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1.1.1

楚之南有冥靈者, 以五百歲爲春,五百歲爲秋。上佔有大椿者, 以八千歲爲春,八千歲爲秋。

——《莊子·逍遙遊》

五個月後的夏國國都統萬, 草長鶯飛, 正是春盛時節。

夏國原尚武好騎,然統萬近年來學習大魏文化,喜肖大魏長裙博帶,男女彈唱。統萬城中酒坊林立,旌旗飄飄,更兼大魏國長公主來夏爲質, 雙方交流文化, 統萬如今正在修建的一座三層大酒肆, 據說便是魏國長公主與夏國皇子赫連平合作的生意。酒肆初開, 人如流水,絡繹不絕。

年少的女郎面容雪白, 腰肢纖細, 站在一衆來來往往的客人中,仰着明眸打量樓上的人。她長髮漆黑肌膚瑩潤, 立在人中清朗而乾淨,睫毛揚起下的眸子燦亮無比。她剛從人中擠出來, 站到了樓梯口,返身招呼身後的人:“江哥哥,快來快來!”

尚在人羣中的高大青年默然跟隨, 面容與眸色一樣冷淡。

此女郎乃是初初十六歲的李明雪,男子自然是江唯言。二人去年跟隨大魏信陽長公主李皎夫妻來到大魏,今年李皎剛出資建了座酒樓,開張第一日,李明雪便過來堂姊的酒肆玩耍。她自是不知李皎想潛移默化將大魏文化滲透夏國的用意,然這般三層酒肆,在大魏長安也不多見。夏國風尚與魏不同,難得見到與魏國建築風格相似的酒肆,李明雪心情雀躍無比。

江唯言忽然擡頭,眼神犀冷似簇箭,往樓上探去。

他同時道:“明雪,過來。”

李明雪應聲過去時,也看到了樓上人一閃而過的面容。樓上有雅舍開窗,郎君看到女子清秀明麗的面孔,略略笑了一下。當他推門而出,扶着欄杆站在樓頭時,江唯言和李明雪都認了出來,這人是夏國的大皇子赫連喬。

赫連喬素來與赫連平不和。魏國前來夏國做質子的公主李皎又與赫連平交好,那與赫連喬的關係自然不會多好。然赫連喬此人又頗好美色,自李皎來夏,赫連喬多次於公開和私下場合暗示過李皎,並與李皎的夫君鬱明多次爭鬥。赫連喬對李皎愛慕無比,雖家中妻妾成羣,卻仍拜倒於李皎石榴裙下。無奈李皎已爲人婦,且並無與他私下相約的意思,再加之鬱明實在不好惹,赫連喬只好無奈退讓。

不過李皎雖然無動於衷,李皎的堂妹李明雪,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眼下美人立在樓間仰面而笑,爛爛芳華,不經意間美目流盼,頓勾得赫連喬心中酥酥如過電。他情不自禁地關了窗,從門內走出。

赫連喬走下樓,身後僕從環繞。他看到江唯言將李明雪護到身後,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他的弟弟赫連平生相秀麗溫潤,不似大夏人;赫連喬則相貌粗獷,鼻樑高挺,頗有大夏人的風姿。赫連喬站在樓上,主動與李明雪打招呼:“原來娘子今日也在啊。今日爲慶公主殿下開張之喜,我做東,請娘子上來喝幾杯酒吧。”

來夏國半年,大魏人都要學說夏國話。赫連喬的話,李明雪和江唯言都聽懂了。

李明雪睜着明眸,踟躕向後縮,牽住江唯言的衣袖。她能看出赫連喬對她的不懷好意,自然心中膽怯。江唯言一動不動,赫連喬口上說喝酒,眼睛卻色眯眯地盯着李明雪不放,同是男人,誰看不出他的司馬昭之心呢?

