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不愧是她常妹妹

很奇怪,她明明在說杏花,可他卻一下就能明白她爲何會說杏花,好似能聽到她心裡的聲音一樣。

這種感受,遠不止眼下這一次。

想到無絕曾說過的那句,崔璟是她重生的機緣者,面對此等令人捉摸不定,萬事皆有可能的玄說,常歲寧的腦子忽然有些發散。

這機緣……究竟是怎麼個機緣?會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特殊羈絆嗎?比如說,他當真能感應到她的想法什麼的?

思及此,常歲寧忽然幾分戒備,試探問他:“崔璟,你沒有話要與我說嗎?”

此前在天女塔,他深夜來與她道別時,已無聲與她透露了他知曉了她的秘密。

但彼時不便明說,於是,她便道,待來日他回京時,她會設宴等着。

言下之意便是,待二人再見時,再私下詳談此事,常歲寧覺得,這算是二人不成文的約定。

自二人重逢以來,也有了私下相談的機會,可不知爲何,崔璟一直未提起,未說破那件事。

有些話固然不必明說,二人只需做到心中清楚即可,常歲寧原本也並不糾結於此,直到此刻腦子裡忽然冒出了這個不確定的想法。

向來習慣講究知己知彼的常歲寧,現下便很想知道,崔璟作爲“機緣者”,與她之間,是否存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神秘牽連。

如此想來,便還是要攤開談一談的。

面對她的問話,崔璟點頭:“有。”

他有話要對她說。

常歲寧便看向左右,欲擇一處適合談話之處時,只聽他又道:“等三日後。”

常歲寧收回視線,不解地看向他:“爲何?此中有什麼講究嗎?”

崔璟卻不看她,而去看杏花:“到時便知曉了。”

“……”常歲寧很想叉腰望天,或是擼袖子嘆口氣,但她忍住了。

若一直追問,會顯得她很沉不住氣,論定力二字,她豈會輸給任何人?

三日就三日,她又不是活不到那個時候。

似察覺到她強忍着抓心撓肺之感,崔璟微仰首望着杏花,悄悄彎了下嘴角。

這一幕未從斜睨着他的常歲寧眼中逃脫:“你笑什麼?”

這廝……該不是當真能聽着她心裡的聲音吧?

“沒什麼。”崔璟透過杏花,看向半掩在雲後的月:“月亮很好看。”

常歲寧看過去,只覺很一般,尤其是她現下正在懷疑身邊此人或可窺見她的心聲。

疑神疑鬼之下,她遂道:“你既無話要說,那我便先回去了。”

“也好。”崔璟道:“你有傷在身,是該早些歇息。”

常歲寧:“……”

有他那句故弄玄虛的三日後,她倒是能夠安心歇息啊。

她心中存下不滿,便略顯疲憊地朝他擺了擺手,自帶着喜兒等人離開了。

崔璟眼中噙着笑,目送着她的背影離開。

常歲寧一路上皺着眉想了許多,但最終還是強行掐斷了這些想法,反正三日後即有答案,在此之前,多思誤事,不想也罷。

區區自控力而已,她還是有的。

她決定想點別的來分散注意力,恰好前方又有一株開的甚好的杏花樹。

杏花開,杏榜揭。

今年的科舉,因不再被那些大士族所掌控,主考官是她的老師,所以註定會很不一樣。

此間天地,將會是大盛開朝以來絕無僅有的新氣象。

常歲寧往前走着,腦海中閃過許多熟悉的寒門舉子身影。

她相信,杏榜之上,會有她熟悉的名字。

但名次還是很值得猜一猜的,不知杏榜頭名何許人也?

頭名會元花落誰家,不單常歲寧好奇,亦是衆人矚目之懸念,京中近日爲此甚至設下了許多賭局。

但在此謎底揭曉傳開之前,另一則消息所引起的矚目程度,更勝於此。

……

京師吳府中,吳家娘子聽罷婢女之言,神情驚喜:“……當真?”

“千真萬確!”婢女與她同喜:“現如今外面已經傳開了!”

吳春白神情振奮,立時擱下手中竹筆,從書案後走出來:“快快替我更衣。”

不多時,更衣完畢的吳家女郎,即帶着女使出了居院,婢女始終也很歡喜,邊走邊激動地說着:“……實在是可喜可賀!”

