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寒戲謔水蘭祖孫兩人的眼底可以研磨,實際上卻也是在心疼兩人。
畢竟兩人爲了她一個囑託就日夜不停的趕工,這對她來說是很珍貴的。
送走了水蘭祖孫之後,蘇瑾寒不由得感嘆,難怪古人總說雪中送炭難,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將水蘭一家從貧民窟裡撈出來的情意,對水家來說,無異於是雪中送炭了,所以她們回報給她的,也是至情至性的真情。
東西提前做完了,蘇瑾寒也沒有耽擱,當天聯繫了莊靖鋮,讓他第二天進宮的時候送進宮給德妃。
莊靖鋮聽蘇瑾寒說是德妃要的東西,便也應了下來。
聚在一起,兩人自然是耳鬢廝磨一番了。
蘇瑾寒靠在莊靖鋮的肩頭,聽着他說最近的事情,乖巧又慵懶。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來,“給我看看你的手。”
說着,她直接伸手去抓莊靖鋮的手。
她抓的是莊靖鋮毒素聚集的左手。
莊靖鋮卻沒有讓她得逞,縮了手背到身後,一臉警惕的看着她:“你看我的手做什麼?手有什麼好看的?想我了是不是?看臉啊,我的臉這麼美,纔是最好看的。”
莊靖鋮說着,將自己的臉往蘇瑾寒跟前湊。
蘇瑾寒見他這麼不要臉的說自己美,不由得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
雖然莊靖鋮確實長得很美,也讓人賞心悅目,但是蘇瑾寒還是被他的自戀給噎到了。
“好好好,知道你最好看了,快別鬧了,手給我看看。”蘇瑾寒好聲好氣的哄着。
因爲她剛剛忽然想起來,莊靖鋮手上的毒素是會蔓延的,追風曾經說過,如果蔓延到他的心臟處,那麼就算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他了。
而且追風說過,每個月月半的時候,他都會毒發,每次毒發,毒素就會蔓延。
如今他們從避暑山莊回來都快一個月了,可是她卻一直忘記了這毒會毒發的事情了,蘇瑾寒內疚自責不已。
前幾日就是十五月半,她當時卻根本不記得他中毒之事了。
或許是她潛意識的不想記得,或許是他表現得太正常,故意迷惑了她,但是今日既然想起來,她就無法再忽視。
所以蘇瑾寒要看他的手,看看他手上的毒素有沒有蔓延,一目瞭然就能知道。
然而莊靖鋮並不想給她看,“手有什麼好看的,皮厚肉糙的,還是看臉……”
他多番推諉,蘇瑾寒要是再看不出來有問題,那就真的是傻了。
“莊靖鋮,你毒發了是不是?前幾天十五月半,你毒發了是不是?”蘇瑾寒忽然大聲問他。
莊靖鋮有些心虛,面上卻是狡辯:“沒有啊,我哪裡有,你看我,這不是好得很。好啦,你別想太多了,這毒我現在壓制得好好的,根本半點事情也沒有。”
“你那個朋友就是故意騙你的,根本不像他說的那麼可怕。”莊靖鋮笑着說。
事實上,可不可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前幾天的毒發,已經深刻的告訴了他,月半到底有多可怕。
但是正因爲月半的可怕和難纏,所以莊靖鋮更加的不想讓蘇瑾寒知道,他寧願自己面對,也不想她擔驚受怕。
“是嗎?他騙我?那你敢不敢把你的手給我看一看?”蘇瑾寒頓時冷笑。
莊靖鋮這時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
“沒什麼好看的,小寒寒,我……”
他的話沒說完,便直接被撲過來的蘇瑾寒給壓在了身下。
他們本來就坐在榻上,蘇瑾寒這一撲,將他結結實實的給壓住了。
蘇瑾寒手疾眼快的將他的手給拉出來。
然後,她看到了原本只是在他中指指尖上的黑線,如今已經蔓延到了他中指頂端的整個指尖上,正巧一個指節。
蘇瑾寒臉色發白,呢喃道:“怎麼會這麼快?”
莊靖鋮看着她這樣,心裡有些不忍,抱着她輕聲道:“別擔心,別怕,都會過去的。”
他就是怕她擔心,所以纔不給她看的,卻沒想到,她這麼固執,非要看。
也是,她的固執他早就明白了,要不然之前又怎麼會擔心和慶幸呢?
