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1.1

鬱明與一衆江湖郎君沿着河道,縱馬而走。耳邊盡是滾滾濤浪拍岸聲, 啪啪震響敲蕩耳膜。而鬱明一次次回頭, 目光盡頭, 皆是那立在山石上、衣袂飛揚的女郎。

他看到她站在融融日光下,天穹無邊, 日月同輝,光華仍未完全交替完。

想白天最好看的,是太陽和雲;

晚上最好看的, 是月亮和星;

而無論什麼時候都最好看的,是她和她。

她之至美,人間無咎。鬱明每看她一眼, 心中再是千萬萬語難以道盡, 他本能都被她的美麗一次次擊中。

而這樣的女郎,少年時做他情人,現在成了他孩兒的母親,回長安後他努努力說不定能娶到她……未來的迷霧被撥開, 前方大路寬闊而通光明, 讓鬱大俠神清氣爽。

“駕——!”

他高喝一聲,身下的馬揚蹄疾走,捲起飛塵向後。一騎快速趕超,青年郎君大笑中, 聽到身後人被塵土噴一臉後狂咳不止——

“艹你什麼毛病啊!吃錯藥了啊!”

“他瞎樂什麼呢!”

衆人說話聲漸行漸遠,又有墨河江河流淌聲掩護,站在“望仙台”懸崖口的李皎, 很快就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了。她將自己的感情妥善收好,理智重新佔上風,轉過身走下懸崖,走向被拴在樹上吃草的駿馬,打算就此擇路回去。

她解了繮繩套在手上,騎馬慢悠悠地行在叢林中。天光亮透後,細白光斑從樹葉罅隙中穿過,照在樹下騎馬走過的女郎身上。光華流轉,給李皎身上塗一層柔柔的白色,遠遠看去,她像是從仙霧中走來般。

樹葉搖落,鳥鳴不住。

李皎的馬騎得很慢,她不光走得慢,還閒閒地擡頭打量四周景色。

雖知深林樹密,李皎這位長公主殿下又不會武功,她縱是擡頭看,也不可能看到樹上藏着的人影。但當她清泠泠的目光掃過時,藏在樹上的人還是把身子再往裡處躲了躲,好避開這位公主殿下的目光。

樹上的人互相交流意見,對不會武的人來說,聽到的,也不過是風起葉飄的聲音——

“老大,我們現在就動手吧?再等到她跟她的那幫手下匯合,就沒咱們什麼事了!”

“對啊!老子等了這麼久,纔好不容易等到她落單!這娘們最近吃錯了藥,整天窩在驛亭中不露面,兄弟們都急死了!”

“就是啊老大!機會不容錯失!咱們在長安的人手也等着呢,等殺了這個李皎,再解決了那個狗皇帝,天下是誰的,還不是咱們主子說了算?”

這也許是回長安前,他們的最後一次動手機會了。自從上次夜閣一劫後,李皎是足不出戶,便是出了,身邊扈從也不少。他們的異動已經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護送長公主回京,朝廷加派了人馬,日夜巡邏,密不透風。他們根本找不到動手的機會!

好不容易,這位公主殿下被她的那個情郎誘拐出來,她那情郎倒是武功高,害他們一路不敢靠近,唯恐被聽出來。忍耐了一晚上,幾次猶豫着要不要趁機做了那兩人,都一次次膽怯於她那情郎的高武藝上。幸而他們等到天亮,李皎那情郎居然走了,把嬌滴滴的長公主獨自留下!

這難道還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麼?!

掩身在樹枝間的老大擡起了手,衆人凜然,盯着老大的手勢,身子緊繃,就等老大一聲令下。而老大犀利銳冷的目光,緊緊盯着下方在林中騎馬騎得不急不緩的女郎。他靜靜等着,等女郎的身影穿梭林木,走在了自己身下的光斑點點中,當即一揮手!

“殺!”

