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智宇看着擂臺恢復原狀，帶着淡淡的笑意，“我以爲千年來一直被壓制，劍宗會喪失再戰的勇氣，翻看史書，你們總是讓我驚訝。每隔兩三百年就會反彈一次，可惜沒啥用。”
“這次會有用的。”穆凡淡然道。
“不，這次的結果不會有什麼不同。”
“我們拭目以待。”
鄒智宇想了一下，笑道：“也許會有一些不同，玄門將會徹底吃掉劍宗。”
穆凡道：“玄門最強大的時候都沒做到，更何況現在。”
“劍宗最強的時候，同樣不是現在。”
“玄門要贏也是慘勝，只會讓第三方得利。一個殘破的玄門，拿什麼吃下劍宗？”
鄒智宇搖頭道：“劍宗最強大的時候，輻射周圍四州之地，加上明州本營，可以說影響五州之地。可現在加上本營也只有三州之地。劍宗永遠都不可能贏！”
“玄門的影響力又如何，不也在逐年下降？以往還能把觸手伸到北華，現在北華學院聯手，你們在北華的影響力脆弱的很，在西疆逐年收縮，就連東澤內部的影響力也在不斷降低。”穆凡臉上閃過一絲微笑，“反觀劍宗，解決內部問題，不斷擴大影響力。”
他在提到內部問題時，刻意加重“內部”二字的語氣。
鄒智宇身爲樂正歌的親傳弟子，對玄門內兩大陣營的鬥爭清清楚楚。他沉聲道：“這些內部問題會被解決掉的。”
穆凡高聲道：“是樂正歌殺掉老門主，還是老門主殺掉樂正歌！”
此話一出，演武場內所有人都停止戰鬥，把視線投到二人身上。
鄒智宇道：“你腦袋裡是不是隻有打打殺殺？”
“顯然不是。”
“爲什麼你表現出來的那麼愚蠢？”
穆凡很少聽到別人說自己愚蠢，他毫不在意，笑道：“你應該祈求你的師父獲勝，不然的話，過些年，你墳頭上的草，哦，不，是墳頭上的樹都能遮陰了。”
“我本想勸你知難而退的。”鄒智宇面露不悅，“只是你不肯死心。贏不了爲什一定要找罪受呢？我想不明白。”
“我記得有種說法，嗯……好像是這麼說的。你口中的毒藥，在我看來是美味。”穆凡嚴肅道：“你我不是一類人。”
“或許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不用這麼火氣十足。”鄒智宇手中的飛劍突然變大，他踩到飛劍上，率先飛到演武場外。
穆凡心道：“談，談個屁的談！”
他御劍凌空，準備飛回劍宗的暫住地，考慮一會兒，又調轉方向跟在鄒智宇身後。
鄒智宇笑道：“你還是跟過來了。”
穆凡道：“我跟過來，是因爲我沒有把握擊敗你，我想了解你，進而找到擊敗你的方法。”
“你突破到玉堂境中期，也許就能打敗我了。”
“我也這麼覺得，可破境沒那麼容易。”
鄒智宇望着身邊的雲，徐徐說道：“天下分裂，烽火遍地，到處都是死人，我非常討厭看到這樣的場景。”
“我同樣討厭。”
“玄門有能力改變這樣的情況，讓天下一統，那樣的話，便沒有烽火，百姓安居樂業，多好？”鄒智宇轉過頭問道。
“天下一統，四海昇平，確實好的不能再好！”
“統一天下是件大事，更是一件難事。我問你，當今天下三國的朝廷能做到嗎？”
穆凡坦率道：“不能。”
鄒智宇又問道：“四大世家能做到嗎？”
“不能。”
“三宗中劍宗最強，劍宗能做到嗎？”
“不能。”
“劍宗和道宗弄了個鬆散的聯合，你們加在一起，能做到嗎？”鄒智宇盯着穆凡，雖是提問，但他的語氣很強烈，更像在質問。
穆凡搖頭道：“不能，哪怕劍宗和道宗的聯合加深，也做不到。”
鄒智宇輕嘆道：“三宗做不到，佛宗入世不深，直接排除。六門的實力比三宗更弱，特別是玄女峰，門內全是女子。修羅殿一羣魔頭，他們也可以排除在外。是也不是！”
“是。”
“我繼續問你，你覺得夜盡能做到嗎？”
穆凡直言道：“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
鄒智宇逼問道：“目前是不是唯有玄門纔有實力做到？”
“目前是這樣。”
“那你想不想看到天下一統？”
“想，很想看到。”
鄒智宇笑道：“玄門就是天下一統的希望。”
穆凡冷靜道：“天下是需要一統，但不應該是玄門。”
鄒智宇的飛劍驟停，懸在雲中，“爲什麼不應該是玄門？”
“因爲玄門罪孽深重。”
“幼稚！”鄒智宇像聽到了笑話，“玄門統一天下，便可消弭戰爭，百姓和樂。我且問你，如果天下可以重歸和平，罪孽又有什麼？三代人，百年之後，誰不感念玄門的功績？”
“被玄門害死的億萬人不會！”
鄒智宇厲聲道：“和平是要用血肉鋪墊的，就像你剛纔說的，輕易得到的東西，誰會珍惜？”
穆凡笑道：“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爲天下一統，爲日後的和平努力，加入我玄門。”
穆凡仰天長笑：“滑天下之大稽！”
“起碼不要和玄門作對。”
“你剛纔說的那一大堆，看似有理，實際狗屁不通！”穆凡斜着眼，冷笑一聲，嘲諷之意毫不掩飾。
“看來你還是那麼幼稚，去做正義的夥伴吧。”鄒智宇同樣冷嘲熱諷，似乎覺得穆凡實在愚蠢。
穆凡道：“你呀你……如果有一天，妖族打進來了，人族式微，你會不會站在妖族，對抵抗的人說這些話？”
他頓了頓，又道：“妖不是人，這個假設不是很好。倘若玄門式微，你會不會對你的師兄弟說這些話？”
鄒智宇冷哼一聲，拂袖御劍而去。
穆凡望着鄒智宇的背影，吐了口口水，才御劍飛回去。
匆匆一面，他不知道鄒智宇到底是怎樣的人。若鄒智宇剛纔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心所想，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廢掉鄒智宇。
很多人都敬畏強者，這是常態。可如果那個強者有意促成三國鼎立，讓人族內戰千年，死傷億萬，他便是罪人，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穆凡尊敬強者，但不畏懼強者。倘若人人都害怕強者，一個個引頸受戮，不去反抗，那人活着和畜生有什麼區別。
他有些不寒而慄，忍不住想道：“鄒智宇以家國大義做掩護，看似有理，實際上不過是畏懼強權，卑躬屈膝的奴才罷了。這種人最是可怕，明明做着錯的事，卻總以爲自己是正確的。”
雲霧中，鄒智宇神情嚴峻，他明白剛纔那一堆全是歪理。費了那麼多口水，沒能糊弄住晏青，不免有些失落，他暗道：“失敗，只能肉體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