早幾天他還在慶幸,她忘記了關於月半十五他會毒發的事情,然而今日她竟就想起來了。
莊靖鋮最做不到的,就是看到她爲了自己痛苦,難過,所以有時候寧願自己苦着,也不願意讓她知道。
“爲什麼不告訴我?”蘇瑾寒眼睛盯着那條已經蔓延到指節上的黑線,緊繃了聲音問。
莊靖鋮想說點什麼來緩和氣氛,可是看着蘇瑾寒的眉眼,他卻一個字的謊言都說不出來。
只好無奈的輕嘆,老老實實道:“我不想你擔心。”
這是最真實,也是最明白的情感。
蘇瑾寒咬着脣,拼命忍住哭泣的衝動,這才伸手戳他的額頭,一下一下又一下,特別的用力。
“什麼叫你不想我擔心?難道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擔心了嗎?如果我不擔心,我現在怎麼會知道?”蘇瑾寒特別的生氣。
莊靖鋮無奈,抱着她小聲的哄:“好了好了,是我錯了,我不應該瞞着你,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蘇瑾寒冷着臉,“還有下一次,小心你的小命。”
莊靖鋮配合道:“好好好,小的記住了。”
蘇瑾寒這才輕哼了一聲,沒有繼續追問。
“莊靖鋮,解藥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蘇瑾寒爬在他的胸口,聽着他平穩的心跳,輕聲問。
他們都在找解藥,可是她這邊並沒有找到解藥,而莊靖鋮這邊的進展她卻並不知情。
莊靖鋮平靜道:“還沒有消息。”
既然毒發的事情都讓她知道了,這沒有找到解藥的事情,莊靖鋮就更加不會隱瞞了。
畢竟就算撒謊也是沒有用的,這明晃晃留在指尖的黑線,就是證據,他若是敢撒謊,分分鐘就會被拆穿。
蘇瑾寒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是真的聽到了,心裡還是有些失落,低低的嗯了一聲。
“別擔心了,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莊靖鋮安慰。
見蘇瑾寒趴在自己的胸口不說話,不由得笑道:“真的別想太遠了,有你在,我怎麼捨得死呢?”
蘇瑾寒拽緊他的衣領,輕聲道:“那你可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你說了,我在你就捨不得死,如果你敢死,我就要你好看。”
莊靖鋮含笑,“好。”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了,不是還有七日還魂丹麼,大不了一拼就是。
莊靖鋮從來不是一個習慣絕望的人。
“不說這個了,說點別的。對了,過兩日是皇后的生辰,辦了個宴會,你有沒有收到帖子?”莊靖鋮問。
蘇瑾寒眨了眨眼,用手撐着他的胸膛想要起身,卻被他禁錮在懷裡。
“不許跑,就這麼說。”莊靖鋮撒嬌,不肯鬆開她。
蘇瑾寒有些無奈,“你這樣我要擡頭看你說話,脖子很累的。”說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不就裝可憐麼,誰不會啊。
莊靖鋮見狀頓時笑了,道:“好,那咱們換個姿勢。”
說着,直接帶着蘇瑾寒一個側身,他的手給她做枕頭,兩人側躺着,面對面,正好交談。
蘇瑾寒見壓不着他,不用擔心他會不會被壓痛,索性也不去在乎,道:“皇后生辰,我沒有收到帖子啊。”
“沒收到也好,省得進宮要面對那些人討厭的嘴臉。”莊靖鋮說。
他自然是知道蘇瑾寒不喜歡進宮的,能不進宮她不知道多開心呢。
果然,蘇瑾寒點了點頭,壓根不去糾結,道:“沒錯,可以不進宮最好了。”
說着又看向莊靖鋮,“對了,你到時候記得小心一些,太子之前吃了虧,怕是想着法子找回來呢,到時候指不定怎麼對付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莊靖鋮心裡微暖,輕聲道:“好,我知道,不用擔心我。”
蘇瑾寒也知道他行事素來謹慎,她提醒過後也不多說,兩人又呆了一會兒,蘇瑾寒這才起身離開,回到蘇府。
此刻的她哪裡知道,在皇后的生辰上,是皇后等人精心爲她準備的殺招,她怎麼可能不去呢?
