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狗被殺,剩下的幾個羌人已經遠遁,曹安青一多半的手下被流雲會少年堂的弟子斬殺,這個原本安靜的小村子迎來一場殺戮,百姓們聽到聲音打開門看了看,因爲殺戮所以不敢輕易出門,沒有多少普通人敢直面與己無關的殺戮,可是有人敢。
一個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的老漢手裡抓着一把長刀大步走過來,一人攔在路口,那些正要逃離的殺手被他攔住,看起來他並不強壯,可他卻彷彿有一種無法擊敗的氣勢,這很矛盾,真的很矛盾,雖然那氣勢也稍稍有些不足,可就是令人動容。
“都住手!”
老漢大聲喊了一句:“所有人把兵器放下。”
曹安青那些手下停下來,每個人看向老漢的時候都有些驚懼有些疑惑,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怎麼敢攔在他們面前,可那老漢看起來步伐不穩,面黃體瘦,怎麼看都不像個武者。
“你是誰!”
“滾開!”
有人喊,卻沒敢第一個衝過去試探。
“我是本村裡正。”
老漢站在那,微微有些佝僂的身軀努力的挺直。
“你們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都不準走。”
一個殺手暴怒,衝過去就是一刀:“一個里正,你也敢攔路?”
老漢眼神裡閃過一抹恐懼,可依然不退。
噹的一聲,那殺手的刀被震飛了出去,可出手的並不是那老漢,而是沈冷。
沈冷大步而來,一刀將殺手的刀震飛,再一刀將人劈砍倒地。
他伸手將腰帶上掛着的大將軍鐵牌遞給老漢:“我是大寧戰兵將軍沈冷,正在追捕賊寇。”
老漢把鐵牌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害怕自己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他這是第一次見到大將軍鐵牌,所以有些疑惑,然後他看清楚了沈冷手裡的黑線刀,款式和他手裡的一模一樣,他的刀是本縣縣丞大人親手佩戴在他腰帶上的,那象徵着的不僅僅榮譽還有信任。
“老人家你退後。”
沈冷將黑線刀揚起來,可是老漢卻沒退。
“我不能退。”
老漢深吸一口氣,持刀和沈冷並肩而立。
“我是這個村子唯一的合法持刀者,大將軍知道合法持刀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嗎?刀在我手裡不是兇器,而是我守護國法守護這村子的力量,如果今日我退了,他日再有這樣的情況我還是會退,哪怕我死,也得用我的死來告訴所有村子裡的人,有資格持這把刀守護村子的人,都不會退縮。”
沈冷沉默片刻,點頭:“那你跟在我身後。”
老漢一怔。
“我是大將軍,當衝鋒在前,你持橫刀,便是軍人,軍人就要服從命令。”
“是!”
老漢握緊了橫刀:“我在大將軍身後!”
沈冷深吸一口氣,第一次帶這樣的兵,連他這般在沙場上縱橫無數次的人都覺得有些緊張,也有些自豪,這是他帶過的年紀最大的兵,也是最不會打的兵,可那依然是大寧的兵。
羌人都已經逃走,剩下的沒來得及逃走的都是曹安青的人,這些人本就是爲錢而聚集在一起,彼此之間都不信任,更別提什麼團結,此時見沈冷和老漢攔路,他們只覺得那一老一少比起後邊數十流雲會白衣要好打一些,所以嚎叫着衝了上來。
“雙手握刀!”
沈冷大步向前,一刀將面前殺手頭顱劈開,那殺手明明比他先出手,可就是慢了,敵人的刀纔剛剛揚起來,沈冷的刀後發先至,刀已經將他的腦殼削掉了一半。
“是,雙手握刀!”
老漢跟在沈冷身後,立刻用兩隻手緊緊的握住了刀柄。
沈冷一腳踹在面前敵人小腹,那人疼的佝僂下來,沈冷喊了一聲:“揚刀!”
身後老漢隨即將橫刀高高舉起。
“殺!”
沈冷將被擊中的敵人按着脖子往後一推,那人踉蹌着到了老漢身前,老漢根本來不及多想,在沈冷那一個殺字出口之後,瞬間也跟着喊了一聲:“殺!”
一刀落下。
那是一把最普通的大寧戰兵制式橫刀,他已經佩戴了多年,除了每日擦拭之外從來沒有因人而出過鞘,自然也就沒有過殺人的事,他曾無數次的對村子裡的百姓說過,這刀在他安心,村子裡每日都太平無事纔好,他希望的是永遠也會真的抽出這把刀去殺人。
刀在他身上已經有些年,依然嶄新,沒有一丁點的鏽跡。
可現在,他殺人了。
這一刀鉚足了力氣,一刀將敵人脖子砍斷。
沈冷回頭看了他一眼,老漢臉色慘白。
沈冷用自己的黑線刀在老漢胸膛上敲了敲:“現在你是一個合格的大寧戰兵了。”
他轉身看向那些敵人:“你們卻不是合格的寧人。”
“衝出去!”
一個殺手咆哮着往前猛衝,他不敢衝向沈冷,而是朝着那老漢衝了過去,老漢剛剛殺了人這才反應過來嚇得手抖,那人衝到老漢面前,沈冷一腳踹在那人腰上,那人撲通一聲趴在老漢腳下。
“刀呢!”
