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怡郡主府,雖然是魏太太拿出了茶,但是這件事應該和張氏脫不開干係,否則張氏就不會裝作驚訝,又假惺惺的替她着急好像是個慈祥的繼母。。。
她拿出紫砂壺和茶具,在安怡郡主府爲各位夫人泡了茶,張氏的臉色有些變,從安怡郡主府回來,張氏更是徑直回到房裡。
張氏身邊少了兩個得力的下人,現在又是這樣的心情,定然會想要找人幫忙,正好這時候五叔來了,張氏又有些不合禮數地去了書房。
職業的敏感,讓她覺得張氏至少是信任五叔,歡哥的那種對五叔的喜歡和依賴也是需要張氏點頭纔能有的。
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玄機。
“讓人去趟沈家,跟我舅舅說,少跟五叔來往。”
誰知道五叔那芝蘭玉樹下面是張什麼臉。
……
沈敬元看着妻子收拾準備要帶給婉寧的東西。
“醬菜不要裝那麼多,婉寧年紀還小不能吃那麼鹹的東西,揚州的小菜到了京裡都不好吃了,不如趁着婉寧能自己挑選下人,就將家裡的廚娘送去姚家。”
聽着老爺絮絮叨叨地說,沈四太太直起腰身,“老爺什麼時候這樣仔細,連廚娘都想到了,我早就和婉寧說了,就將我們帶來的廚娘送過去一個,這樣一來吃食上我們也安心。”
沈敬元點點頭,“姚宜聞總算做了一件人事。”
自從辰娘被休,他是第一次心平氣和地提起姚宜聞。
沈四太太點頭。
剛剛將東西裝好。童媽媽就趕了過來,將婉寧說的話跟沈四太太說了,“小姐說。不管怎麼樣,舅老爺都要小心些。”
沈四太太覺得婉寧的話有道理,“讓婉寧放心,我會勸說老爺。”
童媽媽說完特意向院子裡乜了一眼,“舅太太,奴婢過來的時候,看到院子裡在準備東西。這是要做什麼?”
眼見就要到最冷的時節,難不成沈四老爺一家還要遠走?
沈四太太道:“還沒跟婉寧說,老爺想去趟宣化府。”
童媽媽聽得一驚。
“去宣府?那邊不是不太平嗎?離瓦剌那麼近。四老爺怎麼好過去。”
沈四太太也有些擔憂,“這兩年已經好多了,朝廷有專門駐守的兵馬,老爺不會到宣府鎮。而是到周圍去打聽打聽。年前就能回來。”
“這冰天雪地的,”童媽媽想想就覺得冷,“那可是北邊,這個時節可能已經下雪了,就算過去了也不好行車啊。”
“家裡在西北那邊可能會拿不到鹽引,”沈四太太抿起嘴,“老爺有些着急,沈氏全族上下還有夥計都等着鹽引換鹽來賣。萬一有個閃失,老爺沒法交代。正好有人在北面有屯田,想要將屯田賣給我們沈家,老爺想了好幾天,說什麼也要去看看,將來就算西北那邊供應不上,北面還可以用糧換引。”
這樣到底能不能行。
童媽媽看着眉頭緊鎖的沈四太太,“太太怎麼不去問問小姐,讓小姐勸勸舅老爺。”
沈四太太看了一眼身後蔥綠色的簾子,將童媽媽叫到東側室裡說話,“我們老爺肩上畢竟壓着整個沈家,那些重擔不是我們婦孺能都擔下的,我也勸說過,老爺卻說沈家能趟出一條商道,也是費勁千辛萬苦……”
沈四老爺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看來是一定要去看屯田了。
童媽媽也不好再勸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順勢將話題引到婉寧身上,“婉寧怎麼樣?可出了口氣?”
童媽媽道:“哪裡能呢,張氏不過是受挫而已,我們太太是被休出了姚家,老太爺那邊倒是氣得不輕,聽說我們小姐不但回來了,還在身邊大肆換人手,只要小姐去請安,老太爺就氣得翻白眼,罵小姐是逆子,將來不會有好下場。”
聽到這些話沈四太太氣得咬牙切齒,“沒有好下場的是那個老東西。”
說話間,下人將要送給婉寧的東西拿來。
沈四太太都分開放好,“這是護手、護膝,過幾日是一定要穿的。”
童媽媽就看向那雕花鏤空的手爐,“手爐我們家裡有。”
“我知道,讓人購置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想到婉寧,”沈四太太滿臉慈祥的笑容,“昆哥也喜歡,我還特意繡了個手爐套,昆哥的是藍色的,婉寧的是粉色。”
看着說得仔細的沈四太太,童媽媽心裡嘆氣,舅老爺一家對小姐是真的好。
……
從沈家出來,童媽媽將沈四太太的話仔細地說了。
婉寧伸手要地圖,宣化府她是聽過的,那是本朝的邊陲重鎮,舅舅怎麼會想到要將米糧送到宣化府換鹽引。
她之前跟舅舅說過,等到茶葉賣出去就會有銀錢,明年春天再做計較,這段日子她一直在忙茶葉和紫砂壺,就很少去舅舅那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舅舅做了決定要趕在年前去宣化府看看。
童媽媽好不容易找到地圖放在婉寧眼前,用手指了指,“宣化府就在這裡,倒也聽說那邊太平的很,離京師也不算太遠,說不定也沒什麼。”
如果這麼簡單,爲什麼會有人賣屯田?舅舅到底有沒有問個仔細?
