沒有發現，都圍在老皇帝牀前，聽他交代臨終前的遺言。
也許是知道即將到來的結局，她也沒了心思聽他們繼續，跟木偶一般站在一旁，直到耳邊此起彼伏的響起了哭聲，哀嚎聲。
南宮雲這次如夢初醒，擡頭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大亮，心中震撼，一切即將從這裡開始，變天了。
一夜之間，宮中所有的帷幔都變成白色，燈籠也全部被換成了白的，放眼望去，一片茫茫的白色映入視線中。
葬禮的過程中，朝中大臣聞風而動，該靠攏的都已經跟司馬凌昭表態，葬禮過後便是登基大典，封后大典。
半個月過去，司馬凌晨消瘦了整整一圈，南宮雲看着他睫毛底下的陰影，疲憊之色掩蓋不住。
他已經利用身體不適的藉口多次缺席，也許是因爲一直以來都是以病弱的形象示人，司馬凌昭並沒有多加爲難，反而每一次都請了太醫到府中來。
幾次之後，南宮雲心中更是涼意頓生，司馬凌昭不是在擔心他的身體，而是開始懷疑司馬凌晨裝病，所以才三番四次的讓太醫爲他診治，拒絕不得。
“登基大典就要開始了，王爺明日是不是要進宮呢？”
司馬凌晨點點頭：“我們都要進宮，但願這一次不要生出什麼變故來。”
“四哥也會去？”
“所有的皇子都會去，四哥自然也是要去的，這些日子父皇的葬禮已經結束，只怕大哥登基之後，纔會開始對付我們。”
南宮雲從身後將他抱住，臉埋在寬闊的背裡。
“不用擔心，我們大不了私奔就是了，普天之下，總有容身之地，不一定要留在京都。”
“好。”
登基大典盛況空前，與南宮雲所想過的都不一樣，看來以前對皇帝的認識還是太膚淺了，所有繁多的流程下來，幾乎要佔用掉一整日的時間，不知道那一身龍袍穿在身上，會不會整個人累得垮掉。
不過也許當皇帝了喜悅跟激動的心情是不一樣的，疲憊都是可以忽視，接受完百官的朝拜是最後一道程序，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南宮雲打了個哈欠，低聲問道：“王爺，大典還有多長的時間結束呢？”
司馬凌晨見她一臉的疲憊，笑道：“馬上就結束了，但是夜晚有宮宴，我們也是不可以缺席的。”
“宮宴什麼時候結束？”
“一個時辰左右，只要皇上走了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南宮雲表現得不是很樂意，一個時辰已經疲憊不堪了，好不容易到了天黑，竟然還要繼續將時間耗在皇宮裡。
太皇太后因爲皇上的事情大受打擊，開始吃齋唸佛，此後恐怕要常伴青燈，南宮雲看得出來，她的身體因爲這一次的事情過後，早已經不復從前，至於能撐到什麼時候，還是一個未知數。
起碼她在的時候，即便是忌憚，司馬凌晨的小命還是可以保全，但他一向沒什麼權利，也算過着跟從前差不多的日子。
反倒是司馬凌雪手中的兵權，司馬凌昭登基後，已經不止一次表現出來要將他架空，只不過畢竟兵權在他手中多年，司馬凌昭如今羽翼未豐，想要頃刻間吞那麼大的肉還需要消化。
秦淑瑤盛裝出現，一派華貴，南宮月也是如此，雖然冊封的事情還沒有來得及舉行儀式，但是司馬凌昭已經口頭上宣佈她晉升了。
眉眼之間盡是嫵媚得意，南宮雲遠遠看了一眼，真覺得有些恍若夢境，這一派爭寵的樣子，像極了宮鬥劇裡頭的場景。
真可謂虛幻源自現實，她漫不經心將杯中美酒飲盡，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司馬凌晨低聲道：“等下若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可記住不要衝動，本王去去就來。”
南宮雲一把抓住他衣袖，詫異道：“王爺要去哪裡？”
司馬凌晨臉色有些凝重，“回來跟你細說，來不及了。”
“好。”見他匆忙找了藉口離開，眉心深深皺起，莫不是太皇太后那邊出了什麼事情？不好的預感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