江唯言代替李明雪回絕:“我家殿下有事招呼明雪,恐怕要讓殿下您失望了。”

赫連喬眼眸眯起,冷聲:“你不過一個扈從,能代替你主子說話麼?明雪小娘子,上來喝酒吧。質子受縛,兼初日開張,你我心知肚明,別讓你家殿下下不來臺面。”

李明雪低頭:“……我不想跟你喝酒。”

赫連喬微笑:“怎麼,不給我面子?要不要去跟你家公主殿下說說,看她給不給我面子?你們來我統萬爲質,別以爲與我小弟交好,就忘了你們自己身份。長幼有別,主客有序,便是我小弟在這裡,也要乖乖陪我喝酒!”

江唯言握緊了手中的劍,樓上的赫連喬挑釁地看着他,倒要看這個人是否真的敢拔劍。赫連喬身後扈從跟的不少,此時皆冷冷看着下方江唯言。江唯言心事幾變,目色沉沉,壓低眉心看着樓上囂張的夏國大皇子。按他本意,此人如此明目張膽地羞辱李明雪,並欲圖不軌,江唯言自是一劍殺了他去。縱是滿樓扈從,江唯言武功恢復後,也心有傲氣,自認無人能攔住他離開。

然江唯言已不再是昔日無所束縛的夜閣首牌殺手。

他千里迢迢,跟隨李皎來夏,爲的也不是快意恩仇。他心有所求,便不敢肆意。他恐誤了李皎大事,縱是看李明雪受欺負,手按在劍上,指腹粗繭幾次劃過劍鞘上的花紋流蘇,他仍在拔劍和不拔劍之間猶豫。

赫連喬眼觀他之猶疑,笑意更加充滿諷刺了:“扈從就要有個扈從的樣子。這裡遍是主子,哪有你開口說話的機會?江扈從,你退下吧,別給你主子招禍。今天這酒,我請定了!”

“明雪小娘子,上來吧!”

夏國大皇子赫連喬向來張揚跋扈,統萬人皆知。此時赫連喬在酒肆中鬧出如此大動靜,衆人說話聲都慢慢小了,他們盯着那個從魏國來的美麗女郎,心中充滿了同情。赫連喬之好色,是夏國國舅都搖頭嘆氣的。區區一個魏國女郎,如何能應付得了?

李明雪確實應付不了。

江唯言身子肌肉緊繃,手按在劍上,遲遲不出。李明雪感受到進退不得的難堪,肩膀微微顫抖。她記得江唯言對自己的三令五申,說行事一定要顧忌她堂姊李皎的身份,不要誤了她堂姊的事。李明雪身在統萬,整日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唯恐爲李皎遭來禍端。眼下赫連喬威脅,李明雪心中抗拒,卻也害怕她拒絕了,會給李皎惹禍。

少女眸中噙起了淚霧。

江唯言臉上肌肉緊繃,眸子驟縮,恨不得能暴起殺人。

樓上人跟着赫連喬吆喝:“上來喝酒啊!我們皇子又不是壞人,能把你怎麼着?”

統萬民衆都跟着吆喝鼓勁,心中興奮,想看這魏國娘子如何應對他們的皇子赫連喬。

騎虎難下之時,衆人頭頂聽到了一把清涼慵懶的女聲:“皇子殿下來我樓中慶我開樓,明知我堂妹害羞,還拿我堂妹開玩笑,不妥吧?”

衆人齊齊仰頭,赫連喬偏頭別目,看到同一樓層,一扇門開,白裙玉帶的女郎款款步出。女郎花顏月貌,青絲扎於腰際,身形纖細婀娜,行來步履優雅似蓮開。環佩叮噹,空山幽蘭,聞喧享靜,盡是琳琅之氣,惹人遐思。此女甫一出場,一雙楚楚秋水眸淡淡掃過樓下人,不知多少人在她面容下自慚形愧,躲開了女郎的眼睛。

赫連喬眼睛亮起,紮在此女身上舍不得挪開了。他更是積極向前跨一步,聲音熱烈:“皎公主!”

“堂姊!”李明雪充滿歡喜地看到女郎現身。

江唯言鬆了口氣,忙扯着李明雪,趕到李皎身後站定。

李皎風華蓋世,赫連喬最是得不到她,便最是充滿念想。她一出現,李明雪這種美人,就不落在赫連喬眼中了。但是赫連喬再看到李皎身後跟着的那個青年,臉頓時黑了,沒好氣道:“你怎麼在這裡?”