蘇府。
“哥哥?你怎麼來了?”蘇瑾寒一回到府裡,就看到蘇恆坐在椅子上等她,驚訝道。
“會情郎回來了?難得還記得有我這個哥哥。”蘇恆不無吃醋的說。
他雖然已經接受了莊靖鋮和蘇瑾寒是一對的這個事實,但是真正的看到蘇瑾寒天天出門找莊靖鋮膩歪,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畢竟他這十年來,既當爹又當媽的,還當哥哥的,雖蘇瑾寒的感情無比複雜,她如今還沒有過門,就一門心思撲在莊靖鋮身上了,他難免有些小情緒。
蘇瑾寒聞言趕忙上前湊到蘇恆的身旁,“哥哥你冤枉我了,我去找他是有正事要說的。”
“正事?你能有什麼正事?別找藉口了。”蘇恆冷笑一聲。
蘇瑾寒沒好氣的翻一個白眼,“哥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怎麼着我就不能有正事了?我告訴你,我今天還真是有正事纔去找他的。”
“德妃娘娘之前託我找一個繡坊做了一件繡品,明天要呢,這邊已經做好了,我就送過去,讓他幫我帶進宮去給德妃了。”
蘇恆聞言頓時奇怪道:“德妃怎麼會特意找你幫忙找人做繡品?宮中技藝高深的繡娘那麼多,難不成你這裡還有比宮中的繡娘更加厲害的繡娘?”
“我之前在宮中的時候,無意間將自己的帕子落在德妃娘娘那裡了,後來她派人來,說是她喜歡我帕子上的繡工,想要我找繡帕子的人幫她趕製一副繡品,我自然就答應了。”蘇瑾寒解釋道。
說着話,心裡卻也起了困惑。
因爲蘇恆說得沒有錯。
宮中集結了近乎全康國手藝最好的繡娘,沒道理德妃要在外面找繡娘啊。
除非這繡品她要保密,又或者說,她看出了水蘭她們的繡功比宮裡的人還要好。
畢竟當初的水家可是皇家的御用繡手,說是第一繡手之家也不爲過,如今宮中的繡娘,還真不定就比她們好。
蘇瑾寒這麼一想,心裡感激不對勁了。
不對啊,水蘭的身份特殊,水家當初得罪的,也是後宮中最尊貴的皇后,難不成德妃看出了手帕上的刺繡手法,想借此對她做些什麼?
可是不對啊,若是德妃想要害她,那之前又何必對她好?又何必這麼的大費周章呢?
再者說了,德妃和皇后的交情並不好,德妃沒道理做這種事情啊。
那麼,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蘇瑾寒有些想不明白。
她皺着眉,心裡只能希望這是個巧合了。
“你想什麼呢?和你說話也不理。”蘇恆叫了蘇瑾寒幾句,見她不理,索性敲了敲她的頭。
蘇瑾寒回過神來,只好先收斂自己心裡是思緒,不讓蘇恆看出不對來。
她抱着頭,沒好氣的嘟噥,“哥,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敲腦袋?我都已經長大了,你再給我敲笨了怎麼辦?”
蘇恆道:“笨了好啊,笨了沒人惦記,哥哥養你一輩子。”
蘇瑾寒聞言湊上前撒嬌道:“哥哥你要是捨不得我,我就不嫁,讓你養我一輩子。”
蘇恆抖了一下,道:“得了吧,你可別,你還是早點嫁出去不比較好,都禍害我十幾年了,也不想着給哥哥放個假,讓我從水深火熱中走出來。你以後啊,還是禍害那小子去吧。”
說着又是輕嘆,道:“也不知道皇上那裡如何才肯鬆口,讓你早點嫁過去。”
蘇瑾寒知道他擔心自己,便道:“好啊哥哥,我還沒嫁人呢,你就開始趕我走了,我要是嫁出去了,你會不會不讓我回來了啊。”
說着一臉的委屈。
蘇恆自然知道她是在裝的,便配合着她說笑。
兄妹兩鬧了好一會兒,這才消停了。
蘇恆說起正事來。
“什麼,皇后的生辰,我也有份去?”蘇瑾寒驚訝道。
要知道她剛剛可還和莊靖鋮說了,皇后的生辰沒她什麼事呢,沒想到一轉眼,蘇恆卻說她也要去參加。
“嗯,皇后那邊給咱們下了帖子,必須去。”蘇恆道。
蘇瑾寒有些鬱悶。
“可是這麼大的宴會,帖子不是半個月前就應該下了麼?這日子就在後天,怎麼這會兒帖子才送到咱們的手上?”蘇瑾寒奇怪的問。
“我讓人打聽了一下,說是之前本來是沒有咱們的,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的,皇后要將咱們家給加上,所以臨時送了帖子過來。”蘇恆道。
蘇瑾寒嘟噥道:“這也太兒戲了吧。”
人家普通宴會還會提前說呢,可是皇后倒是好,直接事到臨頭才說,是不是要他們沒時間準備禮物,好到時候丟人啊?