風吹動樹葉,嘩嘩聲大振。

頭頂數黑影從四方樹上飛下來,口上亂吼,眼睛裡流竄興奮狠意,縱身向李皎砍來。李皎一直在看樹影,心口在陡然一剎那的時間感應到危機,她倏地握緊了繮繩。女郎身下的馬四蹄飛濺,老牛散步一樣的散漫當即改掉。它大步一跨,馬身高跳,在林中跑得飛快。李皎扭頭,冰雪般的眼眸,與身後追殺向她的黑衣人對上。

被李皎看到,衆人已退無可退,提起一口氣,追上去。

李皎戴着兜帽,她的面容揹着光,讓叢林中的刺客們看不清。李皎脣角輕輕揚起的弧度,自然更讓他們無法探察到了。

這是回長安前的最後一次刺殺機會了。

李皎心中比他們都清楚。

她早上送走了鬱明,正是心情大暢之意,也不吝於給這些刺客一點笑意。脣角含笑,李皎輕撫了下身下馬的長鬃,再是夾緊馬肚提速:“駕!”

數人與女郎在林木間奔走,一追一走。前方騎在馬上的女郎行在風中,兜帽被吹得凌亂,幾綹烏黑長髮夾在帽中,向身後飄揚。衆人恨恨追上,萬萬想不到自己幾人武功高強,竟會被一個騎馬的女郎耍着玩。無奈叢林地形複雜,他們之前在此掩埋一夜,黑夜下,他們並沒時間觀察地勢。

帶來的弊端,便是李皎明明不會武,卻能輕而易舉地與這些人在林中周旋。

時日加長,雙方的距離反而加大。

李皎竟也不出林子,就與他們在其中繞。她身下的馬乃驛丞專門挑出來奉承長公主殿下的,四肢修長,皮薄毛細,自然神勇無比,通靈無比。每一次身後的刀風堪堪揮來,李皎都能伏在馬背上險險躲過。

雙方在林中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馬的疾行之速,又豈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多數黑衣人被攔在身後,越來越追不上,心頭焦急無比,口上大聲喊道:“老大!莫讓那小女子逃跑了!”

身後再沒有聽到人回覆聲。

李皎心頭在呼吸間掠過一絲不祥,她馭馬而走時,驀地扭頭,看到其他人七零八落地被甩在了身後,卻仍有一道黑影緊追不放。馬行速如魅影,那黑衣人大約是他們中的“老大”,用黑布掩着口鼻,一雙冷戾的眼睛看到她,露出陰森森的笑容。

此人武功甚好!竟沒被馬甩下!

李皎不敢再心存僥倖,再加快馬速,馬跑得大口喘氣,載着女郎在林中飛梭。那身後不放棄的殺意,被那老大再提一步,竟也緊緊跟了過來!他無聲無息,不如他的手下般多話,他憋着那口氣,便要給李皎致命一擊!

李皎借地上樹影的移動,發現那黑衣人輕飄飄地跳起,掠到了頭頂上方,在高樹叢葉間跳躍!

她咬牙,再揮繮繩!

馬已跑得大汗淋漓,身上凝成硃紅色血滴般的汗液。它已快到極致,不防身後跟蹤的人仍不放棄!馬頗爲忠誠,當李皎的命令下達後,它再進一步!肌肉流暢,高高跳起!

前方出現一橫在道上的長條枝杈!

原本馬躲得過去,如今卻因速度太快,一頭撞上去!眼看馬即將被絆倒,李皎連忙拉繮拯救。身下流血汗的馬也急急停下,四蹄忙亂。然馬與李皎的反應都極快,它頓了一步,就重新揚蹄,跳過了那會絆倒它的枝杈。僅僅只是這一剎那的停滯,那緊追不放的黑衣人已經殺到了!

殺氣縱橫!

李皎扭頭,兜帽掉落,眼看一刀從幾步之外殺來!

那黑衣人提刀而上,刀的鋒刃直對她的脖頸!

雪色鋒刃在熾烈陽光中反射出一段奪目的光芒!那光芒刺眼,照亮李皎的眼睛!

黑衣人精神大振,眼看這麼近的速度,李皎身子緊繃貼在馬上,已經避無可避!他行得極快,這刀刃揮去,不是衝着李皎,就是衝着她身下的馬。而這兩者中任一落馬,今天都是李皎的死期!

黑衣人心頭在眨眼時間,浮現一陣狂烈的喜意!