赫連平非常無語地笑了笑:“這酒肆是我和皎公主一起開的,開張之日,我當然在了。”

赫連喬臉色難看,他不待見赫連平,覺赫連平此人小婦所養,彎彎腸子倒是不少。最關鍵的是赫連平總是跟他爭搶東西,其他搶,女人也搶。例如李皎,李皎就不怎麼喜歡赫連喬,卻常跟赫連平混在一起。夏國朝中人皆知李皎和赫連平是一派,赫連喬心中羞恥,覺得自己當日慫恿李皎來夏,是在給赫連平搭線。赫連平心中不定怎麼嘲笑自己。

而越是這樣,赫連喬越不甘心。

看赫連平和李皎在一起,赫連喬再往李皎身後看,沒看到那個讓他心有餘悸的青年身影,頓時放下了心。某人不在,赫連平很有膽量地嘲諷道:“我三請四請,皎公主總是有藉口不赴我的約,卻和我小弟打得火熱。怎麼,公主又和我小弟有事談?你們整天哪來那麼多事談?公主你那駙馬那麼厲害,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和我小弟總是私下相約啊?”

李皎脣翹了翹:“哪有私下相約,開張之日我做東,請樓中人喝酒。殿下不必擔心,我夫君今日不在樓中,你不必左顧右看。”

一句話堵得赫連喬面紅耳赤。

赫連喬左右觀望,自是在看鬱明在不在。赫連喬心中顫顫,提起李皎那位駙馬,他就覺得背疼腰疼腿疼,渾身皆痛。鬱明和江唯言不一樣,江唯言顧慮重重,不敢動手;鬱明卻是想動手就動,就是他老婆李皎在後面制止,作用也不大。赫連喬曾在調.戲李皎時,被鬱明撞到。那青年只是路過,卻一腳踹出,將赫連喬踹得砸到地上生成了一個大坑,半天起不得身,李皎在旁邊只看得目瞪口呆阻攔不得。事後李皎自是拿來禮物慰問赫連喬,赫連喬卻開始躲着鬱明走。

也幸好鬱明不是每時每刻都與李皎站在一起。

今日李皎說鬱明不在,赫連喬放下半顆心,卻還吊着半顆心。李皎看他如此,悠悠道:“殿下總說我不給面子,還邀我不能喝酒的堂妹去陪坐。我堂妹年少不知事,殿下想喝酒,尋我便是。”

赫連喬狐疑又驚喜,盯着李皎目光灼灼,忘了李皎旁邊站着的木樁赫連平:“你願意跟我喝酒?!”

他多次暗示李皎,與李皎勾勾搭搭,李皎終於心動了?!

李皎微笑:“我夫君不在……”

赫連喬頓時明白了。

他此時徹底忘了李明雪,李皎代李明雪賠罪,赫連喬隨意地擺了擺手,只盯着李皎一人。李皎既然鬆口,衆人即刻簇擁着這位長公主殿下去喝酒。赫連喬的目光幾乎粘在李皎身上,連他的幾個下屬也露出無奈的表情。進門前,赫連平扯了李皎一下,提醒:“他對你不懷好意,鬱兄又不在,你當真要進去?”

李皎悠聲:“無妨。”

她露出懷念的眼神:“酒坊,茶肆,歌女,舞姬,秦淮水鄉……都是我從小玩剩下的。我向來不曾於人前展示過,然我當真不怯於此。總要凝住你大皇兄的視線,纔好讓他別盯着我夫君。”

她推門而入,對快速入座的赫連喬說話。赫連平想了想,心中好奇李皎打算如何應對此局。亂哄哄的說笑中,他們看到李皎篤定入座:“想我喝酒可以,不過光喝酒無趣,總要添些彩頭,玩些有趣的物什。擲骰子,投壺……咱們一樣樣來吧。”

赫連喬心中生疑:“玩遊戲?簡單的無趣了些。”

李皎讓人拿來白布,矇住了雙眼。她面容淨白,矇住雙眼後,烏髮漆黑,妝容明秀,其端莊雍容之氣,讓對面的赫連喬看直了眼。

赫連喬大笑:“好!本皇子陪你玩!誰輸誰喝酒,不醉不歸!”

