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三百,羔羊一隻, 雁一隻, 酒黍米稻一斛。束帛加琮, 玄纁綺羅,徵馬四匹……皆夫家自備。
此朝婚宴不興奢風, 又因長公主成親時日太快,宗正安排婚事安排得時間密集,儘量盛大。再加上北冥派江湖人士, 家底到底不如名門貴族那般殷實,這便是信陽長公主最後大婚的聘彩。
長秋宮外露天,用青布圍屋, 結成青廬, 在鬱明一行夫家人前來青廬外時,李皎已被人擁着在青廬垂坐良久。她聽得外頭嗩吶鼓點聲陣陣,各類嘈雜喜慶聲音混於一體。又瞬時靜下,有車馬到廬前, 她聽得青年男子高聲:“新娘子何不出?”
那聲音屬於鬱明, 清越如泉,又興致高昂。他拍車而呼,便是不見,李皎也聽得浮想聯翩。
衆人隨着新夫郎一同高呼:“新娘子何不出?”
新娘一方在內高答:“夫郎何不入?”
衆女笑道:“夫郎請入!”
李皎坐於露天所施青廬中, 用卻扇遮面。所謂“紅輪映早寒,畫扇迎初暑。”又有歌雲:“何如花燭夜。輕扇掩紅妝。”她眉心點花鈿,平日清冷妝容此時明豔十分, 烏髮如雲落,貌美比舜華。再一身紅黑相間的華麗婚服,着翹頭履,既是莊重,又長裙曳地,行走間頗爲飄逸輕靈,卻需要一衆侍女在後幫她照看衣着。
重重燈燭火光從青帳外透出,李皎持着卻扇的手出汗,卻扇差點從手中掉落。她聽得男郎在外齊呼,衆女又在耳邊笑嘻嘻地迴應,耳膜震得轟轟響,原本五分嬌羞,硬生生被氣氛提升到了十二分。她面頰原本白透,點了胭脂,此時那胭脂色,已遍佈滿面,讓李皎添了許多嬌豔之美。
鼓樂聲再起,喧鬧聲從外傳至裡。夫郎一行人在外三請四請,青廬中的新娘一方,則推三阻四,一會兒要求作詩,一會兒要看新郎出醜。一衆人鬧哄哄,李皎面頰越來越滾燙。她聽得屋外女郎喊“夫郎除履方能入廬”,頓時聽不下去了,覺他們太過分,怎能這樣爲難鬱郎?
新嫁娘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卻扇擋面,裙裾又長,她走得跌撞,卻一徑往外。
身後諸女又驚又笑,追逐而出:“殿下、殿下……”
卻扇一面重紗,將李皎面前的視線擋得分外模糊。新婚嫁娘本就有卻扇之禮,李皎又不願還沒嫁出去,就自己把扇子放下,她務必得多受些罪。她心中想着他們太胡鬧,自己要出去制止他們。然她走到廬門口,再往外出,她不知道是被腳下裙裾絆了下,還是被地上什麼絆了下,身子往前傾。不妨一個人往裡進,新嫁娘直直撞了上去,鼻子被撞痛,還被人抱了個滿懷。
滿懷馨香,涌至四骸,遍體舒暢!
跌入郎君懷裡,臉埋進他胸口,李皎不忘緊緊握住卻扇,不讓自己的臉露出來。
身後諸女笑得站不住:“唉喲!”
李皎靠着的懷抱傳來郎君爽朗的笑聲:“我還沒進來呢,你就投懷送抱了?”
