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爺去世之後沈家的情形就一落千丈,沈家在京中的鋪子都已經要盤出去,還是因爲姚七小姐的茶葉纔會這樣紅火。
只要想一想就知道,在沈家出主意的人應該是姚婉寧。
裴明詔擡起頭,陳文實身邊的幕僚已經在低聲說話。
裴明詔道:“既然是五城兵馬司的事,我就讓吏目帶着人去提人送進刑部大牢,五城兵馬司沒有定案的權利,我卻可以讓人監管江仲,讓他不與任何人接觸。”
這就是陳家將他請過來的本意。
陳文實鬆口氣,起身向裴明詔道謝。
不管怎麼樣,江仲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又被崔奕廷按住,如今移交五城兵馬司,如果沒有這一節,就憑江仲說的那些話,很快就會在京裡引起軒然大波。
……
本來要去宣府上任的陳文實忽然被留在京城,回京述職的李成茂每日都去衙門,除了坐在衙門的冷板凳上,卻沒有人來向他問話,他只看到御史的奏摺一摞摞地抱進來,吏部的官員偶然掉了一兩本奏摺在地上,李成茂幫忙撿起來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彈劾如同潮水般一下子灌滿了整個陳家。
陳文實強撐着纔沒有倒下,前幾日好熱熱鬧鬧的陳家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
趙璠將外面的事仔仔細細地稟告給岳父。
張戚程聽着一言不發。
雖然沒能殺了沈敬元,但是也算鬧出了聲勢,江仲爲了給哥哥報仇會一口咬定是受李成茂指使,只要有了這個證詞李成茂百口莫辯,現在只要穩住手腳,一樣會將陳文實拉下水。
張戚程想到這裡。下屬進來稟告,“皇上圈了案子,讓都察院下去審理。凡是有所牽連必仔細查問。”
張戚程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
婉寧坐在椅子上聽沈四太太說那晚的事,“殷江回來和老爺一說。確實有人等在半路上,老爺嚇了一跳,也不敢聲張,就讓賀大年幾個照之前的安排行事,我們還當沒事……”說到這裡沈四太太嘆口氣,“老爺讓我和你母親住在一起說話。”
那天晚上知道實情之後,她氣得大哭一場,老爺怕她有危險。就將她和昆哥支開,自己在主屋裡睡覺。
現在想想她還後怕,要不是婉寧多了一份小心,老爺恐怕在路上已經遭遇不測。
若是這樣,她以後要怎麼辦?
沈敬元看到妻子埋怨的目光,硬着頭皮,“我是怕你礙事,家裡都佈置好了,別說七個人,就算十幾個人也照樣被抓個正着。更何況還有崔大人幫忙。”
婉寧沒想到那晚崔奕廷會親自來沈家。
沈氏在旁邊聽着,不時地去看婉寧,這件事恐怕還沒完。“人被抓走了,現在有沒有定罪下來?”
沈敬元搖搖頭,“還沒聽說。”
沈氏嘆口氣,“這件事恐怕不光是因爲我們沈家。”
母親在姚家那些年聽說了不少官場上的事,加上心思細膩,比舅舅和舅母想得要更遠些。
沈敬元低下頭,“是我太大意了,聽姚宜之一說就動了心,後來想想又覺得不妥。纔想要去宣府看看情形。”
沒想到竟然是姚宜之。
沈氏乍聽到這樣的消息也有些吃驚,姚五老爺在姚家出了名的爲人親和。到現在她還記得姚五太太提起姚宜之時的神情,滿臉的笑容和羞怯。就算嫁進姚家那麼久,看到姚宜之還會臉紅,眼神總是跟着姚宜之轉,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姚五太太的父母去的早,幾乎將所有的精神都用在姚宜之身上,將姚宜之照顧的妥妥當當,不管是穿戴還是筆墨紙硯能買的幾乎都買給姚宜之,所以整個泰興乃至泰州府大家都知道有個金玉般的人物姚宜之。
她會相信姚宜之都是因爲五太太常在她耳邊說起姚宜之的好處,她到現在還記得五太太頭上的青玉簪子是姚宜之親手打磨的,耳朵上的珊瑚墜子也是姚宜之做出來的,樣子雖然古樸,但是五太太視若珍寶。
誰也沒想到五太太這樣一個人,會被水賊害了,落得一屍兩命的下場,五太太死了之後,姚老太爺讓姚宜之續絃,姚宜之也不肯,連朱舉人家的親事都推了,硬是爲五太太守孝三年。
如果不是婉寧提醒,她是怎麼也不可能將那些闖進沈家的人和姚宜之聯繫在一起。
“老爺、太太,”門口的婆子進來稟告,“刑部來人了,說要請老爺過去問話。”
聽到問話兩個字,沈四太太頓時緊張起來,忙看向婉寧,“這是要做什麼啊?”