這時的赫連喬,投入李皎挖給他的坑。他見李皎平時寡淡,不好宴席,並不知李皎母親是歌女出身,李皎幼時跟母親學過許多酒宴間的應酬。歌女不必用身子服侍郎君,然混於三教九流,總要應付各類郎君,這些宴中小趣,歌女皆知之甚廣。李皎不光知之甚廣,幼年爲討好長輩,更是擅長於此。

此夜長明,鶯歌燕舞達旦。

赫連喬一心與李皎相鬥,沒有注意到李皎的夫君鬱明一直未曾現身。赫連平旁觀半宿,心中搖頭,知道自己這位真正莽撞的大皇兄,恐怕根本忘了探尋鬱明不在的緣由。而等他想起,此事恐怕已了。

鬱明此時不在李皎身邊,也不在統萬,甚至不在夏國。他武功高強,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自如,在統萬還無人能攔得住他。讓他人忌憚的同時,鬱明想離開夏國,也輕而易舉。李皎幫鬱明遮掩的時候,鬱明人已在魏國的洛陽行宮中,從背上卸下了沉重大包袱。揹着刀的青年滿頭大汗地坐下來,包袱叮咣甩下去,駭了對面的侍女一跳。

明珠見他大汗淋漓,連忙先送去三盞茶給人解渴。

明珠身邊,包袱腳邊,站着一眉目清秀的兩歲小童。幼童的眉眼與鬱明極爲相似,他咬着手指頭睜着眼睛看鬱明,迷惘的神情,與鬱明更是像到了骨子裡。這個幼童,自然是鬱明的兒子,鬱鹿小朋友了。

明珠看鬱鹿只踟躕站着不說話,趕緊把他拉過來,躬身介紹:“呦呦不認得人了麼?這是你阿父呀。每月都寫信的,你阿父阿母身在夏國,卻記得你。你阿父還在你生辰的今日前來看你,你看你阿父多疼你啊?”

鬱鹿小朋友:“哦?”

明珠:“……”

父子之間生疏無比,明珠陪着笑解釋暖場,然鬱鹿小朋友眼珠明而黑,用陌生又熟悉的眼神打量鬱明,鬱明光顧着喝茶解渴。父子二人半天沒交流,明珠乾笑,已沒有話說了。

鬱明喝完水,隨意大手一撈,就把挺着小腰板偷偷掃視他的小孩兒摟入了懷中。鬱鹿小朋友“啊”了一聲,半抗拒着被抱入了青年懷中。青年的懷抱溫暖安穩,氣味好聞而親暱,鬱鹿小朋友的臉紅紅到了脖頸。

他與他父親一樣容易臉紅。

鬱明從懷裡掏掏掏,取出一幅畫,先給兒子普及常識:“來認認!這是你阿母!你阿母長得就是這個樣子,你快認認臉,別日後見了不認得,惹你母親傷心。”

鬱鹿盯着畫卷中的美人,眨巴了兩下眼睛。

宮外有宮人招呼,明珠吩咐一聲,留父子二人坐在殿中,她先退了出去。明珠從宮殿門口過,穿過幾扇窗櫺。窗櫺如線將光線分割,帷帳飛揚,明珠看到一大一小的相似面孔靜靜凝視。青年半跪,扣住幼童的肩;幼童站直,微微掀睫仰望青年。

時光若有輪迴,青年父子靜望對方。

明珠走過最後一扇窗,看到鬱鹿小朋友張了口,小聲喊了句:“我記得你,阿父。”

鬱明大笑,一把將鬱鹿摟入懷中。明珠沒空在此停留,要急着去佈置宮宴,這些卻和鬱明父子沒多大關係。此情此景,讓她目中生熱。明珠低下眼,心中更爲思念遠在異國他鄉的長公主李皎。昔日李皎將她留於陛下行宮中,她自知自己要負責後宮事務,之後,便再沒見到過李皎。長公主去做質子,大魏人不願提及,宮中也沒人談論。明珠心中寂寞,只有鬱鹿小朋友人在行宮中,她才能感受到李皎的存在感。