沈冷回頭喊了一聲。
老漢擡起頭看向沈冷,然後一刀戳了下去。
“刀在手裡!”
沈冷大笑,轉身面對羣狼:“每一把橫刀,都應該讓敵人膽寒,從現在開始,你的橫刀已經飲過敵人的血,刀在你手上,刀在這村子裡,沒有人敢來侵犯,人不敢來,鬼也不敢來。”
“是!”
老漢臉色變得發紅,步伐也不在猶豫,沈冷向前他向前。
“左邊出刀!”
喊了一聲,老漢立刻一刀砍向左邊,也不管左邊有沒有敵人,沈冷的話就是軍令,老漢這一劈砍,剛要偷襲他的人被這一刀嚇了一跳沒敢靠近。
“還是左邊,橫掃!”
沈冷一刀將面前敵人砍翻,同時大喊一聲。
老漢橫着一刀掄出去,剛剛那個要偷襲他的人再次被逼退,每次有人靠近老漢,沈冷都能提前察覺,在那些人出手之前提醒老漢或橫掃或劈砍,竟是處處佔先機。
那些敵人都身手不弱,可有沈冷的提醒,老漢跟着沈冷往前殺了七八步遠居然沒有受傷。
“里正,我們來了!”
“老陳頭,我們來了!”
“陳伯,我們來了!”
就在這時候,村子裡涌出來的人越來越多,那些都是老漢的鄉親們,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衝在最前邊,手裡拿着棍棒拿着鐵鍬掃把,原本躲在門口只敢偷偷摸摸看着不敢出來的村民都出來了,他們好像潮水一樣將那些殺手圍了起來。
剩下的二十幾個殺手本來就被堵住,前邊是沈冷後邊是流雲會白衣,死傷慘重之下唯有向前衝,可是現在根本就沒有路可衝了,左右前後全都是人,父老鄉親們蜂擁而至。
“棄刀!”
沈冷一聲暴喝。
那些殺手互相看了看,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棄刀或可活命,再打下去所有人都必死無疑,此時纔想起來那個說過要給他們大筆錢財的傢伙已經逃走了,哪裡還能看到人影,當然也不會回來救他們,只剩下他們這些人在拼命,可是拼命又爲了什麼?
有人把刀子扔在地上,一臉頹然。
第一個人扔了刀,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個,放棄比執着更容易傳染,他們一個個的把手裡的刀扔在地上,往四周看着那些手持各種各樣武器的老百姓,竟然感覺到了害怕,這是他們第一次對這些普通人感到害怕。
沈冷拍了拍老漢的肩膀:“你把他們全都圍住了,四周都是你的人,所以這是你的軍功,這些人交給你,你現在來決定如何處置。
“我?”
老漢看了看沈冷,又看了看那些殺手,忽然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大力氣的喊了一聲:“跪下!給我的刀跪下!”
百姓們衝上去將那些跪下的人綁起來,綁的結結實實。
沈冷走到黑眼身邊看了看,遞給黑眼一個小盒子:“受傷了?”
黑眼苦笑着坐下來:“內傷,你這藥管用嗎?”
沈冷挨着他坐下來:“內傷啊,外傷藥免費,內傷藥得加錢買。”
黑眼:“兄弟情呢?”
沈冷:“兄弟情在啊,沒兄弟情都不賣給你好麼。”
黑眼瞥了他一眼:“快特麼疼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沈冷伸手在黑眼胸口上按了按,黑眼疼的叫了一聲,沈冷瞪着他說道:“別動!”
黑眼:“你摸我胸還讓我別動?”
沈冷:“不然呢難道你還想配合?”
黑眼:“......”
沈冷來來回回的按壓了一會兒,搖頭:“還行,應該只是裂了沒斷。”
黑眼:“你再按就斷了。”
沈冷:“瞎說,哪有那麼敏感。”
黑眼:“我特麼覺得你在耍流氓。”
沈冷撇嘴,指了指那個小盒子:“打開吧,這就是內服的,止疼。”
黑眼把小盒子打開,裡邊居然是幾顆糖。
“糖?”
“還能有什麼,出來的太急鹿皮囊沒帶,傷藥什麼的都沒帶,這是我閨女給我的糖,她說,她問她娘爹經常不回家是在外面做什麼,娘說是爲了保護我們而和壞人打架,哥哥不小心碰到我都會很疼的,娘說吃顆糖就不疼了,我沒捨得吃,給爹留着,以後爹疼了就吃了一顆,娘說的,管用。”
沈冷看了黑眼一眼:“你知道這糖多金貴嗎?一顆都捨不得,不要趕緊還給我。”
黑眼拿起一顆糖,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裡:“不吃,我收一顆。”
他往後靠了靠:“神奇,真的不那麼疼了,以後這糖就是我的護身符。”
沈冷把小盒子揣回懷裡,拍了拍,很自豪。
“這藥你說是不是當世第一神藥?”
“是!”
黑眼也笑:“當世第一神藥。”
沈冷:“是不是無價之寶。”
“是!”
“那你好歹給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