“怎麼個可喜可賀?”

前方一條岔路上,走來了吳家女郎早已成家的長兄,吳昭白。

吳春白止步,擡眉幽幽看着他。

吳昭白打量着她,見她姿態神情,遂猜測道:“怎麼,瞿家那小子考中進士了?”

他口中之人是吳春白去歲臘月裡相看過的一位郎君舉人,此人正趕上今年春闈,而今日便是禮部張貼杏榜的日子。

吳春白看着他,笑了笑:“他考不考中,我怎知曉?”

攏共不過見了一次面,尚不曾真正定下親事,對方考中與否,與她有什麼干係。相比之下,她有自己本身更願意關注的要緊大事。

吳昭白狐疑地看着她:“那你何故這般開懷?”

吳春白再次與他揚脣一笑:“眼見兄長近日傾倒出來的諸多酸言酸語落空,我自然歡喜。”

吳昭白臉色繃起:“你此言何意!”

吳春白與他微福身,徑直帶着婢女離去。

“你……”吳昭白氣極,伸手指向她背影,想將人喊住,但又心知根本喊不住,喊了只會更丟臉,遂順手攔住兩名從前院回來,負責備車馬的下人,盤問究竟。

“回郎君,女郎是要去聆音館……”

聽得這三字,吳昭白即眼皮狂跳。

聆音館中樂聲如天籟,從前也是他甚愛的清淨地,但自從那姓常的女娘在此處憑下棋贏了那位宋舉人後,那聆音館便赫然成爲了吹捧這小女娘的不二聖地!

先是國子監監生,及她那什麼無二社中的社員在吹捧於她,之後,又有他這狼心狗肺的妹妹,網羅了一羣與她一樣頭腦癲狂的官家女郎,三五不時便在此館中舉辦什麼詩會……

說是詩會,然他偷偷聽了一回,那些個女郎十句話裡有八句不離常家女娘,作詩也好作畫也罷,大多皆以其事蹟爲題,且她們言辭浮誇失實,好似吸食了五石散,被人灌了迷魂湯,簡直敗壞風氣!

偏偏……偏偏她們那些詩作書畫流傳出去,竟還能大受追捧,而他嘔心瀝血之作,卻無人問津……此現象令他不禁扼腕,只恨時下世人之審美,實在荒誕病態。

起初倒也還好,他尚可包容忍耐一二,但自從那常家女娘被封作了寧遠將軍之後,這些人更是變本加厲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她們的詩會竟也越辦越大,同飲迷魂湯者,已然數不勝數!

而今日他這六親不認的妹妹突然又往聆音館去,莫不是……總不能……

結合吳春白方纔那句“酸言酸語落空”,吳昭白心生不妙預感,立時戒備問:“可有那勞什子寧遠將軍的消息傳回京師?”

“小人初才聽聞,說是那位寧遠將軍領兵在汴水之上大敗徐軍,一戰定乾坤,親手斬下了徐賊首級!”那下人的語氣稍顯激昂。

這也怪不得他,面對如此勢必會載入於史書之上的奇功,他如此態度已算含蓄,須知現如今外面這鍋水已開始冒泡了,馬上就要煮沸炸開鍋了。

吳昭白也炸了。

他的耳朵炸了,腦子也炸了:“……怎麼可能?”

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汴水,怎麼可能當真殺得了徐正業!

他的好友們也都一再剖析過了,她那篇檄文,擺明了便是譁衆取寵,他們大醉時,還曾大笑說過,若她能殺了徐正業,他們便敢披髮裸身前去來庭坊,那裡住着年老出宮,可給人操刀淨身的老閹人,自此他們除去男子衣,削去男子根,也做那“頂天立地”的女郎算了!

再三確認了消息無誤之後,吳昭白魂不守舍地回到居院中,喝了三兩酒,遂哀呼着吟起詩來。

他的妻子示意乳孃將四歲幼兒帶了下去。

丈夫醉態尚是次要,關鍵詩很爛,恐壞她兒蒙學之路。

孩子離開後,她才上前勸慰丈夫。

吳昭白抓着酒壺,揚聲道:“……想我吳昭白堂堂七尺男兒,出身書香門第,我祖父曾任國子監祭酒之職,我父親如今身居太常寺卿之位,執掌天下宗廟禮儀!”

