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媽媽、趙媽媽和壽氏一干人離開繡樓,童媽媽服侍婉寧去換衣服。
“我的小姐以後萬萬不可再這樣,真是嚇死我了,您才這麼大,六太太畢竟是大人,真要動起手來,您可是要吃虧的啊。”
“不怕,”婉寧指了指童媽媽撿起來的攢盒,“我知道打不過她,一早就拎了東西。”壽氏來之前她正在吃果餌,聽到壽氏的聲音,她順手將攢盒拿起來,壽氏又沒想到她會這樣做,一定會措手不及,她個子矮,力氣小,但是可以順帶武器。
童媽媽想起六太太上樓來,七小姐撩開幔帳時的模樣,那樣毫不在意地拿着一隻攢盒,誰會想到那攢盒是這樣用的,童媽媽忍不住頓時笑起來。小姐,還真是,竟然會有這樣的主意。
整理好婉寧身上的衣衫,主僕兩個纔去老太太的院子。
此時壽氏正驚呆地看着桌子上的東西。
這都是些什麼呀。
後面進屋的姚婉如都目瞪口呆。
東西擺滿了桌子,看得人眼花繚亂。
奇怪,太奇怪了,姚婉如伸出蔥蔥玉指,一臉驚詫,顫聲問,“誰啊,誰會送衣服和吃的來啊。”
桌子一邊放着的是十二三歲小姐穿的衣裙,從裡到外**、襦裙、褙子,另一邊堆着一盒盒點心和果脯,泰州各色點心恐怕都被買了過來。
除了吃的就是穿的沒有任何別的東西。
“這都是李家讓人送來的?”壽氏半晌才僵硬地挪動視線,“老太太,這,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啊?
要說送衣衫也是有的,互相來往的時候也會給各家的少爺、小姐做身衣服,可是,眼看着桌子上的那些東西。
李家送這樣的東西,自從婉寧來族裡,壽氏給婉寧置辦的衣物加起來也沒有這麼多。
壽氏覺得好像臉上被人打了一巴掌。
這是在說七丫頭在姚家缺吃少穿嗎?
堂堂一個姚家七小姐。
沒吃的,沒穿的,還要別人送來。
這成什麼樣子?
壽氏看向老太太,“娘,這該怎麼辦啊?”
李家是不會隨便送出這樣東西的,定然是婉寧開口向李大太太要來的。
要這樣的東西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婉寧在族裡的日子不好過向外面求助,另外一種就是小女孩心性,十二歲的孩子,喜歡的就是漂亮的衣服和可口的糕點。
偏偏李大太太在姚家見到婉寧時,老太太連婉寧都沒認出來,李家肯定會起疑心。
總之,姚家做錯在先。
所有事都撞在一起,已經不能用幾句話就能掩飾的過去。
老太爺素來在意名聲,若是有個什麼閒言碎語傳出去,她可是擔不起這個罪名。
壽氏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老太太不說話,壽氏忙向趙媽媽遞了個眼色。
讓外面人怎麼想,都要看姚家的做法。
姚家做的好,捧着七小姐,裡裡外外照顧的妥當,外面人就不會再起疑心,六太太怎麼不明白這個道理,就算髮落七小姐,不能在這個時候,要等到七小姐出了大錯。
“六太太,”趙媽媽低聲道,“老太太心裡也是疼七小姐的,李家送這些東西是高看我們小姐,那是好事。”
壽氏被說的一愣。
姚婉如聽得這話如同見了鬼一般,婉寧做出這種事,趙媽媽還替婉寧說話,姚婉如焦急地看向老太太,“祖母,祖母,這都是婉寧的錯,婉寧怎麼能這樣做,不是讓您丟了臉面嗎?”
讓誰丟了臉面?
老太太皺起眉頭,臉上現出怒容。
姚婉如不由地打了個冷戰,再也不敢說半個字。
姚老太太看了看壽氏,最終將目光落在姚婉如身上,“五丫頭越來越不懂事,那是你七妹妹,你平日裡不好好照應,現在怎麼還說這樣的話?”
不光是她,明明族裡所有人都不喜歡婉寧,姚婉如張開嘴,怎麼能所有錯事都推在她身上。
她冤枉,姚婉如眼睛裡含滿了淚水。
祖母這是怎麼了?爲了婉寧訓斥她。
老太太眼睛微闔,“章哥呢?章哥去哪裡了?”
