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開始在長安城內大規模搜捕之後,那些來自西蜀道十萬大山裡的綠林客就算是再悍不畏死也沒有了什麼意義,不怕死不代表就一定會贏。
禁軍在城南的第一次行動就將綠林客殺了個七七八八,至少三百人被剿滅。
剩下的人不在南城,從這一天開始也銷聲匿跡。
長安城太大,北邊有山東邊有湖,剩下的這些人開始玩起來躲貓貓,還有什麼作爲。
十月的最後一天毫無新意的來了。
這似乎是一個尋常之極的日子,每個人若是往前回憶一下,也許都不會記起來上一年十月的最後一天自己做了些什麼,除非對於某個人來說這一天恰好是值得紀念的日子,比如生日,比如成親的日子,比如在這一天發了大財。
承天門外大街依然如故,過往的百姓們總是會多看幾眼北側那高高的承天門和宮牆,宮牆之內就是皇帝所在,每個人對於皇宮都有一種難以掩飾和壓制的好奇。
禁軍甚至沒有增加戍衛的兵力,也看不到有廷尉府和刑部的官員在大街上,不管怎麼看,似乎大寧皇帝陛下都沒把今天當回事,換句話說,也沒把幾個宵小之輩當回事。
然而蘇冷真的來了,與蘇冷同來的還有西蜀道綠林總舵主雷浩生。
兩個人並肩而來,走過來的時候蘇冷甚至還講了個笑話,雷浩生覺得他有些神經質,那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倒是蘇冷自己笑的前仰後合,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承天門外大街是長安最寬的大街,出了承天門穿過大街就是承天門廣場,在廣場正中有一座極宏偉的雕像,每一天都會有來自大寧各地的百姓在這廣場上走走看看,雖然進不去承天門,可在如此近的距離感受一下皇城的威嚴,似乎也是一種很不錯的人生體驗。
雷浩生看着笑出來眼淚的蘇冷問:“你是在害怕吧?”
蘇冷不笑了。
“是啊,我是真他孃的在害怕。”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去:“不過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大寧的皇帝陛下根本就不會到承天門城樓上,他不給我機會讓我說幾句話。”
“殺了那麼多人,佈置了這一切,就只爲了跟皇帝說幾句話,值得嗎?”
雷浩生問。
蘇冷聳了聳肩膀:“殺了這麼多人,損失了那麼多手下,你只爲了走到這承天門外大街上換一個和馬幫當家面對面的機會,也許還沒機會,值得嗎?”
雷浩生眯着眼睛:“你這話問的這他孃的傻-逼。”
蘇冷:“你以爲你不是?”
兩個人穿過廣場,走到那巨大的雕像時都側頭看了看,那是一整塊產自連山道太山那邊的太山玉,通體漆黑如墨,雕刻的是一個威武的鐵甲將軍提馬而起,人如蛟龍馬亦神駿,雕像足有五米多高,太山玉不算太值錢的東西,在太山很常見,可這麼大的完整一塊就稱得上價值連城。
“雕刻的那騎馬的將軍是誰你知道嗎?”
蘇冷問雷浩生。
“不知道,沒興趣。”
雷浩生走了幾步:“不過挺威風的,是誰?”
“大寧開國皇帝。”
雷浩生下意識的又多看了幾眼,覺得那要是自己的話也應該會很威風。
蘇冷走到大街邊停下來,閉上眼睛。
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大概三四歲?又或者是更早,依稀記得他父親帶他來過一次長安,又好像是自己的幻覺,一切都那麼虛幻,實在是記不清楚了,可對於這雕像,父親曾經不止一次的說起過.......原本這雕像不只是大寧的開國皇帝陛下一個人,在馬的兩側還分別有一個將軍,一人持盾一人持刀。
大寧立國二百多年後,雕像在一個晚上壞了,不是被人破壞的,或許是因爲早有裂痕,連接的地方又不算太堅固,開國皇帝的那兩個侍從雕像墜落下來摔的粉碎,如今的雕像是修繕之後的,看不出來曾經有斷裂過的痕跡,可也再也看不到了那兩個侍從。
父親告訴他,那兩個侍從,左邊的姓蘇,右邊的姓唐。
那是大寧立國時候,爲皇帝陛下披荊斬棘開疆拓土的功勳之臣。
蘇冷睜開眼睛看向大街對面的承天門城樓,那上面依然空蕩蕩的。
“果然啊。”
蘇冷搖了搖頭:“在皇帝眼裡,我們都是螻蟻,根本與他不對等,他有怎麼會到那邊去等我。”
雷浩生也很失望:“聶刀那個老傢伙也沒來。”
“慫貨!”
“孬種!”
蘇冷忽然毫無徵兆的憤怒起來,朝着承天門那邊嘶吼:“不是說皇帝無懼天地嗎?難道你連你舊臣的後人都不敢見?你可還記得,大寧開國皇帝身邊的那戰將?雕像壞了,難道皇族心裡的雕像也壞了嗎?我是大寧開國公大將軍蘇耀的後人,是大寧西疆重甲大將軍蘇方式的兒子蘇冷!高高宮牆之後的那個自命不凡的皇帝......”
