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嘴脣動了動，似乎是想要問些什麼，但不知爲何，他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沉默了下來。
他沒有想到，一件表面看似簡單的恩怨，其中居然牽扯到這麼多的事情。他更沒有想到，上官家跟王之策的恩怨居然跟神兵無關，跟萬靈丹無關，跟他體內的元氣之靈也沒有半點的關係。上官家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元氣之靈的事情，至少，他沒有從他們的嘴裡聽到這個詞。他們之間的恩怨居然是因爲一個女人。
熟是熟非？這件事真的是上官家的責任嗎？上官家只想爲自己的妹妹討一個公道，能算錯了嗎？可是，他們將王之策傷成了那副模樣，傷得連萬靈丹都不能再恢復，是不是太過了一些？到得現在他才知道，爲什麼當初王之策身上有萬靈丹，但他仍然是死了。原來，他的傷勢已經不是萬靈丹可以恢復的了。
上官夜行也沉默了下來，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有些惆悵的望着遠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方言看了他一眼，神情複雜，似乎是在判斷他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他說的這個故事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編織出來的。可是，從先前他所說的事蹟裡，又沒有什麼明顯的破綻。更重要的是，他想不通他有什麼原因編織一個故事來騙自己。
正如他先前所說，如果他真要得到自己的東西，他們早就有機會動手，根本不必這麼費盡心思。更何況，以前他身上的萬靈丹傳得人盡皆知的時候，他得到神兵時轟動天下的時候都沒見他們有什麼動作，也沒見他們出現過，這足以說明他們對這些東西真的沒有什麼興趣。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上官夜行剛纔說的事情，都是真的！
他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額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王之策跟上官家中間有着這麼多的曲折，他現在還要對上官家做什麼嗎？從整件事情來說，上官家的所作所爲好像並不出格。畢竟，他們是在爲自己的親人報仇。畢竟，王之策確實要爲他妻子的事情負責。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上官家真的不用爲王之策的死負一點責任嗎？他們雖然沒有親手殺了王之策，但不可否認，他的死跟上官家脫不開關係。遠沒有他起初在天都城時說的那麼簡單。
他苦笑了起來，這種事情是根本無法用常理來理清的。如果非要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上官家爲了替自己的妹妹報仇，天經地義。而他要殺了上官家爲王之策報仇，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妥。
只是，在得到了這麼多的內幕之後，他心頭卻是有些動搖了。上官家現在應該有數百號人口，他殺了上官家，上官家又後再來殺他？憑着上官家的實力，就算他真能殺得了他們，但他們如果要保下一些後代，也並不是什麼難事。然後呢？一直這樣相殺下去？
他沉默了下來，久久不語。
好一會後，他纔出聲說道：“我想知道，王之策的妻子葬在哪裡，我想知道那個遺址在什麼地方，我還想知道你們最後交手的位置在哪裡。”
上官夜行手掌微微一動，一張白布從他手中扔了過來。在這上面寫着好幾個地址，甚至還畫有地圖標識。
方言再次沉默了下來。
上官夜行也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天色不知何時黑了下來，山脈中一片寂靜，靜得有些可怕。
“現在，你有什麼打算？還是固執的想要得王之策報仇？”上官夜行終於是說話了，聲音平靜如水，不起一絲波瀾。
“我不知道，我需要時間考慮。”方言如實回道：“我還需要去查一查這件事情的真僞。”
“三個月後，我們再在這裡見面。到那個時候，如果你仍然堅持要替王之策報仇，我們也成全你。我們會給你一個動手的機會，但你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上官夜行站了起來，準備離去。
“等一下。”方言急道。
上官夜行回頭看着他。
“爲什麼？”方言問道：“你們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將這件事情徹底了結，爲什麼要告訴我這麼多，爲什麼要讓我選擇？”
上官夜行沉默了片刻，說道：“這個世界太過暴躁，這個世界的人心中充滿了殺氣，這已經延續了數千年時間，這不好，很不好。我覺得你有能力也有決心讓這個世界做一些改變。我覺得你可以讓一些迫不得已隱居的人能迴歸到這個繁華的世界。”
方言微微一怔。
“上官家現在雖然很強大，但我們沒有能力確保它一直強大下去。我不想讓我們的後代生活在一個非常混亂的世界當中。我希望他們能生活在一個和平的世界裡。哪怕是以後上官家沒落了，他們也不必時時爲自己的生存而擔憂。這也是天下很多普通人的共同心願。”
方言嘴脣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然，這只是我們的期望，你能不能做得到，這不是我們的控制範圍之內。我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希望，想給天下人一個希望。但你如果執意要替王之策報那個所謂的仇，我們也不介意親手打破這個希望。”
方言苦笑一聲，沒有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問道：“你知道死亡谷嗎？”
“知道。”上官夜行點了點頭，說道：“我所知道的死亡谷並不比你少，你知道的，我全知道。早在幾百年前，我們就派人進去過裡面。知道它的主人就是上官家出走的那位陣法師。”
“那你們爲什麼……”
“爲什麼任由它留在那裡？”
方言點了點頭。
“因爲死亡谷的主人也是我們的祖先，因爲那個地方他不是留給上官家的，他是留給有緣人的。也是留給這個世界的。”上官夜行說道：“我們必須要尊重他的決定，因爲他是我們的祖先，因爲同樣的東西他給上官家留了一套，我們沒有理由再打死亡谷的主意。”
方言再度沉默了下來。
“記住，三個月後，上官家會在這裡等你。”上官夜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拋下這句話後，身形便憑空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