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長安城裡也曾經出過一陣亂子,當時刑部遭受重創,包括一位侍郎大人在內刑部有多位官員被殺,那時候壓力最大的刑部總部嶽獨峰幾乎瘋了。
這次是廷尉府,可韓喚枝沒有瘋。
從大寧歷史上來說,這不是第一次針對廷尉府的挑釁,事實上韓喚枝剛剛接手廷尉府的時候所面對的那次挑釁,比現在要嚴峻的多。
那時候韓喚枝剛到廷尉府,上一代的廷尉府裡一部分人叛逃,他們在躲避追捕的時候勾結甄軒轅等人殺了不少廷尉,商九歲就是在那個時候盯住了甄軒轅。
書房裡,韓喚枝換上衣服,純黑色的都廷尉錦衣,不過是一件常服,除了衣服右胸口位置的標識之外,在兩邊衣領上還分別繡着一朵很漂亮的小花,那是雲桑朵在長安的時候給他繡上去的。
換好衣服之後韓喚枝走到銅鏡前看了看自己,覺得有幾分滿意。
走出書房,門口兩名千辦已經在等着了,是千辦方白鹿和千辦方白鏡,原本廷尉府有八千辦,廷尉府規模擴充之後有了十二名千辦,只不過如今還在長安城裡的只有四個,千辦古樂和千辦耿珊去了北疆,千辦於東城去了連山道鉅鹿縣調查一件案子,還有幾名千辦也分派出去,另外在長安城的兩名千辦一個是姚虎奴,一個是聶野。
韓喚枝出門後隨即登上等在院子裡的馬車,方白鏡方白鹿兄弟二人一邊一個跟着,出了廷尉府大門,大街上兩百名黑騎也已經蓄勢待發,兩百名黑騎前邊,姚虎奴和聶野兩個人看到馬車出來後也在馬背上俯身。
隊伍離開廷尉府直奔大通鏢局,似乎只是繼續調查關於大通鏢局的案子,這是廷尉府目前最主要的案子。
馬車裡,韓喚枝對面坐着胡吾,看起來已經幾乎脫了相的人字科主事。
“你帶我出來也沒用,我不知道天字科藏身何處。”
胡吾看了韓喚枝一眼,眼神裡有些畏懼。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天地人三科都是單獨行事,人字科和地字科還好,當初都是受皇后娘娘手下人管轄,我們兩科之間偶有聯繫,平日裡做事最多的也是我們兩科,而據我所知,天字科的人甚至和皇后娘娘都沒有什麼聯繫,而是交給了別人,這個人是誰我不知道。”
“我知道。”
韓喚枝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只是知道的晚了些。”
胡吾猛地看向韓喚枝:“是誰?”
韓喚枝沒有回答,也沒有再說話。
八部巷裡逃了一位大學士,所以很多事就變得清晰起來,原來時至今日還是低估了那位老人。
隊伍在大通鏢局外停下來,韓喚枝帶着胡吾走進院子裡,從大通鏢局被滅門到現在院子裡始終保持着原樣,連大廳裡的屍體都還沒有處理,廷尉府有一組人正在想辦法查出來這麼多人是被什麼東西迷倒的,不然的話應該不會連反抗都沒有,如果下次遇到這些人對方再用這樣的手段,廷尉府必須能夠應對才行。
“只是想帶你來看看。”
韓喚枝指了指屋子裡橫七豎八的屍體:“這是地字科的人?”
胡吾點了點頭:“是。”
韓喚枝又問:“那你應該也清楚殺他們是誰。”
“是。”
胡吾眼神閃爍了一下:“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韓喚枝看着他:“你說的並不準確,你們不是良弓也不是走狗,我們不是飛鳥也不是狡兔,你們背後的人更不是獵人,我纔是,你們只是一羣被放棄了的人罷了。”
胡吾緩緩吐出一口氣:“但我沒辦法幫你,我不知道如何查到天字科的人。”
“你會知道的。”
韓喚枝擺了擺手:“帶他回去吧。”
胡吾一怔:“你帶我來只是想讓我看看這些屍體?”
韓喚枝沒理會他,邁步進了大堂,方白鹿一擺手,上來兩名廷尉將胡吾押了下去,胡吾不住的回頭看向韓喚枝,他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對勁的事發生。
廷尉押着他到了大通鏢局門口,一隊廷尉正押着徐雪路進門,兩個人在門口相遇,徐雪路看到胡吾的那一刻忽然就罵了一聲,掙脫開廷尉的手臂朝着胡吾衝了過去:“你這個叛徒!如果不是因爲你的話大通鏢局上下那麼多人也不會全都被殺!”
他這一拳很突然,胡吾本能的閃躲了一下,頓時也怒了:“是你先出賣了我!”
千辦方白鹿跟出來:“都給我住手!”
