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廝殺聲依然兇猛,孟長安帶來的親兵和黑武國青衙的甲士殺的昏天暗地,這是在黑武帝國之內,緊靠格底城,格底城內有數萬黑武邊軍,而就在行宮之外還有五千黑武士兵沒有撤遠,意外隨時都可能出現。
一旦索索圖控制不住那五千人,孟長安帶來的親兵再悍勇善戰,也會如陷入泥潭一樣無法自拔,很快就會被黑武邊軍的人還吞噬進去。
“你走。”
沈冷看向闊可敵沁色:“去外面,索索圖未必能把邊軍帶走,你去格底城穩住軍心。”
沁色張了張嘴,又下意識的看向孟長安,卻發現孟長安根本就沒有看她,孟長安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沈冷那條斷腿上,小腿骨斷了,縱然有鐵甲護着,可剛纔龕羅黑庭那兩摔的力度實在太大。
“好。”
沁色一咬牙轉身跑了出去。
“莫窟,你們幫忙!”
她喊了一聲,莫窟想了想,卻沒有聽沁色的話,一招手帶着人也退了出去。
此時大殿裡只剩下了四個人,脖子受到重創而暫時無法行動的楊七寶,斷了腿的沈冷,還有同樣受了傷的孟長安,再加上一個居高臨下的龕羅黑庭。
“真是諷刺。”
龕羅黑庭俯瞰着那三個寧人。
“你們是來幫沁色殺我的?可是現在沁色走了,她的護衛也逃了,反而是你們三個寧人留在這......我是黑武人,可我也爲剛纔那幾個逃走的黑武人趕到羞恥。”
龕羅黑庭盤算着如果自己此時下去勝算有多大,不管怎麼看,勝算都在他這邊。
他何嘗敢耽擱時間?他帶來的青衙手下顯然沒有那些寧人邊軍精悍善殺,雖然人數更多,可難保不會被寧人的邊軍殺光,到時候外面的人支援回來,他縱然有通天技,也殺不了這三個人,就這麼走?他心有不甘。
沈冷彎腰將小獵刀的刀鞘綁在自己斷腿處,有了支撐,斷腿的疼痛似乎都輕了些。
“我上。”
孟長安的脖子後邊一直都在流血,胸口也在流血,血水順着他的黑色甲冑縫隙往下淌,看起來觸目驚心。
說完這兩個字孟長安從地上撿起來一把彎刀朝着高臺上猛衝,沈冷看了看楊七寶的佩刀掉在不遠處,只是已經沒有了刀尖。
他跳過去將斷刀撿起來,在孟長安大步掠上高臺一刀劈落的瞬間,沈冷將手裡的斷刀朝着龕羅黑庭擲了過去,然後單腳跳起來攀住高臺想翻上去。
龕羅黑庭側身避開孟長安的彎刀,手抓住孟長安的右臂手肘捏了一下,孟長安的手臂立刻就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角度彎了過去,彎刀頓時脫手。
龕羅黑庭的左手擡起來在半空之中一把將斷刀接住,看了沈冷一眼,然後將斷刀擲了過去。
沈冷剛剛攀住高臺還沒有翻身上來,斷刀重重的戳在他胸口,雖然沒有刀尖,可刀子上巨大的力度幾乎貫穿了沈冷的身體,還沒有站穩是身子搖晃着往下倒......而在這一瞬間,沈冷把那條斷了的腿擡了起來,手在小獵刀刀鞘上按了一下。
刀鞘上的鋼絲彈射出去,鐵爪摳住了龕羅黑庭的小腿,鐵爪瞬間就摳了進去,而沈冷下墜,鋼絲繃直,直接將龕羅黑庭拉的往一邊歪倒。
孟長安趁機掙脫出來,一腳踹在龕羅黑庭的一側,這一腳踹在肋骨上,可沒想到龕羅黑庭居然鋼筋鐵骨一樣,這一腳居然沒能把肋骨踹斷。
這一腳力度已經足夠大依然沒能傷及骨頭,可在兩個人的合力之下龕羅黑庭從高臺上摔了下去。
“找死!”
龕羅黑庭落地,一擡腳單手抓住小獵刀的鐵爪往下一拉,噗的一聲把鐵爪從小腿上拽下來,連着一塊血肉,這劇痛讓龕羅黑庭暴怒。
他抓着鐵爪一拉,沈冷不由自主的被拽過來,人在地上平着滑過來停都停不住,眼看着沈冷到了龕羅黑庭腳下,龕羅黑庭擡起腳朝着沈冷的胸口重重的踩了下去。
“鐵甲有何用?!”
呼!
一道細小的黑影瞬息而來,看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因爲太快,只是恍惚了一下就沒入龕羅黑庭的小腿,龕羅黑庭的腿被撞的向旁邊歪過去,這一腳就踩了個空,腳底踩在地磚上直接踩出來一個深坑。
龕羅黑庭低頭看了看,自己小腿上插着一根樹枝。
“他們是戰將,戰陣之中往來衝殺堪稱無敵。”
一個灰布長衫的中年男人緩步走進大殿,看了看沈冷,又看了看孟長安。
“你是江湖出身,打法不一樣而已,何來的驕傲?一對一也要選一個江湖人才對。”
中年男人走到龕羅黑庭對面站住,臉色平靜,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普通人,身上沒有什麼氣勢可言,雙手空着,可不知道爲什麼,龕羅黑庭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心臟就猛的緊了一下。
“楚......楚先生!”
