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曦一向很穩重,他天生就是做領導的材料,特別是掌握馬統以來,更是一副四平八穩的姿態,一上班就是一杯茶,帶着笑臉捅你一刀,但現在他已經坐不住了。
柳鏡曉、丁寧、丁靜、紀夢兒……哪一個不是跺跺腳都能東南震動的人物!可是這次刺殺居然挑上了他們,如果他的軍馬統計局在責任肯定是位居前三位,搞不好善後就要下臺了!
不但他心急如焚,濟南警察局長也是頭大了一圈,完全沒了平日的威風,出了這檔子事,也算是他倒黴。前任局長調浙江杭州,他原是德州的警察局長,因爲配合司馬勘守德州有功,一個月才升任濟南的警察局長。
這間小屋子云集了一大堆軍警憲特的大頭目,平時跺跺腳都驚天動地,今天可誰也擡不起頭,剛纔就給罵得狗頭噴血了,濟南的警察局長:“加派人手!我把警力全調上來!騾馬店、火車站、醫院都派人巡查,還有外縣的警察全調進城!我看他們能跑到哪去!段局,你們有什麼線索嗎?”
段智潔和其它人不同,他是柳鏡曉的死黨,資歷很老,就連丁寧都在他手底當過連長,這次風波很難波及到他,因此他是倒是很沉着地說道:“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次的刺殺很不簡單!”
一說到這個,熊局當即說道:“段局,有什麼內幕!我這裡理不出一個頭緒來!哎,衛隊幹什麼吃的……遠遠掉在後方,等到他們趕來,真是黃花菜都涼了……”
段智潔淡淡地說了句:“那是師長的意思,他出去談情說愛,自然不喜歡衛隊跟得太近……你看過這些刺客的資料嗎?”
熊局也不禁一改斯文,說起粗話:“操!好好的商會會長不幹,居然當起了刺客!”
段智潔答道:“好大的手筆啊……二十多個間諜,外加十幾個外來的特工,全是我們以往沒有掌握的,雖然還沒搞清楚具體是哪一方乾的,但是至少有一點,我們這裡有着太多太多的未知……得藉着這個機會清查一下,還有,我有個發現……你知道我查過他們的左輪手槍是哪弄出來的嗎?”
熊局一呆,然後說道:“是軍方嗎?哪個部隊的?這樣就好清查了!”
段智潔答道:“這次刺殺所用的手槍,經查證是半年前預定由兵工廠發往濟南第一諸備庫的一批……但是這批軍火在六個月前在押運過程離奇失竊了……”
“這麼說,我們軍方內部除了兩年前的陳寧河之外,還有一隻大鼴鼠?段局,這是你的業務範圍啊!”
段智潔點點頭:“是啊!不過也需要熊局你的配合啊……”
熊局點點頭,心情更加不可捉摸:“師長他們的情況怎麼樣?”
段智潔苦笑一聲:“師長的情況很不好,紀夫人沒傷着,丁靜也還好,丁寧傷得很重,個把月是出不院了……”
這次刺殺居然可以說是無勇無謀的行動,大多數的刺客都在濟南有着合法的身份,甚至有個別在濟南中隱藏着十幾年時間,在王自齊時代就開始隱藏,有着公開的職業,大多數是小商小販,甚至還有一位商會會長,以致現在還得調用王自齊時代建立的檔案進行清查。
這一次讓隱藏着的間諜集體衝到光天化日之下進行刺殺,爲了配合對柳鏡曉的刺殺,還有兩組間諜進行攻擊,僅管這次刺客戰鬥力良莠不齊,但是對濟南特別市市府的攻擊進行相當精彩,十二名間諜在被全部殲滅前,衝入市府和守衛進行了一個小時的槍戰。
正是這次攻擊,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市府,但發現柳鏡曉也遇刺的時候,那是真正的雞飛狗跳了,更要命的是,戰鬥只抓到兩個活口,其餘的間諜倒被有着職業道德的同夥率先解決了,此外還有個別間諜趁亂逃跑。
郭俊卿把這幫軍警憲特頭目罵得狗頭噴血,熊局他們於是用上中國五千年智慧的結晶-人海戰術,在濟南城搞反覆清查。
自然有被掃到颱風尾的,有徐州來的大富商石章魚光着屁股被拉出青樓,因爲走得稍緩些,屁股捱了一刺刀,又比方說濟南青樓界的頭號紅牌“淡墨姐姐”就被抓進號子,就因爲風傳他曾和刺客有過親密關係,於是就審問出不少絕對隱私來:“真名?黯然?黯然銷魂?烈風人?你不是自稱叫葉聽雨?是新羅名妓嗎?到底叫什麼……兄弟給我上刑……哼,把給你接過的男人都給交代出來……第一個男人是色安?什麼色安!上刑!原本就是檀郎那傢伙啊……還有什麼狐列那……給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哪怕你接過九千九百個男人!”