訓斥了婉如又問章哥,這是要提陳季然的事。
壽氏心裡更加慌亂起來,忙打斷老太太的話,“章哥在老爺那裡。”說完她哀求地看着老太太,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問起來,日後婉如要怎麼做人。
“祖母。”清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是婉寧。
壽氏覺得一顆心如同沉在了水低,又悶又冷,讓她喘不過氣來。
“七丫頭,”老太太嘴邊泛起一絲笑容,“過來坐,你看看這些都是李大太太讓人送給你的禮物。”
滿桌子都是她的禮物。
李家竟然送了這麼多東西來,屋子裡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一步步走過去看那些東西。
沉悶的氣氛中,唯有她能莞爾一笑。
“這衣裙可真好看,”婉寧笑着看向姚婉如,“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用和五姐姐借衣服穿了。”
壽氏張開嘴,七丫頭還嫌不夠,還在這裡落井下石。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讓她憤恨卻又無可奈何,說出去誰能相信?
老太太伸出手,婉寧握上去。
婉寧的小手暖暖的,帶着一些力氣,沒有躲躲藏藏,而是坦然地任她拉着,老太太笑着道:“你六嬸對你照應不周,方纔我已經說她了,從今往後若是覺得哪裡不好,就徑直跟我說,我給你做主。”
看着眼睛紅腫的婉如,明明滿肚子怒火卻要苦苦忍耐的壽氏,婉寧歡快地笑,“好。”
好啊,爲什麼不好呢?
……
沈敬元有些焦躁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沈四太太將昆哥哄睡了,這才從內室裡出來。
“你說是婉寧不讓我們高價買沈家的糧食?”沈敬元詫異地擡起頭看妻子。
沈四太太看了一眼下人,下人忙退下去,屋子裡沒有了旁人,沈四太太纔將婉寧想要買米的事說了一遍。
沈敬元半晌坐下來,反反覆覆地想沈四太太的話,“你的意思是,婉寧不但肯認我們,將來還要去看辰娘?”
沈四太太道:“婉寧說還要奉養辰娘終老。”
這孩子這樣說,沈敬元看起來十分鎮定,手指卻有些微微顫抖。
“昆哥,”沈四太太提起昆哥,“和婉寧很親近,婉寧也很喜歡昆哥,兩個人坐在一起,如果讓辰娘看了不知道會如何歡喜。”
沈敬元謹慎地向周圍看去,“不要亂說。”
沈四太太這才發現自己失言,“是,不說了,我就是覺得沒有辰娘,就沒有我們今日,我們該感謝她。”
沈敬元的目光柔軟起來,這些年不用他提醒妻子,妻子就會一直惦記着妹妹和婉寧,他常年在外無暇照應家中,真是虧欠妻子太多。
沈敬元想了想,“這次我們在泰州多留些日子,你讓管事的捎封信回揚州,告訴母親婉寧的情形,讓母親也好安心。”
沈四太太點點頭,報喜的事老爺從來都交給她。
“姚家那邊不會輕易了事,”沈敬元想起姚宜春的臉色,“婉寧有個不小心說不得就會吃虧,我們平日裡都要受姚家的氣,更別說婉寧這樣大的孩子。”
見到了婉寧雖然高興,可是坐下來想想又擔驚受怕。
十二歲的孩子啊,指望她能做出什麼事來。
恐怕連自己都照應不好。
姚家那種虎狼窩,辰娘才嫁進去幾年都被吃的骨頭不剩。
沈敬元越想越焦心。
“這件事我們也是欠考慮,姚六太太的弟弟一定收了不少的糧食,不賺上一大筆,她們怎麼肯善罷甘休。”
說到這個,沈四太太也焦急起來,可是想到婉寧讓她安排給李大太太治病,她就又有了信心,“老爺,現在婉寧和從前不一樣了。”
沈敬元詫異地看着妻子,不過是纔去姚家見了婉寧一面,怎麼就這樣篤定,這樣相信婉寧。
沈四太太道:“我們就順着婉寧的意思,將何長貴叫過來,再不聲不響地買處宅子,配上信得過的下人。”
這樣到底行不行?被姚家知道了,婉寧可怎麼辦?沈敬元明知道這是在胡鬧,可是隻要想想婉寧的處境,他還真盼着姚家好好待婉寧不成?
沈敬元頜首,“讓管事悄悄地去買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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