他的刀柄捱上了女郎烏黑飛揚的髮絲。

兩人的距離已經逼近。

黑衣人看到她的長髮被刀刃砍落幾綹,髮絲貼面而落,她雪白的面容仰着看他,眼眸靜黑,顏若舜華。她身上有清清冷冷的氣質,若霧若水,飄飄渺渺,人又消瘦虛弱,很容易讓男人側目。這般美麗的女郎,給黑衣人直面衝擊。他握刀的手不覺一鬆,心中浮起一陣遺憾:這樣的美人,卻要在此香消玉殞。

黑衣人手上的刀鋒即將碰上李皎的面孔,黑衣人硬生生把刀轉個方向,砍向女郎的脖頸。他理智恢復後,仍要殺李皎。然他終究是男人,不忍看到女郎漂亮的臉蛋被刀所毀。她便是死,臉蛋也應該是無損的!

就是黑衣人的這般婆婆媽媽救了李皎一命。

李皎心中意外,知自己有些託大了。她以爲他會因爲自己的美貌看癡,砍殺自己會猶豫一下。他倒是真的猶豫了,不過猶豫後卻還打算殺她。雖然遺憾,這點時間,卻足夠李皎縱着駿馬,再往前跨了一大步。

擦肩而逃,她與那刀之間重新有了距離!

黑衣人大怒,狂吼一聲,急提一口氣,這次毫不猶豫,果斷揮下去!哪管她是紅顏還是白骨!

電光火石,四周驟靜。

咣一聲!

刀落下去,砍到的不是女郎,卻是一柄亮劍擋在了那刀勢前!

樹枝砸下,馬從刀下跑過,李皎馭馬而駐,看到身形高大瘦削的青年凌空而起,手中的劍一路迎着刀的鋒刃往後扛壓。他的勢推着那黑衣人,黑衣人被他帶入半空中,長刀掠起,被強硬拉入這人的劍風中。

劍光刀影捲起狂風,葉落花飛,李皎仰頭而看,看江唯言身形快猛,突然現身,將這黑衣人打得措手不及。

四周光景快速發生變化。

鳥鳴聲消失,地面震動聲傳來,無數兵馬從入出進來,進來這個林子!軍隊在林中奔走,密密麻網從高處罩下來,將一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黑衣人罩住!有反應敏捷的人在網罩下的短短時間,持器突圍而出,然更多的人,傻傻地被收了網,膽戰心驚地看到女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上,指揮將士們圍住敵人。

那些逃出網圈的黑衣人,也被四面八方撲來的扈從、官吏、將士所阻!

大戰驟然爆發,這次卻是朝廷兵馬數倍於這些江湖野寇!

雁蒔大喝:“兄弟們收網!再讓他們逃了,提頭來見!”

衆人高應:“喏!”

聲震古木,氣勢沖天!

樹林中鳥驚獸逃,此時已被官府兵馬包圍。將士們裝備精良,恭候多時,一重重推進去,哪裡容得草寇有藏身之處?當是時,各種鬼哭狼嚎聲、求饒聲不絕於耳。敵方的陣勢轉眼間被打亂,被朝廷兵馬追得四處亂逃。這般的慌亂,落入李皎眼中,落入江唯言眼中,自然也落入那被江唯言拉入戰局不得脫身的老大眼中!

他喉間涌血,目呲欲裂,怒道:“李皎你耍我!”

“你使詐!”

到這一步,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李皎送走了她的情郎,卻埋了一步棋。他們覺得這是刺殺李皎的最好時機,恰恰李皎也這麼覺得。李皎早早有命令或者暗號,留給了朝廷兵馬。一夜長奔,跟蹤的不光是這些黑衣刺客,還有朝廷的兵馬黃雀在後!

李皎等着這些人!

若非她身體不適至極,整日離不開驛肆,她這步棋,早就打算佈下了!她早已察覺敵人非同一撥,自己人中出了問題。爲了揪出一些,冒險是必然的,且不能告知己方人太多。

就是如今也不晚!

當昨夜鬱明抱着她,非要帶她走時,非常慚愧,李皎摟住情郎脖頸時,不光想到了與情郎的溫存,還想到了可以借自己的情郎擺這麼一步棋。她可以不跟鬱明走,鬱明不可能拗過她,但是李皎想走。只是她以爲昨夜是很好的刺殺機會,這些黑衣人卻按捺不動。不過也罷,今早鬱明走後,他們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黑衣老大怒得渾身發抖:“你這個賤.人!”

