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閣之內的廳中,赤着上半身的影子背對着她,細瘦的腰直收而下,順滑黑亮的長髮將背擋了大半。
傅明華哪怕是再沉穩,此時冷不妨看了個半裸的背影,也是本能的別開頭。
她有些惱,第一反應是要趕緊離開,水閣之中那背對着她的人卻側了半張臉,喊她進去。
好一會兒之後傅明華才反應過來這聲音有些耳熟,似是三皇子燕追的聲音。
傅明華將頭轉了回去,燕追半側回頭,下巴繃得極緊,透過烏黑的髮絲,依稀能看到他緊抿的嘴角,顯出有些陰冷的線條:“過來。”
他又喚了一聲,閣中似是有血腥味兒,哪怕前廳之中草簾並未全部放下,也是刺鼻得很。
傅明華先是看到有男人半裸,緊接着又發現這個人是燕追,再來他好似受了傷,讓她過去。
一時之間也是本能反應,等到回神過來時她已經進了水閣,想要轉身裝作受到了驚嚇什麼也沒發現的逃離也是太晚了。
她移開了目光,猶豫了一會兒仍是叮囑江嬤嬤等人就在外等她,她想進水閣坐坐,這才放了草簾朝燕追小步走去。
“元娘,幫我。”
燕追聲音裡透着幾分顫抖,好似並不是她錯覺,而是真的受傷了。
傅明華忍了又忍,將眼睛睜開,可是看到燕追胸前一道十字形的巴掌大傷痕時,仍是眼皮跳了一跳。
那傷痕極深,已經能見到骨了,她看到燕追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握着一支仍帶了血肉的箭頭。
被他握在掌中的箭頭帶着倒勾,十分陰毒。估計燕追是中了一箭,然後爲了將其取出,纔將傷口劃開。把箭頭撥出來的。
邊上放了銅盤以及一些裁成長條的巾子與少許黑色米分沫。
燕追跪坐在榻上,臉色蒼白。額頭兩側鼻翼全是汗珠,他咬緊了牙,臉頰肌肉微微抽搐,一股作氣將這箭頭扔在了一旁的銅盤上,發出‘鏗鏘’一聲脆響。
血珠順着他手掌往下滴落,他手裡的匕首尖上殷紅的血往下滴,他將匕首一扔,拿了一旁的酒壺。自己喝了一口,才轉頭要噴到自己胸前。
只是他受傷之後,動作不大靈敏,大半都灑錯了。
傅明華猶豫了一下,忍着腥氣,挽了袖子將一旁備下的銅盤中溫熱的帕子撈起擰乾,小心替他擦拭乾淨鮮血。
那血碰觸到手掌時感覺並不好,她看着自己雪白的手漸漸被殷紅的水淹沒。
燕追只是勾着嘴角,盯着她頭頂看,目光專注。
換了兩回帕子。他身上才稍微清理好了一些,盆中全是血水,她手上也因爲鮮血而粘呼呼的。傅明華忍了頭暈目眩的感覺。接過他手上的酒,她也不敢像燕追一樣喝了直接噴,這邊也沒有乾淨的東西了。
她帶的帕子也沾了血水,猶豫了一下,她只得捧了酒壺往他胸上淋,那酒順着他結實的小腹往下滑,將褲子打溼,緊緊的貼在他大腿上。
傅明華不敢再看,燕追似是忍了疼痛。聲音有些顫抖的道:“藥……”他一個口令她一個動作,只想往後他不記自己恩情。至少也不要記恨於她,使她後半生日子好過些。
灑了藥又拿了一旁準備的乾淨白布。看燕追有些氣若游絲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最終仍是拿了起來要爲他挽上。
他老實的跪坐着,似是強忍了疼痛任她擺佈。
要綁好這布巾,難免就得雙手繞到他後背。她小心的不碰到他的身體,將布巾纏了兩圈,傅明華眼角餘光看到一旁準備得當的東西。
心裡突然就生出疑惑來。
她之前看到燕追受傷便整個人都蒙了,此時回過神來,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受傷這樣重,就算是要瞞着旁人,可是他身邊親近的人總不會瞞過。
畢竟瞞得了這一時,也是瞞不過一世的。
更何況這些東西,明顯也是有人替他準備,否則他傷成這樣,怎麼可能自己預告在鄭王的神都囿忍着傷痛還獨自帶了這些東西出來?
酒與藥便算了,可是這水盆分明就是有人替他備下的。
一旦開始懷疑,她不由想起了自己過來時,燕追明明背對着自己,卻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
她有些生氣,手裡握着的紗布一個用力收緊,他脖子之上青筋都綻了起來,卻是突然低聲笑了。
“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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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意吟吟的開口,挑着眼神看她隱忍怒火的模樣。
燕追知道她聰明,卻沒想到她如此聰明,這樣短的時間便回過神來。
傅明華好半晌才平靜下來:“殿下是指什麼?”
她低垂着頭,不想擡頭看他,想要將手裡的巾子扔了,又擔憂他發現自己察覺他算計自己,而惱怒之下故意拿巾子勒他,因此老實的將那布巾纏好,又打了個結。
剛剛她用力的動作,使他胸口又沁了血出來,她不敢再看,要坐得離遠一些,燕追已經出手將她手腕捏住。
“啊。”她纔剛要張嘴,又死死的將自己嘴脣咬住,燕追將她往懷裡拖,一手撐着軟榻先要坐穩當,她嚇瘋了,伸手推他。
只是兩人力道懸殊,傅明華不知爲什麼他明明受了傷還這麼大力氣,顯然之前要死不活的樣子是他裝的了。
她手腕被燕追緊緊捉住,她掙扎了半晌他也不怕,直到她看到自己推得他之前裹好的傷口又開始沁血,他將她抓得極緊,無論她如何掙扎也不鬆開,眉宇間帶着幾分狠色,最後反倒傅明華不敢再動了。
漸漸就掙扎不過,他坐了下來,將傅明華攬在臂彎裡頭,低頭看了一眼,臉色有些發白:“看不出元娘力道還不小。”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與自己說笑。
傅明華被他捉緊,動彈不得,聞着身上染上的濃郁血腥味兒,眉心就皺了起來。
燕追伸出冰冷的手指替她撫平眉頭,她本能的想仰頭避過,但因爲被他摟在臂彎之中,這樣一避倒像是更往他懷中靠了。
她要坐直了腰,燕追的手卻勾在她腰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