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晚上入夜時分,外面月亮和星星已是高高掛在了天上,朱元旦家裡的燈火也是亮了起來,此時吳姨娘正在朱元旦屋裡幫着收拾東西,看看他有沒有遺漏什麼,因爲明日一早朱元旦就要跟着張進、張秀才他們一起去府城趕考了。
吳姨娘一邊收拾着,一邊口中問道:“這衣服都帶齊了嗎?這一去又是好幾個月,夏日裡熱倒沒什麼,就是怕秋日裡涼,一不小心着涼了可不好,可要多帶幾件厚實的衣服去!”
說着,她起身翻箱倒櫃地又給朱元旦包袱裡多裝了幾件衣服,朱元旦見了也不阻止,只笑道:“姨娘說的是,姨娘說要帶就帶着吧!姨娘且放心吧,這一路上有我師孃看着呢,冷了熱了,要加衣服了,她都會囑咐着盯着的!”
聞言,吳姨娘不由心裡有些心酸,複雜難言,但還是點頭應道:“是!一路上有你師孃看顧着,我確實也放心,可是元旦,你們這麼些人,你師孃要照顧着你們的衣食起居,也是十分辛苦了,我們自己照顧好自己,能少讓人操心就別讓人操心,你說呢?”
朱元旦卻笑道:“姨娘這話說的也是,可也有點見外了,別人也就罷了,和先生師孃卻是不用這麼見外了,先生師孃待師兄如何,就待我也如何了,這麼見外不讓師孃操心,師孃可能還反而會不高興了!呵呵!”
吳姨娘聽他如此說,抿了抿嘴脣,輕嘆了一聲,倒不再說其他的了,她打好了包袱,猶豫了一陣,好似玩笑地道:“這你要出遠門啊,家裡就剩下我一個人,怪冷清的,要是可以的話,我都想着和你一起去府城了,這樣我也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了,也能幫你師孃分擔分擔,你師孃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她雖是玩笑着說這話,但朱元旦看了她一眼,卻是明白她的心思,恐怕她也想着能夠跟着一起去府城吧。
可是,朱元旦蹙眉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道:“姨娘,你要是也想跟着去府城,這次可能不行!畢竟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啓程了,這臨時加你一個人,恐怕不太方便,尤其是先生那兒,你要跟着去,先生恐怕就要處處避讓着了。”
這話說的也是,張秀才是個守禮的讀書人,吳姨娘卻是個婦人,吳姨娘要是也跟着去府城,他還真是要處處避讓,確實不怎麼方便了。
吳姨娘聽了神情有些失望,但還是笑道:“我也就這麼一說,不放心你罷了,哪裡能真跟着去呢?我就在家裡等着你回來!”
“嗯!”朱元旦重重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又是沉吟了一瞬,笑道,“姨娘在家裡也好好保重身體,這回不方便,下回再去府城,我和姨娘一起去,總有機會的!”
吳姨娘失笑道:“好!下回姨娘和你一起出遠門!好了,東西就這些了,你再看看有沒有遺漏些什麼,要是沒什麼遺漏的,就早點洗洗睡吧,明天早上要早起去你先生家裡匯合呢,可不能起晚了!”
朱元旦看了看牀上收拾好的幾個包袱,笑道:“就這些東西了,沒遺漏什麼,辛苦姨娘了,姨娘也回屋去睡吧!”
“嗯!那我回屋了!”吳姨娘答應着,就起身走了,出了房門,輕嘆了一聲,並沒再多囑咐什麼。
而與此同時,這啓程出發的前夜,張家小院也是在忙碌着收拾東西檢查一番了,這夜那方誌遠就住在張家,他的東西也早已從家裡帶了過來,就準備明天一早和張進他們一起出發了。
半夜他睡不着,就又來找張進說話了,兩人躺在一張牀上,後腦勺枕着雙手手掌,看着眼前的黑夜,各有各的心思。
方誌遠道:“師兄,睡了嗎?”
張進應道:“嗯,還沒睡着!”
方誌遠頓了頓,問道:“師兄在想什麼呢?”
張進失笑道:“想什麼呢?自然是在想這去府城趕考的事情了,還能想什麼呢?”
方誌遠聞言自己也跟着失笑道:“也是,除了這事情,還能想什麼呢?那師兄,你說我們這次去府城考鄉試,能不能考中啊?”
張進沉默了一瞬,才輕吐了一口氣,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雖然我們這一年讀書很刻苦用功,爲今年的鄉試做了很多的準備,但這讀書人用功刻苦的多的是,考鄉試的秀才又那麼多,可中舉的每次卻只有那麼一些人了,我們能不能考中,誰也說不好!”
聽了這話,方誌遠也是沉默了半晌,嘆息道:“師兄說的也是,是我心裡不安穩了!可我希望我能夠一舉考中,不然我和蝶兒的事情就真的不可能了!師兄,你呢?你也想自己一舉考中吧?不然你和那位知府家的小姐可怎麼辦啊?”
張進又是失笑道:“管好你自己吧,你也來打趣我了!我和人家姑娘和你們不一樣,情況更復雜些,可能也更艱難些,你或許考中了舉人,就能夠成就姻緣了,我就不一定了,就是考中了舉人,或許人家也看不上呢!”
方誌遠不由默然,嘆道:“師兄,考中了到底是有些希望的,要是沒考中,恐怕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到時候師兄又該如何?”
張進十分灑脫地笑道:“要是沒考中,自然是回家來了,還想什麼呢?一個窮酸秀才,人家家裡肯定是看不上的啊,再做癡心妄想,豈不是白日做夢麼?”
方誌遠又是無言,苦笑道:“師兄倒是灑脫,說放手就放手,我卻做不到了!我還是希望我能夠一舉考中,一切順利了!”
張進笑了笑,又是沉默了,看着眼前的黑夜,不再說話,心思重重。
那方誌遠久久不見張進說話又是喚道:“師兄,師兄?睡着了嗎?”
沉浸於自己思索中的張進不曾理會他,他也自覺住口不語了,同樣睜着眼睛看着這黑夜,想着自己不知如何的將來,想着今年的鄉試了。
兩人並排躺在牀上,各自想各自的,不知不覺間閉上雙眼睡着了,再一睜眼,外面天色已經矇矇亮,張秀才和張娘子已是起身開始收拾了起來,弄出了些許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