對於段智潔他們來說,眼下這種局面是大有用處的,可以毫無顧忌地搞非法搜查和非法逮捕,可以幹一些平時非常想幹但偏偏不能幹的事情。
除了濟南全城戒嚴,郭俊卿還專門通過膠濟路急調步兵兩個團作爲濟南衛戍部隊,這兩個團都是由柳鏡曉當年帶的騎兵營發展出來的部隊,絕對忠誠可靠,加上濟南原駐的幾個團,郭俊卿至少有了一個立足之地。
眼下這種關健時候,會不會出現當年蕭如浪那般的人物,誰也想不到,郭俊卿當即把權力接掌過來,通電各省:“鏡曉遇刺,現已無大問題,不日即可出院……令各部原地駐守,不得擅自移動!所有重大事務請示總部!”
柳鏡曉當年軍政分立的效果就顯現出來,軍人至多執掌一師兵力,而且手底下的各個部隊往往來源於不同的系統,在造反這種問題很難達成一致意見,各部隊都駐防原地,除了浙南團長雲九月狀告鍾小刀擅自移防有謀反企圖外,而鍾小刀則狀告雲九月有縱匪嫌疑外,沒有出了什麼大問題。
再說了,柳鏡曉在的時候,郭俊卿排在第二位,但她是參謀軍官,很少帶兵機會,控制不了這麼龐大的軍事集團,不過無論丁寧以上的那些師長、團長資格都不夠,誰也不服誰,誰如果第一個跳出來,肯定是被亂槍打死。
另一個跳出來的就是江蘇省長徐震,他這段時間一直與省府秘書長陳方仁鬥法,一聽到柳鏡曉遇刺的消息,就和自稱爲“柳鏡曉駐蘇私人代表”的芧禹田一起到省府要求陳方仁交權未果後,便在外面另立省府,委任了自己的各廳廳長及各縣縣長,又寫了手令讓警察部隊聽從自己的指揮,一時間政令雙出,誰也不知道聽誰的好。
而胡博團長好不容易重新當上副營長,柳鏡曉這事一發,他又成了重點監控對象,郭俊卿親自打電報把他請到團部,說是寫歷史材料,然後就是軟禁,在此期間胡博團長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寫了許多精彩的文章,他回憶錄那些精華之處就來源於此。
安徽。
林一塵面色如常,只是臉上有着太多風霜,以至於有幾根消消竄出來的白髮,他不喜不憂地說道:“陳會辦,步帥讓我聽從你的指揮!”
陳昇難得晃動着二百六十斤的龐大身材,嘴裡直呼:“好啊!好啊!林旅長這一到,我的心就放下了,咱哥倆老朋友了,有你給我在後壓陣,我是可以安心睡覺了!”
林一塵淡淡地說道:“陳會辦,我這次帶兵南下,除了給你助陣之外,還專門帶了……”
他指着部隊裡的十幾輛大車說道:“這次步帥是讓我帶了二百箱大洋來犒賞三軍將士!”
一箱大洋是兩千元,二百箱就是四十萬元,張步雲這次犯是大手筆了,陳昇笑得眼睛咪成了一條線,他說道:“多謝林旅長了!這次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陳昇的部隊加上一路收編的沈鷹、韓志國等部,再加南下增援的林一塵旅,號稱六十萬,實數也有八九萬人,還有一大塊防區,可軍餉就是一個大問題,他大聲說道:“一塵老弟,咱一家人,女人任你挑,防區任你挑,要兵有兵,要槍有槍!”