他的妻子輕拍了拍他的肩,嘆氣,而他這個七尺男兒,卻連個舉人都遲遲考不上啊。

吳昭白轉頭看向眼神同情的妻子,忽然“嗚”地一聲哭出來,一頭扎進妻子懷中,哭着宣泄起來。

“我乃父親獨子,是吳家三代單傳……”

他的妻子再次輕嘆氣,這大概是他唯一能拿來說一說的東西了吧?

“可偏偏祖父瞧我不上,歷來一心偏愛春白!”

他的妻子再嘆氣,繼續拍他的肩,沒辦法啊,那祖父他老人家,也是有眼睛的呀。

“須知她不過是一個遲早要嫁出去的女娘而已啊!祖父怎就這般糊塗,分明我纔是吳家日後的頂樑柱!”

他的妻子再嘆氣,也未必啊,她兒已經四歲了,說不得是她兒子先出息,這頂樑柱也不是非丈夫不可的。

吳昭白哭的更委屈了,擡起頭,拿手指向外頭:“從春白五歲起,我在這個家中便再擡不起頭來!外面我那些好友,背地裡也拿此事頻頻取笑於我!說她若是個男兒,我便毫無立足地了!”

年輕的婦人已不太能嘆的動氣了——自己的無能與錯處,他是隻字不提啊。

“春白是名動京師的才女,我卻日漸成了祖父眼中不可雕的酸腐朽木!”

“從前春白尚有兩分可取之處,可如今倒好,自那常家女娘在登泰樓作下虎圖揚名後,她的心就野了,變得愈發目無兄長,又糾結了無數女子一同發癲,我看如今她們是要反了天了!”

說着,“啪”地一聲將酒壺摔了個粉碎。

“什麼汴水大勝,怎能證明一定是她自己的本領!”

“陰陽翻轉,倒行逆施,再無我等男兒施展抱負之日……大盛危矣!”

“夫君慎言!”婦人終於開口說話,並一把捂住丈夫的嘴,低聲道:“當心禍從口出!”更何況,怎麼就沒“我等男兒”施展抱負之日了,今日那杏榜上哪個不是男子?自己不濟,總要扯東扯西,發癲的分明是他自己!

吳昭白扒開妻子的手,不滿道:“我所言皆是實情!”

“我知道,正如春白掛在嘴邊的那句,如今聖人也是女子,足可證明女子本就不輸男子……”他咬牙道:“可她懂什麼?只知淺表罷了!當今聖人之所以能榮登大寶,還不是因爲有先太子殿下掙下的累累功績!”

“先太子殿下可不是女子!這諸多功勞,歸不到女子身上去!”

“聖人初入宮中,不過只是個小才人而已……先是母憑子貴,繼而走了時運,一步登天罷了!”

“如若太子殿下不曾早逝,哪裡輪得着她一個婦人……”

“啪!”一記帶着風的耳光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吳昭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你……你竟然敢打我!”

“妾身豈敢!”婦人一臉心疼,趕忙去查看他的臉龐:“方纔有隻飛蟲落在了夫君臉上,妾身情急之下才……”

吳昭白呆愣在原處,怔怔地看着她,只覺這世道秩序將崩,已令他分不清真假虛實。

婦人忙取來另一隻酒壺,替他倒酒:“夫君壯志難酬,我都知曉……”

她將酒盞湊到吳昭白脣邊,吳昭白機械地吞嚥下去。

她又倒一盞:“衆人皆醉夫君獨醒……”

“夫君總會有出頭之日的……”

如此一壺酒灌下去,吳昭白終於大醉,再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婦人放下酒壺,拂了拂衣袖,喚了下人進來伺候。

轉頭便去求見了吳老太爺,將丈夫今日危險言行說明。

吳老太爺揉了揉太陽穴,遂吩咐下去,將人禁足三月。

每年此時皆是回春館生意最好的時候,只因春日裡,人更容易多生憂慮。

加上這杏榜已開,他這不爭氣的孫子的眼紅病必然又要大犯特犯,眼紅之疾需避光,還是關一關爲好。

吳昭白於醉中慘遭禁足,吳春白則剛來到聆音館中。

一路上車馬難行,大街小巷中人流擁擠,竟比年節時還要熱鬧幾分。

吳春白聽到許多人在奔走相告徐正業已死的喜訊,還有人家點了炮竹,而那些奔走相傳的聲音裡,總有“寧遠將軍”的名號。

當然,此刻到處也都在熱情高漲地談論着杏榜上出現的名字。

踏入聆音館時,吳春白恰聽到館中有文人,在說今年的杏榜頭名。

“……是那位宋顯,宋舉人!”