那兩個人身上還纏着鎖鏈所以打起來並沒有什麼氣勢可言,況且在廷尉府裡已經被關了這麼久哪裡還有什麼力氣,只是兩個人如是對方的殺父仇人一樣,抱在一起恨不得用牙齒把對方咬死,廷尉們衝上來用手裡的棍子將兩人打開,然後分別押着一個進了遠門一個被押上馬車。
方白鹿大聲道:“把胡吾押回衙門,帶徐雪路進去見大人。”
胡吾被幾名廷尉按着上了馬車,一隊黑騎護送着馬車返回廷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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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大通鏢局幾十丈外的茶樓裡,持明道人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持正道人:“真是狗咬狗一嘴毛,那兩個傢伙都該死。”
“他們並不重要。”
持正道人搖頭:“你昨日去見了閣老,閣老不是說過讓咱們停一停嗎?那兩個傢伙已經是廢人而已,他們也不知道咱們的事,沒必要去出手。”
持明道人嗯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供出天字科的任何消息,我只是單純的想殺了他們。”
持正道人搖頭:“你這性子太沉不住氣,師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依然不改,你自己昨日還說過在城外見閣老的時候被兩個高手阻攔,還不是因爲你沉不住氣的緣故,你也該壓一壓性子了。”
持明道人聳了聳肩膀:“廷尉府如今還在長安城的千辦只有四個,四個都在大通鏢局裡,把胡吾送回去的那隊黑騎我還沒放在眼裡,難道這個世界上還人人都是商九歲,人人都是甄軒轅?”
“你不要輕舉妄動。”
持正道人看了他一眼:“若是因爲你的衝動牽連大家,你沒什麼好下場。”
“我知道。”
持明道人點了點頭:“咱們走吧,已經沒什麼可看的了。”
持正道人起身:“回宮裡去吧,最近這段日子你我都少出來,今日你拉着我來看大通鏢局這邊若是被師父知道了,有你我的好受。”
持明道人笑了笑:“也就你怕師父,你看看持真,什麼時候把師父當回事。”
持正道人搖頭:“持真是持真,你我是你我。”
持明道人哼了一聲,顯然不服氣。
兩個人離開茶樓往宮裡方向走,走到半路的時候持明道人忽然拍了拍腰畔:“糟了,我的門碟丟在茶樓了。”
持正道人瞪了他一眼:“你還不把自己丟了?”
“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取了馬上就回來。”
持明道人轉身往回跑,跑到那家茶樓不遠處的小巷子裡將自己的道袍翻過來,這衣服翻轉過來後就是一件黑色長衫,他取出黑巾將自己的臉矇住,然後朝着廷尉府押送胡吾的隊伍那邊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沈冷的將軍府,有個小太監急匆匆到了將軍府門外,也沒有進門,只是交給親兵一個東西后就趕緊離開,那只是個負責採買的小太監,沈冷見過兩次卻不熟悉。
小太監把東西放下之後就走了,應該是急着趕回宮裡,親兵拿着東西去見沈冷,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之後沈冷就從將軍府的後門出來,畢竟還在閉門思過,算計着日子還差兩天呢,走正門出來被人看見不好,他出了後門後將帽檐壓低快速朝着未央宮的方向過去。
押送胡吾的馬車走的並不是很快,兩側有黑騎保護,百姓們看到之後紛紛避讓。
就在這時候一道黑影從旁邊的屋頂上衝了下來,速度快到黑騎根本就反應不過來,那黑影落在馬車上之後一拳將馬車車廂轟開,馬車裡的胡吾還被鎖着,顯然沒有能力自保,就算是他沒有被鎖着且在巔峰時期也擋不住這一拳,就連千辦僉事薛籤也是被這樣的一拳打在小腹上震碎了內臟才失去反抗之力。
黑衣人將車廂轟碎,拳頭穿過木屑朝着坐在馬車裡的人砸了過去。
持明道人從來都沒有練過任何兵器,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最好用的兵器就是自己的雙手,沒有什麼比雙手更靈活,他的拳頭可開碑裂石。
啪的一聲。
拳頭卻被人很隨意的攥住。
坐在馬車裡的就不是一個人,在持明道人的拳頭轟進馬車裡的那一瞬間,手掌攔在拳頭前,那暴戾的一拳打在手掌上的力度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樣,消失了。
有個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的中年男人坐在胡吾身邊,左手擡起來握住持明道人的拳頭,持明道人大驚失色立刻撤手,可攥着他手的那隻手卻如同鐵閘,哪裡掙脫的出來。
他還是第一次在一個武者面前生出來如此不可逆轉的無力感,拳頭被人抓住,命在那一瞬間好像也被人抓住。
中年男人看了看持明道人的裝束視線落在腳上,又看了看持明道人的眼睛:“原來是這樣。”
持明道人以膝蓋撞向中年男人的胸口,中年男人的右手擡起來緩緩落下,不快,不狠,也不急,像是在掃一掃衣服上的塵土。
可是那隻右手恰到好處的落在持明道人的膝蓋上,彷彿有一道刀氣將這條腿直接斬斷。
持明道人啊的叫了一聲,眼神裡已經只剩下恐懼。
“你是商九歲!”
持明道人嘶吼了一聲。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我不是,他應該比我強一些。”
說完之後指尖在持明道人的胸口上點了一下,噗的一聲,指尖之力貫穿身體,後背上居然爆開一個血洞。
“我姓虞。”
中年男人看着持明道人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商九歲覺得江湖無趣,我一直覺得江湖很有趣。”
他低下頭看了看持明道人腳上那雙鞋:“殺薛籤的時候你們也沒換換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