他尚沒有千求百求,央她扶她,他的新婚妻子就主動迎了出來。
鬱明低頭,他懷裡闖進來的女郎面容低着,又因她嚴守卻扇之禮而讓他無法看見。但是他看到她羞紅的耳珠,耳墜搖晃,烏髮如夜綢般遮在耳邊。一片烏黑,一片雪白,再一片嫣紅,看得鬱明目光微熱,露出幾分癡態。
他禁不住握緊了李皎的腰。
一旁姆媽高咳一聲,提醒夫郎莫要忘形。鬱明這才笑着放李皎離開自己的懷抱,他拉住自己新娘的手,將她帶出青廬。李皎衣裳繁盛,她走得很慢,姿勢優雅。鬱明等不及,卻不得不顧着長公主的尊容,扶她走出去。出了青廬,李皎從卻扇之後往前方看去。她見到青廬外往馬車上,一路鋪着茵褥席道。席道延伸向宮外,新嫁娘需要腳踩席道,步履不着地。
普通人家的席道不會這樣長,但長公主出嫁的儀仗,使得這茵褥席道從長秋宮外,一路鋪至長公主府邸的房舍前。李皎她將一步也不沾輕塵,由自己的夫君牽着她走向一個新的未來。
鬱明與李皎沿着茵褥向馬車行去。
燈火如流光,星辰在天上交映。綿延數裡,未央長樂,火海不滅。風起衣揚,俊美多嬌的新婚夫妻在兩旁觀禮人的凝視下,從長秋宮外青廬一徑向前而去。他們均是容貌好看的男女,男子高挑挺拔,玄色婚服穿得器宇軒昂;女郎肩膀嬌瘦,站在男郎身邊,卻扇之華,若有若無地擋着她的面容,最是朦朧美。
李皎一路走過,忽在人羣中看到一熟悉人影。她看到林白站在人中,眸子靜黑,衝她微微而笑。
三皇兄……竟也來了?還是跟鬱明在一起的?
她心中一怔,腳步頓了下,在鬱明看過來時,又重新擡步。她昂起頭,看到萬盞燈華,看到紅光千丈。她往前每走一步,就好像把昔日諸事拋卻一分。她的手被鬱明牽着,她漸漸忘記了父母的面容,忘記了燎原的戰火,忘記了城樓上的對決,忘記了林白昔年所受的尊重敬仰,忘記了自己在雷雨中哭泣的無助。她每走近鬱明一步,就不要過去一些。
鬱明慢慢地握緊李皎的手。他迎風而走,長衫飄浮若水。如水般,拂去他心中的塵埃。他每向着燈火明耀處走一步,他心中對李皎的愛意,便堅定一分。他與李皎執手,他的手心冒汗,他的後脊僵直,他的目光明湛。他湛亮幽黑的目光看着前方。想少年習武時的艱辛,想少年公主的驕傲無情,想自己跌入黃河無論如何也尋不回“望山明”時的滿心悲慼……那些都如流水,往後退散。
李皎心想:有他便罷。
鬱明心想:有她足矣。
過往煙雲散,時光如逝水,三兩盞殘酒後,他們那流連顛簸、四處尋找的心安定下來。
鬱明扶李皎登上了馬車。他的手離開她時,一滴淚濺落到了他手上。鬱明當即擡頭,去看那卻扇後的女郎。周圍鑼鼓喧天,到處是喜慶之風。他唯恐自己新婚妻子的悲傷被人發現碰了忌諱,便壓低聲音問她:“哭什麼?不想嫁我?”
李皎忍住了淚意,輕聲:“我是喜極而泣。”
鬱明眼中有了笑意,無奈李皎看不到。他咳嗽一聲,在人催促下站直,不撫慰自己的妻子了:“那你就多哭一會兒,多高興高興吧。你可真是愛我啊。”
李皎:“……你不愛我?”