“你拿我的兄弟們開刀!”

“你這般算計,不怕你情郎怪你無心麼?!”

李皎冷笑一聲,她纔不與這跳樑小醜多話。鬱明怪她?憑什麼怪她?她又不曾故意算計他,分明是他強行帶她走。她只是臨時起意留了這麼一手而已——隨着她懷孕,她身子必然越來越不適,以後的機會幾乎可說沒有了。這是回京前的難得機會!她行動不便前的難得機會!

各路妖鬼蛇神,還有什麼手段,盡數使出來吧!

李皎縱馬欲走。

身後那打鬥中的黑衣老大卻是恨極了她。江唯言的武功路數極爲狠辣無情,無多少花哨手段,卻招招致命。老大應付江唯言已經頗爲辛苦,赤眼看李皎要走,他自是萬般不願意。江唯言的長劍寒光再落下來,那黑衣老大竟是爭着一口氣,手中突然飛出無數銀針,刺向李皎的方向。

同時間,江唯言的劍落下,黑衣老大的右臂噴血,斷落摔地!

那黑衣老大被殺得慘叫時,卻還張狂大笑。

江唯言氣息驟緊:“殿下!”

他持劍而走,使勁手段躍向李皎,手中之劍光影無雙,空氣氣流被他擾亂,數針被他擋住!他出盡手段,想擋住刺向李皎方向的銀針。身後被他一劍劈向後方撞在樹上的黑衣老大脣角滲血,卻提起一口氣,不管體內亂竄的內息,大喝一聲,跨步跳起從後抱住江唯言的腰!

他堵住江唯言施救的縱躍路線!

大半數銀針被江唯言所擋去,卻仍有小部分飛向李皎。聽到江唯言急促的提醒聲,她與江唯言相識多年,配合良好,李皎沒有回頭,立刻伏下身趴在馬背上,堪堪躲過了數針。

然人躲了過去,身下的馬卻沒有!

數針扎入馬腿上,絲絲毒意散發,陣痛無比。馬變得狂躁,再聽不得李皎的指揮,旁邊有將士伸手來拽馬,被馬蹄踩中掀翻。馬在樹林中橫衝直撞,揚長而走!那寶馬不愧其名,正常時的速度已讓常人追趕不及,當它發起瘋來,快得如挪移**。刷一下,人眼前一花,它已不見蹤影。

林中過來保護殿下的將士們尚未反應過來,耳邊聽着將軍大叫“攔住它”,他們立即提步跟上,卻跟不上,越追越遠。

黑衣老大大笑不已:“賤.人你受死吧!”

江唯言有片刻停頓,後一劍反手刺入身後男人的腰部,那男人吃痛放手,騰出了空隙,讓江唯言轉身便走。然黑衣老大何以死心?他此時傷痕累累,還斷了一條手臂,兄弟們都折在這裡,讓他足以發瘋!

他追上去與江唯言廝殺,武功底子並不弱,江唯言又短於耐力。一時間,兩人奈何不了對方。黑衣老大心知今日必然不得好死,臨死前能扯上李皎的性命,當是大喜!

這時的李皎,正與她身下的烈馬鬥爭!

汗血寶馬之快,非人所能及!馬發着瘋,載她一路往回跑。也就是馬常年馴養的本能還在,李皎又馭術了得,纔沒有被馬顛下去!她咬着牙,趴在馬背上,穩住下盤,儘量與它隔開一段距離,好讓自己的小腹不被碰到。她腦中繃一根弦,其實她什麼也不怕,獨怕自己就此落了胎!

她才送走了鬱明,才答應在長安等他來求娶她,她不能在他出現的時候,告訴他說“孩兒已經沒了”。

那鬱明該有多難過!

她從來都負他。

負他一次又一次。

然她並不想負!

這個孩兒,是她與鬱明之間難得的轉機。若是沒了,若是沒了……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沒了……鬱明心中,該覺得她依然只顧着天下大義,不曾想過他吧?他再是心善,再是好說話,恐怕也難以接受一次次被她誤。

她不要那種情況發生!

她好不容易纔等到自己的舊情郎,她和他的感情還停在淺淺一面上,她還沒有再近一步,她又要被重新打回舊日噩夢中嗎?