可是就算是丟了人,那又怎麼樣?也沒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啊。
蘇瑾寒發現,自己又多了一個想不通的問題。
“別亂說話。”蘇恆低低道。
“好了,禮物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給哥哥就是,你好好休息好,然後準備一套漂亮的衣服,到時候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就行了。”蘇恆又道。
蘇瑾寒聞言頓時眉開眼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嘿嘿……”
蘇恆無視她一臉諂媚的笑容,道:“好了,事情說完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時間別忘記了。”
見蘇瑾寒再三點頭,蘇恆這才放心的離開。
等蘇恆離開之後,蘇瑾寒坐在椅子上沉思。
方纔和蘇恆一番交談,牽扯出了她心裡兩個疑惑。
第一個自然是德妃要她幫忙找水蘭她們做繡品的事情。
這到底是德妃知道些什麼,刻意爲之,還是隻是德妃看中了水蘭她們的繡功,無意間爲之?
蘇瑾寒想不明白。
再一個,自然就是皇后突然發的帖子。
這也是一件特別沒道理的事情。
畢竟像是皇后生辰這麼大的事情,都是提前半個月,甚至更早就開始發帖子的,基本上在宴會前五天就不會再發帖子了,可是皇后這裡卻發給了她,而且還是在宴會前兩天,這特別說不過去。
哪怕無比的聰慧,這些信息太少,她一時間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既然想不通,蘇瑾寒自然不會強想,來折磨自己,她將事情放下,反倒開始準備進宮那天要用的東西。
與其去猜測可能面對些什麼,還不如提前做好準備,未雨綢繆,屆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完成了蘇瑾寒的囑託,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的水蘭和水曉曉幾乎是回家就倒頭而睡,這一睡直接就睡到了第二日。
安樂秀坊一如既往的好生意,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
然而時至晌午,街上卻忽然傳來了大聲的吆喝聲和驚叫聲,跟着安樂秀坊門口出現了一隊衙役,門口過路的行人都被趕到一旁。
隨後,那羣衙役又衝進門。
“官府辦案,閒人避讓。”衙役大聲喊道。
原本在店裡挑選衣服布匹的客人聞言爲了不惹麻煩,也紛紛離開。
當然,他們並沒有遠走,而是在門口觀望,都想看看這安樂秀坊是怎麼了?
“諸位官爺,這是怎麼了?竟然勞累各位官爺前來我秀坊走一遭?我秀坊規規矩矩做生意,應該沒有做出什麼犯法的事情吧。”這時,得到消息的水蘭匆匆從後院到前面來,陪着笑道。
“你是這個店的老闆?你叫水蘭是不是?”衙役俯視着水蘭,冷聲問道。
同時,他擺了擺手,緊跟着就有兩個衙役上前斷了水蘭的退路。
水蘭幾乎在瞬間就察覺出了不對勁,心裡猛然一跳。
安樂秀坊雖然一直是她在打理,但是當初掛名的,卻是水曉曉,並不是她。
可是對方一上來卻直接問她是不是水蘭,顯然這事是針對她而來的。
“是,我就是水蘭,這位官爺,敢問……”水蘭心裡還是抱着一絲的期待,或許她想錯了呢?