鬱明於鬱鹿小朋友生辰這日,親身前來看望小朋友。小朋友這麼小的年齡,不會過壽。但父親從一個熟悉的人變成一個陌生人,再變回一個半熟悉半陌生的人,已經讓鬱鹿很開心了。

更開心的是,鬱明帶來的包袱,如百寶箱般。

鬱明一件件拿出來:“羊毛皮襖,皮靴。還有這個荷包,你阿母親自給你繡的,你給好生戴着莫弄丟。還有這個這個……那個那個……”

鬱鹿蹲在旁邊,充滿幸福感地託着腮幫,看自己得到了這麼多的禮物。

鬱明再取出一個很大的皮鼓,鬱鹿以爲又是給自己的,正要興奮去接,鬱明擡臂擋住了兒子的手。鬱明笑着搖了搖手鼓,慢悠悠:“這個不是給你的,是給桑桑的禮物。我送給桑桑的,還有你阿母給桑桑包的紅封……你替我們給桑桑吧?”

桑桑,大名李桑,乃是新出生的女嬰。

上個月,洛陽行宮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嬰,天子李玉對羣臣宣佈,此女乃是他的子嗣。羣臣驚喜,李玉大赦天下。三月農事忙碌,爲昭告天下,李玉給女兒取名“桑”,封了伯陽公主。李桑新出生,被抱養在洛陽行宮,鬱鹿小朋友也扒着看了一個月。但是對於李桑的母親是誰,天子三緘其口,並不公示。有些臣子心中猜到小公主的母親是誰,但天子不說,他們只能跟着裝不知道。

洛陽行宮之前只有鬱鹿一個小孩子,鬱鹿天天被舅舅抱着上朝。從上個月開始,鬱鹿多了一個妹妹。索性鬱鹿的舅舅,天子李玉對待鬱鹿小朋友的態度,一直是那種淡而不冷的調調,鬱鹿小朋友並沒有被忽視的感覺。他還挺喜歡這個剛剛來到行宮的小妹妹的。

就是他阿父回來看他,居然還記得給小妹妹帶禮物……鬱鹿扁了下小嘴,接過了鬱明給小妹妹的手鼓禮物。

他晃了晃手鼓,心想:我也很喜歡,你爲什麼送她不送我?我不是你最疼愛的兒子麼?

鬱鹿小朋友心中微慌。

當夜的宮宴,是爲李桑所辦。鬱明不便在公開場合現身,便陪着兒子鬱鹿坐在空寂的宮裡吃長壽麪。吃完了,父子二人坐在殿前水階上。鬱明颯然而坐,雙手搭在膝上,漫不經心地仰頭看着羣星出神。

漫漫羣星璀璨,橫貫蒼穹,光華無雙。

鬱鹿站在父親背後。他父親性情之淡然,之瀟灑,壓根不能察覺到小鬱鹿的敏感心思。

鬱鹿只能自己蹭過去,好奇地看着他父親英俊的側臉。他扭捏半晌,組織語言開口:“阿父,你和我阿母,在夏國住的好麼?你們想我麼?”

鬱明不以爲然:“當然啦,你是我兒子嘛。”

鬱鹿紅了臉,又天真無邪地問:“那你們會給我生像桑桑妹妹那樣的小妹妹嗎?桑桑妹妹那麼可愛,你們也很喜歡吧?我聽說,小妹妹是從肚子裡出來的。你們大人待一起久了,就會給我生小妹妹。”

鬱明挑眉,扭頭,沒想到他兒子懂這麼多。

他隨意地勾住鬱鹿的肩,漫不經心:“那是當然啦,有個妹妹讓你疼多好,你要做個好兄長知道麼呦呦……”

鬱鹿臉色變了。

眸子沉下。

他阿父之心甜,讓他一試就試出了答案。

鬱鹿低頭,抿直了脣:“我不想要你們給我生弟弟妹妹。我就要我一個。”

鬱明微怔。

他側過頭,第一次用認真的眼神,嶄新的眼光,去看向鬱鹿。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回家了,恢復日六千的更新。我呦呦小朋友現在有了危機意識~~怕爸爸媽媽不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