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
黃昏時分,夕陽透過窗棱映進了房裡,將整間房子映成一片緋色。
李月姐醒來的時候,鄭典已經不在身邊了,便披衣起牀,朝房門外走去,到得偏廳之處,便聽到裡面鄭典同墨風在說話。
“墨風,這次這個教訓你可要記牢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官場兇險,到處是坑,一不小心就掉坑裡了,到時候你讓你姐可還真怎麼活。”鄭典沉穩着聲音道,自有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氣勢。
“大姐夫,我知道了,對不起,大姐夫,這次差點害了你。”李墨風點點頭,也是一臉慚愧,這一回他差點連大姐夫也拉下水。
“這話休說,都是一家子人,我護着你原是應當的,不過,袁家那裡,你還是去道個歉,總歸這次是你對不住他們。”鄭典道。
墨風點點頭。
“至於連不連累的,一家人不說這個,真要說,說不得此次也還是我連累了你,我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別人都盯着我,你是我的妻舅,自然的連你也被人盯上。”鄭典道,本來,墨風的事情已經被他壓下了,若不是有人有意去挖掘,再加上袁家那邊他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這事兒是揭發不出來的。
這分明是有人盯着才能從珠絲馬跡裡面發現一點點線頭,纔有把整件事揪出來的。而總歸的,這些人的目的還是他。
“不管怎麼,總歸是我自身做錯了,要不然,別人就算是盯着我也沒奈何。”墨風道。
“嗯,你知道這些就好,只要自身站的穩了,別人就奈何不得,這段時間,你好好在家裡安心的讀書。陪陪你姐,等過兩年,我總歸會想辦法給你謀個缺的,七王爺也是答應了我的,到時候你再復起就是。”鄭典道。
“多謝大姐夫,不過。這幾年我想好好吃吃苦,磨練幾年再說。”李墨風說了自己的想法。
“那也行。”鄭典道。隨後卻又點着墨風的額頭:“你這小子是該好好磨練,行事不行,當初我是怎麼跟你說的,金子的事情。得等案子塵埃落定後再跟你姐說,你倒好,早早的跟你姐說了。這回是我沒事,那萬一有事了,你大姐把金子用光了,還靠什麼傍身哪。臭小子。”
“不對啊,大姐夫,我沒跟我姐說金子的事情啊。”墨風委屈的大叫。
“你沒說?那欽差他們怎麼知道的,買房子的銀錢來路他們都查明瞭呀,就是那一批金子。是你姐跟田老爺子說的,再由田老爺子跟欽差說的,這若不是你說的。你姐怎麼知道?”鄭典一臉不信任的反問。
“我真沒說。”墨風舉手保證。
“是我自己發現的,我還正疑惑呢,你們倒是跟我說道說道這裡面有什麼講究啊。爲什麼你自己不說反而讓墨風跟我說。”李月姐站在門口瞪着鄭典。
“媳婦兒醒了,來,坐坐坐。”鄭典忙不疊的上前,扶着李月姐坐下。
至於金子的事情。
原來那箱金子是鄭典在準備來淮安時才發現的,當時李月姐一人過來,換洗衣服什麼的都沒帶多少,鄭典準備過來時,便讓王四娘把該帶的東西都整理了帶過來,因着東西太多,沒有箱子裝,鄭典便想起了那箱假珠寶,本想着把裡面東西拿出來,用來裝衣服什麼的,畢竟那箱子是做的十分考究的,可沒成想,等裡面東西拿掉後,鄭典發現箱子還是十分的重,當時就奇怪了,於是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才找到了隔層。才發現了金子。
後來,鄭典跟着皇上直接來淮安,東西就讓鐵水他們運過來,到了這邊,一來東西都還沒到,二來,事情一樁接一樁的,多的鄭典都喘不過氣來,忙成樣子,一時自也顧不得說金子的事情。