沈冷眼睛都瞪大了:“你怎麼會在這。”
楚劍憐看着沈冷淡淡道:“被打成這樣。”
沈冷:“見笑見笑。”
楚劍憐轉頭看向龕羅黑庭:“本來是想給他們幾個與你交手歷練的機會,所以哪怕是你在說那句神不殺你誰能殺你的時候我都忍了,年輕人進階成長速度太快就變得目中無人,也覺得自己戰無不勝,和你這樣級別的對手打一場他們纔會明白自己距離真正的強者還有很遠的路。”
龕羅黑庭皺眉:“你是誰。”
楚劍憐的話看似是對龕羅黑庭說的,可實則是對沈冷對孟長安說的。
“我記得我說過,你們的刀法太剛硬猛烈,出力太足,太足則沒有迴旋餘地,一擊不能致勝便會被人所利用,在戰場上你們習慣了身先士卒,你們一刀一個看似的並不是你們的對手而是敵人,尋常士兵與你們的實力相差甚遠,所以只能讓你們生出錯覺,自己已經很了不起。”
沈冷指了指被自己殺了的龕羅道:“先生教訓的是,你看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楚劍憐瞪了他一眼,心境再好的人也忍不住會瞪一眼,那股子不要臉的勁兒。
楚劍憐緩緩道:“到我身後去。”
沈冷和孟長安兩個人拖着楊七寶到了大殿殿門那邊,孟長安看向沈冷:“現在怎麼辦?”
沈冷:“理論上應該把瓜子花生拿出來了。”
孟長安:“......”
楚劍憐緩步向前:“你在他們兩個面前太狂妄了些,你狂妄的底氣是你練功已經近四十年,我聽聞過你的事,你從六歲開始練功至今還差兩個月就滿四十年,他們兩個加起來練功的時間也不過二十幾年而已,你能贏是常理,常理之中的事你驕傲什麼?”
楚劍憐手裡沒有劍,可這不妨礙他是楚劍憐。
“我練劍三十年,比你差十年,你來與我比過。”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龕羅黑庭一把抓向楚劍憐的咽喉,楚劍憐卻似乎已經提前知道了他要做什麼,左手擡起來中指食指併攏已經在那等着了,龕羅黑庭眉角一擡,五指抓向楚劍憐的手指,楚劍憐的兩根手指恍惚了一下,似乎是往前又進了一分,又好像根本沒有動過。
噗!
龕羅黑庭的手掌心被洞穿了一個血洞。
楚劍憐道:“你所修的武功奇特,身體堪比甲冑,尋常刀劍不可傷。”
他側身避開龕羅黑庭的第二抓,跨步,肩膀撞在龕羅黑庭的胸口上,龕羅黑庭隨即向後倒飛了出去......明明就是尋常無奇的招式,可龕羅黑庭偏偏就躲不開,也不是楚劍憐的速度已經快到超越了人體極限以至於連龕羅黑庭這樣的高手都難以避讓,而是時機的拿捏恰到好處。
楚劍憐的出手,就在於龕羅黑庭招已成勢再改已不及的那一刻,所以龕羅黑庭極爲難受。
真的沒有什麼波瀾壯闊的場面,甚至遠不如沈冷孟長安楊七寶他們圍攻龕羅黑庭時候看起來那麼激烈,楚劍憐出手看似慢吞吞的,總是比龕羅黑庭慢了那麼一絲,然而卻總是能一擊得手。
“中原人不信神佛。”
楚劍憐的手指點在龕羅黑庭的胸口,龕羅黑庭背後一股血箭噴射出去。
龕羅黑庭雙手橫掃,楚劍憐已經到了他背後,手指在後心位置點了一下,龕羅黑庭的胸口一股血箭迸射出來,龕羅黑庭看起來瘋了一樣揮舞着雙臂,楚劍憐一會兒出現在他身側一會兒出現在他身前,手指在龕羅黑庭身上連點,遠處的沈冷和孟長安看的目瞪口呆,只是看到龕羅黑庭身上一股一股的血箭噴射出去。
不過短短几息時間,楚劍憐收步後撤,負手而立。
龕羅黑庭站在那,身上已經滿是血洞,那一身尋常刀劍直接砍上去都不可破的硬功,卻被楚劍憐點的千瘡百孔。
“神不殺你,中原人殺你。”
楚劍憐轉身,甚至沒有再看龕羅黑庭一眼,龕羅黑庭張了張嘴,忽然脖子上爆開一團血霧,他腦袋往一側歪了歪掉在地上,滾出去好幾步遠。
楚劍憐走到沈冷身邊低頭看了看:“教過你的。”
沈冷:“嗯......沒學好。”
楚劍憐微微皺眉,然後嘆息一聲:“罷了,你不似茶兒那樣可以專心練功。”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
楚劍憐又看了看孟長安:“你的刀法比他還要沒道理。”
孟長安覺得自己應該謙卑些,可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戰場上廝殺本來就不講道理。”
楚劍憐因爲這句話若有所悟,沉思一會兒:“你們隨我回去,我想到了些什麼。”
孟長安看了看沈冷,沈冷看了看孟長安。
孟長安的眼神裡大概是說這位先生怎麼行事如此不拘一格,這是戰場啊,說走就走了?
“既然你們刀勢兇猛難有餘地,那就索性兇到極致不留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