“是水蘭就沒錯了,來人,把她抓起來,帶走。”爲首的衙役一擺手,直接道。
水蘭象徵性的掙扎了一下,不甘心的喊道:“憑什麼抓我?我開門做生意,又犯了什麼罪了?”
“到了衙門,你自然知道了。”那衙役冷笑一聲,道。
“對了,你們這個鋪子掛名的是一個叫蘇曉曉的女子,她人呢?也叫出來,一起帶走。”那衙役又道。
水蘭心裡一跳,蘇曉曉?不是水曉曉嗎?
隨後她明白過來,這肯定是蘇瑾寒當初未雨綢繆,用的手段。
水蘭不知道素錦對當年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是卻知道蘇瑾寒的不簡單。
要不然當初蘇瑾寒不可能找上她們,而且還直截了當的說明了她可以幫自己報仇。
水蘭當初用這個藉口安慰自己,其實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就不奢望報仇了,畢竟對方權勢通天,怎麼可能報仇呢?
她跟着蘇瑾寒離開貧民窟,只是想要讓水曉曉和荀浩過得好些而已。
心裡暗自感激,面上卻是冷淡道:“她出遠門了,不在店裡,你要想尋她,便在這裡等着吧。”
水蘭祖孫平日裡對店裡的幫工和掌櫃都是極好的,所以這會兒明明水蘭是在睜眼說瞎話,也沒有人拆穿她。
爲首的衙役聞言擺了擺手,示意同伴將水蘭帶走,而他自己則是對着店裡其他的夥計和掌櫃的道:“今日起安樂秀坊封了,念在你們受人矇蔽,並沒有做出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就不追究你們的責任了,你們各自回家換份差事謀生去吧。”
反正他們主要要抓的也是水蘭一個人,至於別的人,不碰也無所謂,也免得再生出別的波折來。
店裡衆人面面相覷,不捨離開,可是水蘭這個管事的都被抓了,他們也是無奈,只能紛紛離開。
跟着,衙役開始搜查繡坊裡的銀錢,封鎖繡坊。
只是他們都沒有發現,繡坊的後門,跑出了一個嬌小的人影。
蘇府。
蘇瑾寒用過午膳之後躺在美人榻上小憩。
如今雖然已經入秋,但是秋老虎卻也沒有立刻遠離,白日裡依舊帶着明顯的燥熱之意,蘇瑾寒躺在美人榻上休息的時候,旁邊還有丫鬟在一旁執扇,爲蘇瑾寒扇風,讓她能不受暑熱的餘暉影響。
午休的時候,蘇瑾寒淺眠,非但如此,還容易有起牀氣,所以當青芽咋咋呼呼的衝進門,大聲說“不好了,小姐不好了”時,蘇瑾寒睜開眼,臉色都是黑的。
“天也還沒塌下來,咋呼什麼。”蘇瑾寒沒好氣的說。
青芽是知道蘇瑾寒習慣的,所以平日裡自己絕對不會吵蘇瑾寒,還會吩咐下人也不要吵她,但是今天真的是發生了天大的特殊情況啊,否則青芽也不敢吵蘇瑾寒。
“這天雖然沒塌,但是也差不多了,小姐,出大事了。”青芽苦笑道。
如果說第一次青芽說不好了,她因爲鬧起牀氣不想理會,那麼青芽這後面說出大事了,蘇瑾寒就知道,或許真的是出大事了。
所以蘇瑾寒也不耍性子了,而是沉聲道:“什麼事,說。”
青芽先是吩咐院子裡的下人都先推下去,這才低聲道:“安樂秀坊出事了,今天突然去了一羣官兵,直接就將水婆婆給抓走了,鋪子也被封了,曉曉趁着對方沒有注意,從後門跑了。”
蘇瑾寒心裡頓時一跳,“曉曉人呢?”
