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也沒什麼稀奇的。
可是韓喚枝卻隱隱約約的在這旨意裡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陛下之前提過是想讓沈冷和孟長安都去北疆練兵,可昨日和老將軍蘇茂談過之後就變了,陛下的決定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更改?只能說陛下一開始就打算讓沈冷南下,借老將軍蘇茂的口說出來而已。
想想看,很多人都知道沈小松南下如今就在求立之地,這個時候如果讓沈冷南下朝臣難道就不擔心?以莊雍和沈小松的關係,那兩個人在海外飛地籌謀什麼誰能知道,再把沈冷放回去,似乎確實不妥當,這是大忌。
可由蘇茂說出來,陛下采納,這就不一樣了。
然而韓喚枝擔心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他擔心陛下還留着後手。
諸軍大比的日期也已經定了下來,參加諸軍大比的人都在長安,其實隨時都能開始,好歹也要選個吉利些的日子,於是就定在三月初九,欽天監的人說那天百無禁忌。
朝堂上,旨意宣讀完,諸軍大比的日期定下來之後風向忽然又變了,沈冷在朝會上被御史臺的人蔘奏的體無完膚,陛下責令他閉門思過的那些天他屢屢抵抗皇命外出,這事縱然有前因後果也不行,旨意就是旨意,便是陛下也不能再慣着,說是抗旨不尊的大罪也可,可朝臣都知道總不能把沈冷處死吧陛下也就是做做樣子,哪個不知道陛下偏愛沈冷偏的厲害,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陛下的樣子做的那麼狠。
沈冷被降爲正四品,暫代巡海水師提督一職,爵從一等侯降爲三等候。
這處置比他在東疆擅自對渤海國開戰還要狠的多,一時之間朝臣們都沒有反應過來,從正三品與諸衛戰兵將軍相同的位置降到正四品,那就與巡海水師副提督王根棟一個級別了。
沈冷倒是沒什麼在乎,這事就算是再發生一次他還是會那麼幹。
東暖閣。
皇帝看了一眼沈冷:“可有怨言?”
沈冷搖頭:“臣無怨言。”
皇帝嗯了一聲:“若有就說。”
沈冷還沒開口呢,皇帝接着說道:“說出來,朕也就能把你降到正五品。”
沈冷張了張嘴,忍住。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代放舟出去,代放舟帶着東暖閣裡伺候着的下人躬身離開,屋子裡只剩下君臣二人,皇帝的視線回到奏摺上,一邊批閱一邊問道:“你可知道爲什麼這次朕罰你罰的狠了?”
沈冷:“臣有錯在先。”
皇帝哼了一聲:“你到了南疆之後告訴沈小松,也告訴莊雍,朕給的隨時都能給,朕想拿掉的隨時都能拿掉,你不需要懂朕說的什麼意思,只需原原本本的告訴那兩個人......他們想做什麼都好,朕若是看着不順眼了,他們做什麼都白搭。”
沈冷心說陛下你想敲打那兩個,罰我?
再說爲什麼敲打那兩個?
皇帝道:“此去求立一來一回就要一年,兩年以後朕就要對黑武開戰,你有一年時間在求立肅清叛亂,順便再給朕帶過去一道旨意,半年之內莊雍給朕回長安來,求立南理窕國三地交給海沙,他受了傷,受了傷就該回來修養,如果不願意回來修養,那朕就讓他在求立清清閒閒的修養下去。”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你回來,朕給你留着你已經有的一切,你不回來,朕就把你貶爲庶民。
沈冷後背一陣陣發寒,陛下很少用這麼嚴肅甚至可以說狠厲的語氣和他說話,從他第一次見皇帝到現在,他終於感受到了來自皇帝的壓力,何爲帝王?一言可定榮華富貴,一言也可定生死成敗,沈冷不知道沈先生和莊雍在求立那邊做了些什麼,竟然讓陛下如此震怒。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有些冤枉了。”
沈冷“啊?”
皇帝看他反應,忍不住微微搖頭。
不過皇帝也不打算解釋什麼,也忍着自己心裡的不忍,他知道沈冷是冤枉,很冤枉,沈小松南下做什麼沈冷應該完全不知情,可不知情歸不知情,他要敲打莊雍沈小松,還是得拿沈冷下手。
“茶兒可隨軍。”
皇帝狠着心繼續說道:“兩個小傢伙送到宮裡來,珍妃帶着,裡外不過是兩年時間而已,孩子也到了啓蒙的時候,在宮裡的話賴成也能隨時指點。”
沈冷臉色猛的一變。
陛下是在懷疑我什麼?