林一塵帶到南方來的這個旅是由一個步兵營爲基幹改編的新兵旅,裝備亦不強,實在沒有什麼戰鬥力,這次南下多虧了陳雲傑接應,一聽說這個也有些興奮,正說着,外面來報:“報告總司令,柳鏡曉在濟南遇刺!”
“好機會!真是好機會!”陳昇笑得合不攏嘴:“這是咱們兄弟的好機會啊!這贛皖就是咱們兄弟自己的地盤了!”
林一塵一想起了徐巧芷,這頓飯半點味道也沒有了,只是淡淡地說道:“陳雲傑已經掌握漢陽兵工廠,我們得請步帥出面,讓他們多接濟軍火方是!”
濟南總醫院。
醫院聚集了一大批人在那議論紛紛,只是因爲醫院門口站崗的士兵用雪亮的刺刀阻擋,纔沒辦法靠近而已,其中就有山東省知名議員黃羊打出的旗號:“祝柳師長早日康復,日戰千軍,夜戰萬美……”
黃羊一聽到柳鏡曉在總醫院住院的消息之後就趕來,帶着一幫議員提着水果說是看望師長,只可惜被擋了駕,開始想在外面大聲喊話,結果被衛兵一頓大罵之後,改拉橫幅,還同幾個議員一起關切柳鏡曉的健康問題:“柳鏡曉這小子如果真掛了?誰會上臺,我們給他送點禮去!”
所有的醫生、護生都在院隔離,沒有特別重大的問題一律回家,院裡院外到處駐紮着穿着卡其色軍服的士兵,任誰都清楚柳鏡曉就住在這裡。
和柳鏡曉有點關係的女人都集中到了醫院,在急救室外面哭個不停,特別是徐巧芷,一想到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再想到柳鏡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眼睛就象珠子一樣地落下來。
最後還是完顏玉琢安慰她道:“鏡曉應當沒事,爲了孩子……”
正說着,陳秀婷從急救室走了出來,連白大褂都沒解就說道:“鏡曉讓你們進去!”
一下子就安靜下來,無聲地走進了白色的病房,只見柳鏡曉的臉色雪白,神色很是痛苦,眼睛沒有什麼光彩,身上墊着白色病單,見到衆女走了進來,強自笑了笑,可這一笑扯動了傷口,不禁痛得連眼淚都落下來了,一衆夫人只知道落淚,最後還是燕梵音搶先開口說道:“鏡曉,怎麼樣?沒事吧?”
柳鏡曉的說話聲音很輕,可是神志還算清楚:“我還沒娶了你,當然沒事了……”
燕梵音一邊哭一邊說道:“一定沒事的,等你好了,我們馬上就結婚……對了,還有瓊音姐姐!她打電報,說馬上從湖南老家趕回來!”
柳鏡曉笑道:“當年白雀園那一次都沒要走我的小命,我的命自然硬得很……”
說着柳鏡曉朝郭俊卿笑了笑:“不要把我的消息透露出去!”
郭俊卿點點頭,說道:“鏡曉,你先多休息吧……等你稍好些,我們姐妹一起陪你瘋一回!”
柳鏡曉眼神一亮,說道:“這好啊……不過在暗處比在明處總好得多,現在有些人恐怕是要跳出來吧!俊卿,這段時間的事務全靠你的雙肩了!”
郭俊卿應了一聲,仍說道:“先多休息吧……你這次命大,中了七槍還……”
柳鏡曉嘴裡帶着微笑說道:“我猜出是是誰想對付我了……實在想不到,居然是他!”
郭俊卿問道:“是誰?”
柳鏡曉笑而不答,只是說道:“走之前,每個人輕輕吻我一下!”
她們離去的時候,柳鏡曉的臉上除了無數記香吻之外,還粘了不少淚水,他在心中暗自想道:“有機會的話,我也會讓你血債血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