直到墨風陷入了案中,鄭典知道李月姐的性子,最緊張的就是這些個弟弟和妹妹,若是知道墨風陷入了案中,還不知要怎麼樣呢,所以就答應了墨風幫他的事情擔下來,可是要擔下墨風的事情,方方面面要打點的不少,尤其是袁家那裡,袁小郎傷的很重,再加上他們的老宅子也沖掉了,兩姐弟也沒個安身之處,鄭典又想堵他們的嘴,於是就買下那棟宅子,只要他們收了,就不怕他們再反水,可這事不能讓李月姐知道,讓她一知道,墨風的事情就瞞不住了,所以鄭典纔想到了那箱金子,事後,他本想把剩餘的金子交給李月姐的。
可終歸還是擔心,雖說墨風的事情他做了萬全的準備,可萬一還是發了呢,到那時鄭典自己必然也要跟着陷進去的,如今朝中盯着他的人甚多,再加上他這一次對陳於兩族下手,得罪的人也太多了,那田溫老頭不也跟月姐兒說過,風光之處有兇險。
鄭典知道一但他出了事,月姐兒定會舍了這些金子爲他奔走,可官場兇險,他又得罪了太多的人,會怎麼樣真不好說,到時候既便是舍了金子,也不見得真能讓他脫身,倒不如保留下這些金子,萬一他出事,月姐兒也有傍身的銀錢。
於是他左思右想的,最後就沒把金子的事情跟李月姐說,卻是跟李墨風說了,萬一他真的回不了了,再讓他跟李月姐說,這樣,就算他出事,李月姐也有銀錢伴身,日子能過的舒坦一點。
只是沒想到李月姐自己發現了,爲了他們幾個多方奔走,那批金子也花了個七七八八了。
知道事情原委,李月姐心裡說不出的滋味,既然感動,又惱火。
“你都出事了,還想我好不好乾嘛,到時候我自另嫁了他人去,說不得,那纔是進了福窩。”李月姐感動之餘,又氣惱鄭典不顧自己,反倒是說起反話來了。
“喂,喂,喂,你這女人,進了我鄭家門。就是我鄭家人,還想嫁了傍人享富?我告訴你,這輩子你也別想了,不,不止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別想。”鄭典瞪着眼也是大叫。
“不想我嫁旁人,你就好好的顧着自個兒,活個千年王八萬年龜的,我便隨你千年萬年。”李月姐吼了回去。
墨風瞧着這情形傻眼了,這兩人倒底是吵架還是打情罵俏來着。他一光棍傷不起,於是起身出門。身後響起鄭典頗有些委屈的話:“行行行,媳婦兒說怎麼就怎麼。我就活個千年王八萬年龜。”
墨風咧了咧嘴。
……
淮安這場陳於兩族的田畝侵佔案一直到開來的春耕才完全的定案完畢,而鄭典在拱衛司出來之後就一直撲在新稅制,到了春耕時期,新稅制已推行完畢。
朝延再頒佈了幾條免稅令和墾荒令。免除了淮安新一年的田稅,對鼓勵墾荒,對墾荒的田地進行補貼和免稅措失。
如此種種,一條條的政令下來,逃難在外的百姓陸續返回家園。拋荒的良田又再一次被開墾了出來,麥芒似的稻秧苗破土而出,一片喜人景相。
尤其是河壩鄉這邊。袁家姐弟也回到了鄉里,開始帶着家裡的佃戶春耕。並第一個開始提出了減租。吸引了許多無田的流民落戶河壩鄉。這一片便漸次的繁榮起來這是後話。
淮安的農業,在新稅制的推動下重新煥發生機。可以說。淮安這塊試驗田成功了,而鄭典也憑着淮安做的一切穩立於朝堂,再加上皇上對他的支持,便是別人再不服氣也耐何他不得。而接下來,朝廷必然要將新稅制等等措施頒佈全國。
而隨之而來,新地主同舊士族之間的矛盾也越發的尖銳,朝堂上的內閣大臣們常常爲了各自所代表的利益大打出手。
皇帝也是大玩均衡牌,一會兒支持這邊,對另一邊幾板子,一會兒又反過來支持另一邊,打這邊幾板子,到最後總歸是把自己的意圖執行下去就行了。
而這段時間的如意閒話也是格外的熱鬧,輿論的重要大家都知道,於是各派都想方設法的把自己的觀念和想法發表在如意閒話上面,當然也各有攻尖,文人們對罵起來,那全都是不帶一個髒字的,看得一干老百姓大呼過癮,而且佩服萬千,連帶着夫妻吵架之間,那罵人的話也文雅了很多,而最終樂呵的是如意閒話的老東家,笑哈哈,賺的盆滿盂滿。
而此時,做爲功臣的鄭大人卻突然告了兩年的假,回家修墳祭祖外代照顧媳婦兒生產,總之突然間就從風頭浪尖上隱退了。