“也許四老爺就是謹慎起見纔會去看那些田地。”
婉寧站起身來。
在沈家的時候舅舅就說,二舅舅每年都要冒着危險去邊疆送糧,有一次邊疆不太平,二舅舅就帶着糧食躲在民戶裡,結果被那些外族人發現,將身邊的夥計從屋子裡一個個拖出去殺了,就要抓到二舅舅。還是二舅舅身邊的小廝挺身救主。
二舅舅因此撿了一條命。
就這件事,舅舅一直覺得虧欠二舅舅,舅舅的心情她能理解。作爲沈家主事的人,哪裡能一直縮在別人的後面。
舅舅不想將來龍去脈和她講,她也知道爲什麼。
在舅舅心裡她畢竟是個孩子。
“讓人去備車吧,我要去舅舅家。”婉寧低聲吩咐童媽媽。
童媽媽點點頭,剛要下去安排,落英進來道:“老爺過來了。”
父親怎麼會這時候過來。
婉寧皺起眉頭。
“婉寧。”姚宜聞興致勃勃,滿臉的笑意。
婉寧上前給姚宜聞行禮。
“婉寧。”姚宜聞道,“你小時候一直想要父親給你找個女先生回來,正好我今天遇到了陳閣老。陳閣老給家裡的小姐請了女先生,我就問了一句,陳閣老的意思,可以問問那女先生。她若是願意也能來給你做西席。”
能和陳閣老家的小姐同一個西席那是好事。
姚宜聞捋着鬍子。
“陳閣老家的小姐多大年紀?”婉寧看向姚宜聞。“和女兒相仿?”
姚宜聞點頭,“差不多,我記得……”
“父親在我小時候想要請西席,如今已經過了多少年?”婉寧擡起頭來,“如今女兒已經長大了,琴棋書畫自學了不少,還在京裡買起了茶葉,這時候再學着書香門第家的女子書畫不離手。未免太晚了些。”
姚宜聞被說得一怔。
“多少年了,女兒都沒想過還會有父親可以依靠。”婉寧頓了頓,“父親真的想對女兒好一些,彌補這些年的缺失,不如急女兒所急,讓人去打聽打聽那個華茗軒,爲什麼在女兒的茶鋪開張之前,就有了女兒讓人新做的新茶。”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奇怪。
姚宜聞身上那股身居高位的文臣風儀立時卸了一半。
婉寧上前給姚宜聞行禮,“父親,女兒要去大伯那裡,聽大伯說說往後該怎麼辦。”
姚宜聞壓制着怒氣,額頭上的青筋隱隱跳動,眼睛裡卻又有一絲的愧疚,這樣兩相爲難地掙扎了片刻,轉頭吩咐下人,“多幾個人跟着小姐去大老爺那裡。”
送走了姚宜聞,婉寧去內室裡換衣服。
童媽媽看着皺眉的婉寧,“小姐放心,沈四老爺就算要走也不會這麼快,我們定然能趕上,小姐好好勸着,就算是再急哪怕等到明年春天。”
婉寧點點頭。
童媽媽看了看外面,落英讓人守着門口,屋子裡也沒有旁人,這才低聲道:“奴婢還沒見過老爺那樣的臉色,想要生氣卻又要忍着,”說着頓了頓,“小姐不是一直想要請個西席來教字嗎?”
姚宜聞沒有給她太多學習的機會,以至於到現在很多繁體字她還是用猜的,從泰興到京裡她倒是跟着昆哥蹭了不少楊敬先生的課,可是這些顯然還遠遠不夠,她真的需要一個先生。
卻不是現在,更不是陳閣老家推薦的。
“我們家和陳家有婚約,”婉寧看向童媽媽,“你覺得陳家會要我這樣的媳婦進門嗎?”
陳季然她是見過的,能看得出來,陳家十分寶貝這個兒子,以她現在的處境,陳家是不可能同意的。
“那怎麼不可能,”童媽媽有些不服氣,“小姐是進過宮,受過皇后娘娘賞賜的。”
“可我也將姚家鬧得一團亂,氣病了長輩,還將親六叔送進大牢,現在又驚世駭俗地做起了買賣,時不時的更會拋頭露面給人治病。”以陳家的審美,教育孩子的方法,怎麼可能接受她這樣個媳婦。
除非陳家是另有打算。
不管陳家的打算是什麼,既然彼此看不上眼,也最好不要硬牽扯在一起,既然陳閣老已經試探了父親,想要看看她是不是還能學習禮儀,乾脆她現在就回過去,讓陳家徹底斷了這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