十九歲的她,難道有再一次的四年渾噩嗎?她還再有像十五歲那年崩潰大哭的心情麼?

她不能出事!

孩兒不能出事!

不然鬱明絕不會原諒她!

這股信念撐着李皎,已經成爲李皎現今的唯一執念。她伏在馬背上安撫身下的馬,她使出自己所學的馭馬之術來讓馬的狂躁減輕。馬每馱着她往前跨一大步,李皎長髮凌亂,腦中要多想一次鬱明。

她面容緊繃,脣白似紙。她緊扣着繮繩收力,又夾緊馬肚,口中不斷地喊着“籲”!她一陣風似的從衆人身邊穿過,馬速不減,跑出了林子。李皎辨認一下方向,當即認出這是跑回了“望仙台”!

李皎額上滲汗,握着繮繩的手汗漬溼得她快要握不住。繮繩磨着她嬌嫩的手皮,她因用力而手心出血。她發着抖,已經顧不上那些了。

望仙台她剛剛去過!那裡有突出的懸崖!雖然不甚高,雖然下方就是江濤,懸崖下方往回折就是寬敞的山路。然而,任何人冒得起那個險,獨獨她現在冒不起!她現在任何傷勢都受不得,當她縱馬從懸崖上跳過,她縱然不死,孩兒卻也必死!

停下!

一定要馬上停下!

衆將士回過神,緊跟着李皎而出。他們被指揮射箭,卻怕傷到李皎而不敢動作。他們又沒辦法從其他的地方再找來一匹高俊如李皎身下那匹似的汗血寶馬,只能勉力而追,越追越追不上!衆人眼睜睜看着前方馬背上的白衣似飛,黑岑岑長髮瀑布般散下,女郎趴在馬背上,看得他們心驚膽戰!

“殿下!”

衆人目光僵住,看到了望仙台那塊突出的石頭!他們看到了那懸崖!

李皎身下的馬,聽到江濤滾滾聲,興奮又煩躁,毫不猶豫地就向懸崖邊衝去!

江唯言和黑衣人同時趕到!

他們都看到了高頭大馬衝上去!

黑衣人渾身是傷,滿嘴鮮血,他早已不是江唯言的對手,江唯言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身上,而他哈哈大笑,竟也跟衆人一同躍向望仙台那懸崖,大叫道:“跑的好!跑的好!馬兒再跑快些!”

所有人都盯着李皎:“殿下!”

他們離懸崖還有二十來丈距離,無論如何也趕不上!雁蒔爲了林中佈置,來的稍晚。眼看李皎有難,她一言不發抽劍提氣,一躍數丈!二十丈的距離,非一刻追上!心絃繃緊,衆人幾不敢看。這個時候,唯一還保持冷靜思緒的,只有李皎。她拼盡了力,手從無一刻停下,雙管齊下,努力地撫慰身下之馬。馬到懸崖邊,揚起前蹄。它仰頭長嘶,馬上女郎緊緊縱着它。

空氣凝固,馬在這一刻,終於停了下來!

日光高照,江水怒吼,寶馬後蹄一軟,它跪倒,身子前傾。李皎緊揪着它的鬃毛,沒有被甩出去。哆哆嗦嗦,李皎顫着雙腿,臉色蒼白地從馬上下來。不等她喘口氣,餘光一道黑影撲過來!

風中傳來江唯言怒喝聲:“賊子敢爾——!”

斜刺裡衝出一人,虛弱的李皎被那瞬間爆發內力撲過去的黑衣老大撲倒。那黑衣老大爆了自己的內力,以廢了自己爲代價,一往無前,帶着渾身無力的女郎,長笑着從懸崖跳下去。雁蒔落到了馬邊衝去,女郎的衣衫從她手邊滑落。那兩人一躍而下,向着白浪滔天,向着那必死的路徑——

“黃泉路有公主殿下相陪!大幸大幸!”

在衆人眼中,只見駿馬虛弱地伏爬在地,下馬的女郎被撲下江河,被吞沒無影!

雁蒔當機立斷跟着一同跳下去——“抓住我——!”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文的原則是,不死小孩!對了這章你們以爲的BUG,都不是BUG,往後看。

謝這兩天霸王票,我在後臺都看到了,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