“可是去年在此處比棋,輸給了寧遠將軍的那一位?!”

“正是了!”

吳春白聽得此言,不禁掩嘴一笑。

不愧是她常妹妹啊。

第238章 常闊非死不可644.第637章 不是希冀,是允諾第366章 是否有不臣之心?(月底求票票)第115章 真是好運氣第143章 誰教她的?568.第562章 冬月大雪第101章 最足的誠意第268章 “早日歸家”第379章 “無絕,快過來”(求月票)625.第618章 嚴冬之肅殺第58章 觀神象552.第546章 比刀刃更加鋒利第10章 過時不候第656章 不夠看的第99章 作廢(iwannacola打賞加更第117章 外室爹第71章 她是懂揍人的第383章 你主內,她主外(曾浣薺菜羣像,可第89章 她想做多大的官?(過年好!)第123章 讓人知道常歲寧是誰607.第601章 不要小看女子心意第9章 崔大都督520.第516章 必不負相托627.第620章 盡全力求生路第188章 阿兄絕不失約(求月票)614.第608章 明洛密信573.第567章 劍鋒(打滾求月票)第117章 外室爹559.第553章 不該就地誅殺嗎?第149章 不願冒犯於她第22章 秀才周頂(加更)第405章 天不肯賜,吾自造之第398章 一個殺十個(求月票)555.第549章 你走好吧第444章 當執利劍伐道春節放(請)假通知第326章 宋大人是不是想拜師了?第392章 你少在那邊嘰嘰哇哇(求月票)第404章 造出自己想要的天意(補更)第444章 當執利劍伐道576.第570章 不喜歡太容易得手的東西?第219章 別演了,表舅(求月票)第13章 救命的來了第298章 將軍,權力真好(五千字大章)第213章 讓阿爹從了就是第321章 他要的很多第220章 寧寧糊塗啊(求月票)第328章 打倭寇養你們649.第642章 皇太女迴鑾639.第632章 務必殺了她557.第551章 我願降於常節使第254章 規矩是死的,人也可以是第421章 磨人的老來俏(常闊和大長公主羣像第113章 我與潘安情投意合第67章 還是先別出發了(求雙倍月票)第227章 它的主人回來了第27章 名師出高徒654.第647章 不必疑我,不必信我第204章 螻蟻的道理503.第499章 人可以走,命得留下542.第536章 請他赴死(求月票)第145章 不可窺測第303章 必遭天譴650.第643章 待我清理門戶第419章 疑心喻增第185章 謀害(求雙倍月票)第249章 常家養不出怪物(求月票)540.第535章 戰鼓起(求月票)第225章 宣安大長公主第299章 “不公的源頭”第286章 萬人空巷(求月票)第394章 大盛這是要亡了嗎?(月底求月票)614.第608章 明洛密信653.第646章 殺人者長孫芙第455章 將我送給常刺史吧(求月票)第92章 大郎君來看您了第471章 準備聘禮還是嫁妝?第147章 會一會那位常家娘子588.第582章 朱門血新年快樂617.第611章 取其首級第338章 每字誠惠二十五萬兩(求雙倍月票)605.第599章 徹底離開了第303章 必遭天譴第231章 入軍營第388章 “爭寵之心不宜太過”519.第515章 無我常歲寧之名第370章 看來那個人很特別(月初求月票)第35章 雙胞第381章 我走到哪裡,你活到哪裡第295章 榴火,快來第264章 那是殿下的槍法第120章 跌落神壇(求月票)第229章 哪一種喜歡?(求月票)618.第612章 破陣曲第432章 你這顛婆!拿穩些!第6章 勿要碎嘴508.第504章 栽在畜生窩裡了第294章 願與殿下同行601.第595章 堪爲大盛儲君(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