“就在院子外頭候着呢。”
“快讓她進來。”蘇瑾寒忙道。
論起年歲來,水曉曉比蘇瑾寒還要小上幾個月,雖然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水曉曉也一直都很懂事,但是遇上這麼大的事情,她依舊被嚇得六神無主。
幾乎一進門,就衝着蘇瑾寒跪下,哭泣道:“求小姐救我奶奶。”
雖然兩人年紀相仿,但是在水曉曉的心裡,蘇瑾寒比她自己不知道厲害了多少倍,可以說蘇瑾寒是她的偶像也不爲過。
當初蘇瑾寒將他們一家從貧民窟撈出來的時候,水曉曉就決定了,一生一世都要對蘇瑾寒忠心不二。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給蘇瑾寒帶去麻煩的那一天,但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了,她能求助的,也只有蘇瑾寒。
因爲她很清楚,除了蘇瑾寒,沒人會幫她。
蘇瑾寒皺着眉,快步上前,將水曉曉個拉了起來。
“別跪着,有什麼話坐下說。”
說着,蘇瑾寒也不顧水曉曉的掙扎,將她拉到一旁坐下,又讓青芽給她倒了一杯水。
“先喝口茶冷靜一下,然後再給我說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否則我沒辦法想法子救人。”蘇瑾寒沉靜的說。
水曉曉手直抖,但是蘇瑾寒的聲音裡似乎帶着能夠讓人鎮定的魔力,她聽了蘇瑾寒的話,卻漸漸的冷靜下來。
待她將杯中的茶水喝了乾淨,整個人也冷靜了下來。
雖然依舊焦急,卻已經能夠將今天繡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了。
蘇瑾寒聞言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衙門的人,衝進去直接就找水婆婆,旁人都沒有動?包括你這個店鋪登記的老闆也安然無恙?”
水曉曉點頭,“衙役倒是問了奶奶我去哪裡了,不過對方聽說我出遠門之後,就沒有在意,直接封了鋪子,帶着奶奶走了。”
“果然是衝着水家來的麼……”蘇瑾寒這時輕聲呢喃,眼中閃過些許沉思。
事到如今,蘇瑾寒要是再察覺不出這背後的貓膩來,就是真的傻了。
對方對水蘭動手,明顯是衝着她水家之人的身份去的,而且有可能,對方知道繡坊是她的產業,所以最終目的,可能是自己。
蘇瑾寒面色有些凝重。
因爲信息太少,她完全無法判斷這背後的人是誰,也沒法預料對方對付她的後招是什麼。
還好她當初給繡坊登記的時候,爲防萬一,將水曉曉的姓氏給改了,後來勢力慢慢發展起來之後,又給蘇曉曉做了一份完美的經歷,否則對方肯定也察覺了曉曉的身份,那麼此刻曉曉怕是也不能坐在這裡和她說話了。
蘇瑾寒猛然站起身來,對着水曉曉道:“你在我院子裡住下,不要到處跑,安靜的在家裡等我消息,我帶青芽出去一趟,將這事情弄清楚。”
水曉曉雖然心中焦急,可是也明白這個時候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否則就是添亂,便輕輕點頭應了。
“好,小姐一切小心。”水曉曉道。
蘇瑾寒讓青芽備了馬車之後,帶着她匆匆出了門。
與此同時,龔府。
“什麼,你說你把水蘭給抓起來了?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一聲嬌斥之後,伴隨着的,是一道響亮的巴掌聲。
易怡安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龔絮兒,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隨即尖銳的叫到:“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龔絮兒,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
易怡安滿心怒氣的尖叫着,擡手就要朝着龔絮兒刪去。
龔絮兒臉上再不復溫柔的笑意,此刻一張俏臉看着無比的陰沉,擡手抓住了易怡安的手,冷聲道:“打你?我沒殺了你算是仁慈的了,若是叫太子知道你做了這件蠢事,信不信他立刻就能弄死你。”
事實上太子最近很不順,很不爽,如果讓他知道了易怡安做了這樣一件蠢事的話,那太子就算不像龔絮兒說的那樣要殺了她,恐怕也不會輕易的讓她好過。
易怡安嚇得臉色慘白,哆嗦着脣,低聲道:“這水蘭遲早是要抓的,不過提前了一天,沒什麼大問題吧?”
易怡安也有些拿不準。
本來要抓水蘭是明天的事情,因爲明天是皇后的生辰宴席,而水蘭,就是他們在宴席上給蘇瑾寒準備的殺招。
但是易怡安蠢在什麼地方呢?