鬱明鼻子裡哼一聲:“……那可難說。”
李皎:“……”
她滿腔複雜心事被鬱明逗樂,脣角上揚,再落不下淚了。她淚眼濛濛,隔着一層紗,看那英俊瘦長的青年旋身,往車隊前的駿馬邊走去。李皎心兒如揣小鹿般快跳,她掩着面,悄悄看鬱明翻身上馬。再是衆郎君緊隨,一通上馬。
李皎害羞地垂下了眼,靜靜坐好。
禮樂聲喧,新婚夫妻已登車,轉身拱袖,向遠方的皇帝皇后拜別。
皇帝皇后立在宮前高階上,目送長公主一點點離開視線。
洛女偷偷看旁邊夫君的側臉,看他眸色漆黑,專注望着李皎的背影。洛女心中不知作何感,看到諸位女郎又盯着那位俊俏的新婚夫郎看,她幾覺得幾分痛快:這成婚,恐怕只是一個幌子吧?李玉想把他妹妹留在身邊,就隨便給他妹妹點一個江湖人做夫君,不就是爲了方便他自己的禽.獸之慾嗎?
洛女心中唾棄,眸子垂下。
此成婚之夕,馬車出皇宮,出皇城,走上天街官道。一路上,過青樓畫閣,繡戶珠簾。只見紅氈次第鋪墊,佳人承之而行。那鳴騶清路,盛列羽儀,再兼臺吏二十來人服侍從車後,引得長安百姓紛紛出來圍觀。皇帝的親妹妹長公主殿下出嫁,長安民衆只覺這位殿下的儀仗鋪得極大。儀仗婚車在長安城轉了一圈,每經過路,便有女吏扶車而站,往街兩旁撒銀葉子。
百姓圍上去,譁然去搶。
花光滿路,簫鼓喧空。金翠耀目,羅綺飄香。百姓們一路隨着車馬走,轂擊肩摩,熙熙攘攘,使得光祿勳的兒郎們不得不跟着儀仗隊清路。然百姓們依然熱情高漲,踮起腳伸長脖子,去看那新婚公主和駙馬——
“駙馬生得好俊俏!從未見過駙馬這般俊俏的郎君!”
“我聽說駙馬是江湖人,出自什麼北冥派!”
“對對對,我出遠門時碰見過北冥派的弟子。他們說駙馬是他們山上第一俏,哈哈哈!”
“公主殿下也美,神仙妃子一樣!”
“郎才女貌,金玉良緣!”
“殿下千秋,長樂未央!”
衆人往車中拋瓜果,表達他們強烈的祝福。長安城中除卻當年的皇后出嫁,短期內,再不可能有比長公主殿下的出嫁更爲熱鬧繁美的大婚了。那雕車行於天街,衆人觀公主下降,心中振奮滿足。車隊一直堵着往前走,等走到公主府所在的坊門口,那道坊門攔住了普通民衆,百姓才意猶未盡地散去。
衆人齊入長公主府邸,觀禮的貴族男女們,早已等候良久。
此時卻是出了一小意外。
茵褥席道本從宮中一路鋪到大堂前,長公主方可一刻不用腳沾地。但是公主府上堂前燃炮竹的時候,噼裡啪啦,火光四濺,竟不小心燒到了茵褥。衆僕從心中驚惶,忙快速撲了鞭炮引起的小火。火撲滅了,延伸到大堂的茵褥卻短了一截,雜亂烏黑,格外的不美觀。
鬱明扶着李皎下車,兩人站在府門前。李皎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管事已悄悄派人來跟駙馬耳語,憂心忡忡地告知駙馬危急。
鬱明挑了下眉。
李皎不知,她的耳膜一整日都被鞭炮聲和鼓樂聲摧殘,方纔在城中游車時又被百姓的歡呼聲淹沒,此時她聽什麼都不甚清楚。鬱明停下了步子,李皎卻還往前走去。
她走開兩步,聽到身後男郎清晰的聲音越過一衆嘈雜,傳入她耳中:“新嫁娘,轉個身唄!”