蘇冷指向承天門城樓:“你可敢讓我問你幾句話?!”
就在這時候沈冷扶着老當家從城門裡出來,身邊跟着一個身穿禁軍校尉軍服的年輕人,還有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人,這兩個人蘇冷都不認識,若是那日他在城南的話應該會記得,這個年輕的禁軍校尉處事作風一定會讓他過目不忘。
身穿錦衣的那個年輕人看起來有些冷傲,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劍。
校尉是澹臺草野,年輕人的衛藍,再加上沈冷,這樣的三個人保護着老當家,似乎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聶刀!”
雷浩生看到老當家的那一刻眼睛就紅了。
他沒帶兵器,帶了兵器不可能順利走到這,所以他赤手空拳的朝着老當家衝了過去,一步數米,猶如踏地飛行。
蘇冷搖了搖頭,居然有些羨慕:“你的願望實現了,恭喜。”
其實,雷浩生何嘗不知道他殺了不了老當家,哪怕是離開的西蜀道的老當家他也一樣殺不了......那是一個漂亮之極的水泡,吹一下就破了,殺不了他,能見到他也好,在西蜀道的時候他想正面見到老當家都沒機會。
“我曾經幾次派人找你。”
雷浩生衝過去,卻被跨前一步的衛藍攔住。
雷浩生眼睛血紅血紅的盯着老當家:“第一次,我派人問你,以後我不劫你馬幫的貨,你也別和我的人爲難行不行,你直接讓人割了我手下的舌頭,第二次,我又派人去問你,你說出來你走那些路我們避開你行不行,井水不犯河水,你讓人砍掉了我手下的人頭。”
他擡起手指着老當家:“你爲何逼人太甚!”
老當家看着雷浩生那張扭曲的臉:“原來你體會到逼人太甚的感覺了,你們這綠林客啊,好像天生就覺得做劫匪搶劫商隊殺人越貨就和山中的虎豹吃羊是一樣的道理,以爲那是自然的規矩,可你們不是虎豹是人,被你們殺的也是人,既然都是人,總得也讓你們明白明白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是什麼滋味。”
老當家搖頭:“可惜,你們還是沒醒悟,我殺了這麼多年也沒殺出來一個明白人,所以你們這些綠林客,沒有一個該活下去的。”
雷浩生大步往前:“能不能給我一個與你一戰的機會!”
“不能。”
老當家轉身:“我一大把年紀了,我女兒是貴妃娘娘,我家大業大,我還有子孫後人,我和你一對一?”
他哼了一聲。
雷浩生氣的肝膽欲裂。
噗!
衛藍的劍刺過來,在半空之中被雷浩生用手掌擋住,那劍穿透了雷浩生的掌心,可還沒等衛藍把劍抽回去,雷浩生的手掌往下一壓,他竟是以他的掌骨彆着劍壓下去,彆着勁兒,衛藍的劍想抽出去都難。
“給我棄劍!”
雷浩生壓下去手的同時身子一轉,彎腰壓手轉身一腳踹向衛藍的咽喉,這些動作一氣呵成。
衛藍的劍抽不出來,只得棄劍。
他雙手在胸口架住,那一腳踹在他雙臂上,身子被巨力踹的向後滑出去很遠,鞋底在大街上摩擦的聲音顯得有那麼一點點刺耳。
雷浩生一招逼退衛藍,站直了身子的同時將那把劍從手掌裡抽出來,帶着血的劍指向遠處老當家的背影。
“你回來與我一戰!”
他疾步前衝。
人影從側面襲來,雷浩生一劍橫掃將人影逼退,可那只是錯覺,因爲他快,他看到那人影往後閃了一下以爲是將其逼退了,可那人只是猛的往後一仰上半身避開劍,然後又迅速的把身子壓回來,這種大開大合的動作,年紀大一些後根本就不敢做了。
澹臺草野避開這一劍後人已經到了雷浩生面前,一拳筆直的砸向雷浩生的臉,拳頭沒有什麼花哨可言,就是快,就是重,就是兇。
瞬息而至。
雷浩生向後急退,劍擡起來要刺向澹臺草野的眼睛,劍身才揚起的瞬間手腕上麻了一下,衛藍何等的身手,在澹臺草野出手的同時他就回來了,一指點在雷浩生的手腕上,劍脫落,他一把將長劍抓住,劍身劃過一道匹練,白光一閃即逝。
劍切開雷浩生的咽喉。
砰!
澹臺草野的肩膀重重的撞擊在雷浩生的胸膛上,雷浩生的身體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站直了身子的澹臺草野,依然面無表情。
蘇冷饒有興趣的看着沈冷:“你不動手,是在等我?”
沈冷沒回答。
與此同時,延福宮。
浣衣坊來了兩個送洗乾淨衣服的侍女,看起來眉清目秀,只是其中一個看起來有些緊張,另外一個看起來有些興奮。
......
......
【急匆匆趕出來的一章應該會有錯別字,下一章應該會晚也可能是明天,我在西安,總是想多看看長安的風采寫出來的纔會更好些,對面就是大雁塔,心有所感。】
【下一章是白小洛和蘇冷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