這個念頭從沈冷心裡一冒出來就阻擋不住,可自己有什麼值得懷疑的?說的好聽些把兩個孩子接進未央宮裡是聖眷,是莫大的殊榮,可說的難聽些......皇帝是把那兩個小傢伙扣在未央宮裡了。
“去吧。”
皇帝擺了擺手:“不用擔心孩子,你好好領兵就是了,兩年之內不能肅清那三地海患,朕就讓你去四疆四庫隨便一個地方做教習。”
沈冷垂首:“臣遵旨。”
皇帝不再說什麼,沈冷躬身退了出去,走出未央宮的時候腦袋裡還嗡嗡的,他是真的不明白皇帝突然這樣是爲什麼,他雖然也覺得沈先生南下不對勁,可根本就沒有去想過沈先生南下是在爲他打根基,他不得不去思考,到底沈先生和莊雍在求立做了些什麼以至於陛下如此生氣,這已經不是敲打那麼簡單的事了,莊雍說是回京修養,實則被陛下罷免了兵權。
陛下給莊雍的旨意表面上看褒獎之極,進大柱國,爵一等公,位極人臣,可是沒有兵權的位極人臣說到底也只是個閒散人罷了。
回到將軍府裡,他不得不面對茶爺,不得不將陛下的旨意說出來,他很清楚茶爺知道兩個孩子要被送到宮裡兩年不能見是什麼心情。
茶爺聽完之後臉色有些發白,沈冷不知道沈先生南下去做什麼可她知道,陛下的這態度已經很明白,那就是陛下也知道。
這不是敲打,而是警告。
“我沒事。”
茶爺努力笑了出來:“珍妃娘娘待兩個孩子那麼好沒什麼可擔心的,就怕啊咱們回來的時候那兩個小傢伙已經胖到我們都認不出來呢,珍妃娘娘可着勁兒的疼他們,那兩個還不翻天覆地的。”
沈冷也跟着笑:“是啊,珍妃娘娘那麼疼他們,還不得慣着。”
說完之後沈冷張開雙手,茶爺隨即抱住沈冷,使勁兒忍着,使勁兒忍着不哭,哪裡忍得住?
沈冷難過,可他很清楚和做孃的比起來,他的難過不算什麼。
很久之後茶爺從沈冷懷裡離開,擦了擦眼角:“我去給他們收拾衣服玩具,可要裝不少呢。”
沈冷嗯了一聲:“我幫你。”
未央宮。
皇帝看着面前有些怒容的珍妃,在沈冷麪前還一臉威嚴的他此時慌得一批,他看了一眼代放舟,代放舟連忙帶着人又退出去。
皇帝起身拉着珍妃坐下來,走到珍妃身後揉着珍妃的肩膀:“別生氣別生氣,朕也只是想敲打一下莊雍和沈小松,這兩個人在南疆過分了,朕知道沈冷並無二心,也知道那兩個傢伙對朕不會有二心,可他們已經有些忘了什麼是爲臣之道,朕是皇帝啊,朕總不能看到了也裝作沒看到,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們亂了規矩就得敲打。”
珍妃:“那爲什麼讓茶兒也南下?”
皇帝連忙解釋:“茶兒冷靜,心思縝密,讓她跟着沈冷南下的話能多規勸,難道你不知道?能降住沈小松的人不多,沈冷降不住他,可茶兒能......朕的旨意稍確實顯狠了些,不狠不行,由着他們胡來,就會壞了朕的大計。”
珍妃長長吐出一口氣:“我知道陛下的決定都是對的,只是心疼茶兒心疼那兩個孩子,這麼小就要兩年見不到娘,多可憐?他們兩個睡覺都得枕着茶兒的胳膊,一下子看不到了,那兩個孩子得哭成什麼樣子?”
皇帝道:“朕不是沒有想過,可你看看,被娘慣壞了的孩子都什麼樣?太子......”
皇帝的話說了一半又忍住,搖了搖頭:“朕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孩子們都變得離開娘不行,女孩子還好些,男孩子唯娘是從將來怎麼可能會有大格局,不光是他們倆,二皇子也要如此,朕已經派人去知會過懿妃,讓她把二皇子交給你來帶。”
珍妃臉色一變:“這樣不好。”
皇帝:“朕說了算,好不好的朕知道......就都在你宮裡吧,朕讓賴成和老院長每日抽時間過去教他讀書寫字,讓衛藍先給他們打打基礎,等再過兩年,讓澹臺親自指點他們武藝,原本是想着有沈冷在就好辦些,誰叫他攤上沈小松那麼一個師父。”
珍妃又是一聲長嘆:“慣着的時候你把他慣的迷迷糊糊,心狠的時候又把他罰的迷迷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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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了珍妃一眼:“你心裡不好受,朕也一樣,可朕不能由着他們來。”
珍妃點了點頭,起身:“我回去讓人收拾一下,三個孩子住過來,總不能湊合着。”
皇帝跟着往外走:“朕也去。”
珍妃:“你幹嘛去?該幹嘛幹嘛。”
皇帝回頭看了看桌子上的奏摺,基本上都已經處理完,所以傲嬌的哼了一聲:“朕非但要去,朕今晚還不回來了呢。”
珍妃臉一紅:“沒你地方!”
皇帝:“擠擠。”
往外看了看,湊到珍妃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上下擠擠總有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