原來昨天易怡安去找莊靖鋮,結果莊靖鋮連門都沒讓她進,她心裡不爽,正是這個時候,蘇瑾寒去找了莊靖鋮,門房連問都沒問,直接就放了行,這和她的待遇,完全不一樣。
易怡安那個氣啊,她本來還想借着此事在莊靖鋮面前賣個好,讓他感激自己的,結果卻是被蘇瑾寒進去許久纔出來的事情給刺激到了。
後來蘇瑾寒出來,她又特地讓馬車去衝撞蘇瑾寒的馬車,結果被蘇瑾寒輕而易舉的避讓開來,還連帶着狠狠的踩了她一番,易怡安心裡自然不爽了,所以越想越不對的她,今天提前動手把水蘭給抓了,還在衙門那裡留下話,就是爲了羞辱蘇瑾寒一番。
“沒什麼大問題?問題大了去了。如果蘇瑾寒不知道水蘭的身份也就罷了,不會有什麼問題,如果知道,那麼她肯定會有所懷疑,到時候事情會發生什麼變故,誰知道?”龔絮兒毫不客氣的說。
“可是,就算她有所防備,她用了水蘭也是事實啊,難不成她還能推掉不成?”易怡安不解的問。
龔絮兒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易怡安,無力的揉了揉眉心,難怪她會被蘇瑾寒虐得體無完膚了,就這智商和心眼,想和蘇瑾寒鬥,那簡直就是找死。
龔絮兒不屑的想着,卻不得不幹起爲易怡安擦屁股的事情:“你還做了什麼沒有?”
易怡安想着,將自己留了話給衙門,說如果蘇瑾寒找過去,就將事情推到自己身上的事情。
龔絮兒聞言倒是鬆了口氣,“還算是沒傻到家。你過來……”
說着,龔絮兒在她的耳邊將自己的計策說了一遍。
易怡安倒是沒有反對她說的,因爲她本來也有這個打算,只是對於自己被龔絮兒甩了一個巴掌的事情,依舊有些耿耿於懷。
當然,她還是沒有忍住,問了龔絮兒,爲什麼不能夠提前抓水蘭。
“水蘭身上雖然有罪名,但是店鋪是登記在一個叫做蘇曉曉的人名下的,就算蘇瑾寒纔是水蘭真正的主人,但是明面上,半點她的事情也沒有,你告訴我?要怎麼抓她?”
“還有,抓水蘭這步棋之所以要放在蘇瑾寒進宮參加生辰宴之後,就是爲了打蘇瑾寒一個措手不及,就是爲了讓她什麼都沒辦法做,現在明白你做了一件什麼樣的蠢事了?”龔絮兒冷笑。
易怡安皺着眉,抿着脣,張嘴想說話。
龔絮兒卻已經不耐煩的擺手,“好了,你快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別在這裡耽擱了。”
易怡安皺了皺眉,終究還是起身離開了。
易怡安走後,龔絮兒開始了一番佈置,有易怡安這個豬隊友在,原本的計劃都被打亂了,必須準備一些後手,不然明天還不知道能不能將蘇瑾寒給扣死。
龔絮兒做事向來追求萬無一失,既然已經做了,那就不要再留後患了!
……
蘇瑾寒去了京兆衙門,接見她的卻不是府尹大人,而是手下的兩大少尹之一,程式。
“就是你要見本官?”程式看着蘇瑾寒,揚了揚下巴,問道。
他約莫也就三十不到,年紀輕輕就成了少尹,心裡自然有着自己的傲氣,見求見自己的是一個小女子,心裡頓時不耐煩了起來。
蘇瑾寒點頭,衝着程式行了禮,這才道:“我乃陛下親封的仁善郡主,聽聞今天京兆府衙門的衙役帶人將安樂秀坊給封了?”
程式聞言微微一怔,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子,還有這樣一個身份。
不過蘇瑾寒縣主的身份,品階可是比他還高的,他也只好行了一個禮,這才道:“確實有此事,是安和郡主親自來報的案,說是這家鋪子經營有問題,賣給她的都是些以次充好之物,您也知道,郡主素來嬌蠻,架不住她的威脅,本官便派人查了查,確實有這些個問題,便讓人走了一趟,怎麼,此事還和縣主有關係?”
易怡安?這事兒怎麼又和易怡安扯上關係了?蘇瑾寒頓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