“舅母安心,這是要定案纔會叫舅舅去問,”刑部這一套婉寧早就已經打聽清楚。
田允興是刑部提牢廳主事,昨日就已經託人來知會她,若是朝廷正是定下查案,定然會叫舅舅過去。
“刑部會問起那晚所有的事,可能還會提及餘家,”婉寧說着頓了頓,“舅舅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以舅舅的性子,讓舅舅撒謊比什麼都難,索性舅舅知道的並不多。
沈敬元頜首,沈四太太忙跟過去服侍沈敬元換衣服。
屋子裡剩下婉寧和沈氏,婉寧靠在沈氏肩膀上,“母親這幾天可還覺得習慣?”
沈氏笑着頜首,“家裡的廚娘都會做揚州菜,吃的習慣,住的也好,屋子裡地龍燒得暖和,我是一覺能睡到天亮。”
母親來到京裡之後,幫忙操持京裡的幾家茶鋪,她頓時也覺得輕鬆不少,到底還是有母親在身邊好,讓她覺得身邊的事總有人會擔憂。
“那個崔大人對我們沈家不錯,”沈氏輕聲道,“聽說已經是皇上身邊的新貴,卻還能過來幫忙。”
“大約是在泰興時的交情。崔奕廷這個人還算恩怨分明。”這是實話,崔奕廷行事不給人留情面,又難免有幾分的孤傲。卻是個做事清清楚楚的人。
沈氏目光閃爍,婉寧好像沒有聽出來她的意思。
“母親。”婉寧想到什麼擡起頭,“今年,我們家真的沒有拿到鹽引。”
沈氏頜首,“你二舅捎信回來,說今年的鹽引已經派完了,我們家的糧食只跟那些手裡有鹽引的人勻了一些。”
“沒有拿到鹽引也是好事。”婉寧道。
沈氏有些詫異,“怎麼也是好事呢。”她是越來越猜不透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麼。
……
陳文實請了幾位御史,誰知道談了一個時辰。大家都沒有什麼對策。
“正好是我要去宣府,這事不光是衝着成茂,更是衝着我來的。”
陳老太太聽得這話頓時心涼了半截,一直到裴太夫人過來她還沒有緩過神。
“不怕太夫人知道,我現在是真的沒有了法子,之前是忠義侯被陷害,現在輪到了我們家,”陳老太太說着就眼睛發酸,“老太爺上戰場的時候我只是擔憂會打敗仗,如今……不光如此。還要防着別人從背後捅一刀。”
說着陳老太太擦擦眼角,“我從嫁進陳家,就沒有一天的安生。早知如此,家裡的幾個女兒就不接着許給武將,免得手握軍權……心裡總是不踏實。”
老太爺是所有的法子都想了,眼見是不行,武將是最怕皇上起猜忌之心,否則就算再戰功赫赫也是枉然,說不定還會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忠義侯就是個例子。
裴太夫人勸說陳老太太兩句,“總要想個好法子。”朝中奸臣當道,看着如今亂成一團的陳家。她也有種脣亡齒寒的感覺,昭兒也是一副硬脾氣。還不知道將來會得罪哪個達官顯貴。
陳老太太低聲道:“聽說刑部那邊已經去問沈家和餘家。”
這麼快。
裴太夫人沒有想到。
陳老太太接着道,“沈家今天會讓人送消息過來。”
陳家和裴家是多少年的關係。算得上是通家之好,老侯爺去世的時候,她留在裴家好幾日,裴太夫人有什麼話從來不避諱她,出了這樣的大事,她也就不瞞着裴太夫人。
沈家那邊會有什麼法子?
一個商賈真的能幫上忙?
陳家到了這個時候,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老太太,”管事的快步走進門,轉身又將隔扇關好,“沈家來信了。”
陳老太太接過信函,看到了寫得十分規整的字。
打開信函裡面的內容映入眼簾。
“沈家的意思是,”陳老太太看向裴太夫人,“商賈到處賣商屯,沈家也在賣西北的商屯,都是因爲以銀抵糧換鹽引,有商屯的商人反而用糧食拿不到鹽引,商屯也就沒有了用處。”
所以餘家賣商屯,根本就不是成茂要霸佔什麼民田。
陳老太太和裴太夫人對視一眼豁然明白過來,宣府雖然沒有實行以銀抵糧,但不是沒有人提起過,她們也聽說過許多達官顯貴在倒賣鹽引。
如果將事端引到這上面,倒黴的就不是陳家。
“如果我們能過這關,沈家……真就是我們家的恩人,”陳老太太看着裴太夫人,“真是我們家的救星啊。”
……
婉寧坐在屋子裡。
焦無應道:“有人去餘家打聽,餘家不小心說漏了嘴,宣府的鹽引不好做這才賣田,”這是小姐吩咐好的,餘家說的也是實情,“宣府今年的鹽引派的也不如往年,我們家再賣西北的屯田,恐怕就會有很多人坐不住。”
沈家怎麼也是有名的鹽商,所有人都盯着沈家。
婉寧點點頭,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有人要算計沈家,沈家就不能束手待斃,要自己給自己找條出路。
再說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六嬸說過,張家是能拿出鹽引的,只要涉及張家,那就必然錯不了。
好了,下章就還是利索的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