屬於鬱明的聲音,讓李皎本能地、莫名其妙地轉身,她忽然一聲驚呼,因爲整個人被橫抱了起來。周圍歡呼聲更爲振奮,李皎被橫抱在鬱明懷中,臉頰已經燙得完全不敢見人。那種當衆演繹的羞意,讓她全身都開始哆嗦。
鬱明忍不住大笑。
他意氣風發,就這般抱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往大堂走去。李皎的裙裾如花落,從他臂彎間散下。兩排衆人看到郎君大步前行,抱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到大堂拜親。從始至終,他真的讓她的鞋襪一步也沒着地,將婚宴那充滿祝福的傳統完整完成。
而比他們更早些時候,當公主的車馬還在路上因百姓圍觀而擁堵時,林白已先行一步,策馬去安排之後事宜。新婚夫妻,一者是他當年的妹妹,一者是他現在的師兄,林白自然要多多上心,好讓今日婚宴不出一點意外。
公主府邸今日迎來許多客人,各位宗親王侯公主們來觀禮,名門貴人們也來觀禮。每人進出都需要拜帖,管事幾人站在府門口,親自把關,一一相迎。衆人進府時,又一輛馬車在府外停下,妙齡女郎被侍女扶着從車中下來。
管事聽得耳邊小廝提醒:“這位是關東楊氏三娘子。”
管事精神一振,愈發熱情地請這位楊三娘子進府,連拜帖都沒看。
楊嬰身後跟隨着一侍女一車伕,管事相迎,她含笑致意。她示意侍女送去禮單,又抱歉說道:“我大兄送嫂子回鄉還未歸來,二哥聽得公主大婚時人仍在雁門關,也來不及趕回來。只好由我來替楊家觀公主大宴,望殿下勿怪。”
管事忙道:“不敢不敢!”
博成君和他們公主當年的婚約,公主府上的人都清楚。今日公主大婚,衆人都有些防着楊家,怕楊家鬧事。眼下看到楊三娘這般通情達理,還有什麼可說的?
楊嬰帶領僕從過了府門那一關,倒是進大堂時,被一板一眼的扈從攔下,要求看帖子,證明身份。
楊嬰倒沒說什麼,她身後的侍女卻蹙眉,露出幾分不耐之色,暗自嘀咕了兩句,被楊嬰看一眼,侍女乖乖遞上了帖子。這位攔路扈從當真不會看眼色,看過了帖子,知道這位是楊三娘子,卻還指指她身後的車伕:“只一侍女跟隨,他不能進!”
楊嬰露出幾分爲難之色。
她正要央求,那身後低了一路頭的車伕不耐煩地擡了頭,往前走,一把掀開礙眼的扈從:“艹,老子忍一路了你到現在跟老子說不能進?滾開!”
他露出面容,一點也不像個車伕。他橫衝直撞地進殿,推開前方礙路的楊嬰和侍女,還與阻擋他的扈從過了兩招。他突然這般鬧事,突然這般出手,驚動了府上諸人。楊嬰被他推到一邊差點跌倒,被侍女扶着。
女郎面上露出詫異之色:“洛七郎?!你假扮我府上車伕?!利用我進公主府?”
那一腳踹開扈從的着車伕粗陋衣服的,正是洛七郎洛槐。洛槐心儀長公主李皎,卻從未有機會追慕長公主。李皎大婚,鑑於洛七郎之前大鬧宗正府、破壞李皎婚事的行爲,洛家把洛七郎關了起來。然這個混世魔王是關不住的,他不知道怎麼逃出了洛家,一路直奔長公主府邸。他看長公主府邸查得甚嚴,便把主意打到了身份不一樣的楊家三娘身上。
因爲楊家滅族,陛下虧欠楊氏,楊嬰進公主府,會比別人方便很多。洛七郎持之以恆,非要見到李皎,他不理會李皎認不認得他,他只聽她今日嫁人,就心痛如焚。挾持楊三娘算什麼?他還敢直闖公主府呢!