算是衣錦還鄉。
晴空如洗,碧水悠悠,孤帆遠影。
運河上的一艘貨船上,李月姐挺着五個多月的肚子,由王四娘同青蟬扶着,慢慢悠悠的在船上走動着,實在是坐太久了,要走動一下……
這艘貨船是楊東城家的,榮延在淮安大肆掃貨,然後僱了楊家的船運貨回通州,通州那邊的鋪面子早就定好了,在姚家成衣鋪的隔壁,下個月,月寶兒同姚喜福就要成親了,兩家如今已是準親家,互相照顧着正好。
楊東城也在船上,他準備在通州這邊收一些東北的藥草以及皮毛,這兩樣在淮安大賣。
鄭典此時邀了楊東城,榮延在船頭喝酒。
“我全身就這麼點肉和骨頭,這時候哪敢站在朝堂上,到時,可不夠士族派啃的,便是新興地主系,那也是想拿我當冤大頭,在前面頂着士族派,我真要有事,他們可不會管,還真當我是傻瓜不成,我反正該做的事情做完了,他們那些個鬥爭,我一個刀徒出身的粗人玩不了,我還是玩我的衣錦還鄉比較實在。”鄭典咪着酒道,頗有些自得的道。
“那是,今天的如意閒話出來了,聽說言大人跟宋大人打了起來,言大人的鬍子被宋大人揪掉了幾縷,而寧大人被言大人砸了一拳,誰也沒討着好,皇上生氣了,各罰俸一年,這再加上之前罰掉的俸,這兩人這官不是白當沒進賬的嗎?”楊東城好笑的道。
“這當官的,要真靠這點俸祿吃飯,那還不都得餓死,這些人家,誰家不都是良田千頃的,誰在乎這個。”一邊榮延嗤着聲道。
“你小子能的,這種說別嚷嚷。”鄭典沒好氣。
“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事情,還不讓人說。”榮延不服氣。
“那你也別當着和尚罵禿子呀。”李月姐上前敲了他一下。
得,榮延忘了,他大姐夫現在還是官身呢。於是不說了,自動罰酒。
如此,衆人吃吃喝喝,聊聊天的,十幾天後,便到了通州。
如今的通州碼頭,鄭家算是地頭蛇了,鄭典一行人到,自瞞不過碼頭上的搬動小工,不一會兒,鄭大人回通州的事情就在整個柳窪屯傳開。
如今柳窪屯,大多都是年輕一輩,多是在碼頭討生活,而一些老人,有人已經回柳窪了,而有的也正在爲回柳窪鎮做準備,終究落葉歸根。
等到鄭典和李月姐到了鄭家,鄭家人全都迎了出來。因着早在信中知道李月姐有了身孕了,一應丫頭和婆子早就準備好了。全都圍着李月姐轉。
幾人坐下,聊的自然是壇口的事情。
“去年底的時候,六郎出事那會兒,倒是有人打壇口的主意的,不過,月姐兒整理出來的盤子,穩當的很,各方利益糾結,縣衙,漕司,衛所都在我們這一邊,誰也不想別人再來分一杯羹,因此都不消我們動手,縣衙和衛所那邊就以冶安問題將他們驅散了,如今我們鄭家雖然在通州這邊的利益減少了不少,但柳窪那邊拿下了,又給我們補上,另外,我們的人手也足了,這段時間正思量着把馬車行在發展起來,這樣一來,我們鄭家的產業不但沒有縮小,反而在逐漸穩步擴大。”大伯孃如今說起生意經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嗯,馬車行可以發展起來,家裡還有一些以前馬車行的老人,都是頂有經驗的,由他們帶些新人,發展起來會很快,我們也不用先佔別的,柳窪鎮如今已經重建起來了,這陸路咱們鄭家拿下沒人能說什麼。至於馬,可以到月嬌家的馬場去買,這幾年發展,她那邊馬場已經發展起來了,正是出貨的時候。”李月姐道。
“那正好,我正愁着呢,這馬可不太好買,月嬌的馬場出貨,那就再好不過了。”大伯孃道。
如此,閒聊間,鄭家的馬車行就確定了。鄭典聽的也是興起,說着,這馬車行就交給他來管,也省得這他這段時間待家裡太閒了。
…………
大家看得出來吧?本書已近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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