洛七郎踹開擋路的人,看一眼身後臉色難看的楊家女郎,冷笑一聲,甩袖進屋。
楊嬰站在門柱邊,冷目靜看他的背影。周圍一團亂,她在這時也驚慌,顏色蒼白,卻蒼白的,十分冷靜。但她纔看洛槐進了大堂,下一刻,洛槐就倒退着走了出來。楊嬰微驚,這次眸子睜大,是真的有些吃驚。她看到洛槐倒退着出屋,而跟着他出屋的,逼他往後倒退走的,是手中持劍的青年郎君。
林白手中持劍,劍抵洛槐脖頸。他悠悠然一步步往前走,洛槐便一步步後退。
洛槐臉色難看至極,脖頸上青筋直跳:“你敢攔我?”
林白微微一笑,笑起來的那股散漫味道,撩人無比,卻比不得他話中的鏗鏘之意:“我敢殺你。”
他輕笑:“退出去,離開公主府。別讓我真的殺了你。”
洛槐神色幾變,想要暴怒。但他忽然想起上次打鬥時林白的狠意,又覺陛下對這些江湖人太寬容,是他投鼠忌器。他不甘地被逼出大堂,跌下臺階,被身邊趕來的扈從押着,一路押出了府邸,綁了起來先關起來再說。
洛槐失魂落魄,又氣憤又難過,他到最後也未曾見到李皎!
林白扔掉了手中劍,旁邊長老斥他時,他嘿笑一聲,甩甩手:“怕什麼呀,這劍我都沒開鋒,死不了人的。就嚇嚇他而已。”
他忽而轉眸,與被管事等人擁着、雙方一起道歉的楊嬰目光對上。
青年男女的目光在空中對上一瞬,各自移開。
擦肩而過時,林白溫聲:“娘子受驚了。”
楊嬰平聲靜氣地柔聲回覆:“多謝郎君出手,免我被人利用。”
林白笑意加深,卻暗自讚歎楊嬰居然還能鎮定回覆他。
他的試探沒有繼續下去,因更大一聲鞭炮聲響起,淹沒了他們的交流。二人一同回頭看,看炮竹濺了火星,茵褥着火。撲滅火後,他們站在堂前的諸人,看到新婚的俊俏郎君,抱着他的新嫁娘進了大堂。
惟天地以闢,萬物滋養於斯,日受其精,月潤其華。
交拜之禮開始,之後緊跟同牢、合巹之禮。李皎有孕不能飲酒,侍女早將其中酒液換成了果子水。衆人陪他們新婚男女在大堂中交拜,又送他們進入房舍,看他們共食共飲。此同牢之意,夜色濃濃,衆人拍掌而笑。
贊者高歌:“禮成!”
時日週轉數年,長安舊日遠去,關東平陽的煙火被風吹散,大漠孤煙雁門關寒。數人遠去,數人歸來。少年男女曾許願一生不負,卻到底在皇位之爭時失散。他們找了數年,他們划槳在河中長行。長河入海,燈火熄滅。
人生如燈滅燈又燃,而長河轉彎,四年後的八月廿日,星華在天,他們再次碰面。
李皎到底嫁給了鬱明。
她到底還是成爲了他的新嫁娘。
而他們的愛,他們丟失的東西,那讓歲月驚歎失色又光華的東西,沿着河流,將重新歸來。夜空點綴銀星,寂靜而美麗。李皎和鬱明坐於榻邊對望,當他們共飲合巹時,當他抓着她的手,將卻扇除開,看到她的美貌——
鬱明熱血涌至心頭,雙眸發紅,滾燙顫抖。
長安不夜,女郎嬌羞而望,淺淺回笑。她之美,讓他舊日的怨憤煙消雲散。
過去的時光不再模糊不可變,未來也不再遙不可及。他們那讓整個長安爲之驚歎的婚宴,將永傳不朽。
作者有話要說: 又沒寫到預告==實在是寫婚禮時最麻煩,一本資料書在手,一邊寫一邊看,而且因爲資料不全,寫的好累。我盡力了~~這篇文我要努力寫婚後生活小夫妻的甜蜜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