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
寒風凜冽!
在朔州東城牆上面的垛口,伸出五六十條步槍,指着東面三百米處集結的遊擊大隊的士兵。
城牆上面有兩個似乎是城防軍官的傢伙,不斷的在城牆上來回走動,指手劃腳的對那些士兵大嚷大叫着什麼。
而近三百水豐遊擊大隊的士兵,則是肅靜的站在朔州東城三百米處的山坡邊,等待着進攻命令。
在他們的腳邊乾草叢裡,放着三十餘隻杉木梯子,這是用來攀登那四米來高的城牆用的。
這三百士兵裡面,大約兩百人是在一個半月前,被日軍突襲打散了以後,回家過年的朝鮮士兵。
這次看到日軍撤退,抗倭軍下山出現,都義無反顧的重新入列。
雖然遊擊大隊只有一百來條步槍,五百三十二發子彈,可是這並不能阻止他們一戰下朔州的決心。
而剩下的89人,則是這一個半月以來,一直在羣山裡面堅持跟日軍打游擊的精銳士兵。
此時這羣在山上喝雪水,啃樹皮,捉老鼠,個個餓的皮包骨,似乎風一吹就倒的乾瘦士兵,一個個站得如同嶙峋鋒利的長毛,兩眼閃着雪亮刺眼的明光。
徐如這次過來的目的很明確,要槍要糧,不給就打!
遊擊大隊並不準備戰奪朔州城,此時他們和抗倭軍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他們只知道日軍撤離了水豐,朔州,至於爲什麼,卻是並不清楚。
現在朔州城裡的四百朝鮮漢奸軍,除了當頭的二十幾人是從義州過來的漢奸,其餘的士兵和下級軍官,都是原來抗倭軍在水豐訓練的士兵。
本來按着張風景的意思,就是直接揮師而上,一舉拿下。
不過徐如選擇了先禮後兵,畢竟這裡面的四百朝鮮士兵,在一個半月以前都是戰友,而且裡面很多的人,都是帶着對殘暴日軍的憤恨,而加入閔家軍的。
“隊長,這些狗東西能老實聽話;都這麼久了,我帶一隊人衝上去瞅瞅?”
在水豐失陷以後,最早一批加入遊擊大隊的原閔家軍部哨長金仲植,黑瘦的臉上,滿臉都是戰鬥的渴望。
“再等等。”
此時的徐如,已經不再掩藏自己的女子聲音,身體的快速削瘦,讓她的d罩杯胸脯即使纏着裹布,穿着厚棉衣,也依稀可見其胸型輪廓。
她睜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東城牆上的那兩個張牙舞爪的漢奸軍官,等待着城內的最終決定。
“砰!”
這時候,城內突然傳來一道槍聲,接着又是一片亂槍的爆響。
怎麼回事?
隊伍一片擾動。
“砰!”
“砰!”
在城內的槍聲寂靜之後,東城牆突然又傳來兩陣槍響,那城牆上站着的兩個漢奸軍官的身子,栽倒着消失在衆人的視野裡面。
難道是?
包括徐如,張風景,沈躍東在內,都是一臉的困惑驚喜。
城牆垛口上面的步槍紛紛收起,五六十個士兵站了起來,然後把那兩個中槍斃命的漢奸軍官的屍體高高的擡了起來,丟下城牆。
隨即,一面猩紅的紅旗,在凜冽的寒風中,高高飄揚在朔州東城牆上面。
東門,緩緩的打開。
“哦——”
三百水豐游擊隊員們,均是齊聲大呼起來。
“下雪囉!”
隨着一個隊員的大喊,衆人均是仰頭望天,只見已經陰了兩天的天空,開始灑落大朵的雪花。
西洋歷1月13號,徐如部兵不血刃的拿下朔州城,城內的義州漢奸軍官,在游擊隊員進城以前,已經被下層軍官指揮着士兵們,擊斃或者生擒。
於是,徐如,張風景等軍官,知道了日軍大股調防奉天城的事情。
而此時的義州,九連城,只有奧山義章的500餘日軍。
當天下午,在飄揚的大雪之中,七百遊擊大隊的士兵,傾巢而出,到達水豐,隨即圍城。
不久,朔州城的一幕再次上演,兩百餘閔家軍在城外士兵的鼓動下,乾脆利落的擊殺生擒了二十一名義州過來的漢奸軍官,全軍反正。
一日之間,平安道北部風雲突變,三百餘名缺槍無糧的抗倭軍遊擊大隊,重新掌控了水豐,朔州兩城,達到了1000兵力,700餘條步槍,11萬發子彈。
此時,即使不算上徐如還不知道的王冠集,錢鵬飛那日夜兼程的800軍隊。
徐如部的兵力也已經是奧山義章部的兩倍,可以毫不畏懼的跟義州,九連城的日軍對峙。
此時,風以定。
鵝毛大雪,緩緩飄揚在山川大地間。
站在水豐城的西城牆上,徐如穿着破舊的棉襖棉褲,雙手攏在袖子裡面,癡癡的遠望着西方。
你,
還好麼,山海關這麼危險?
我很好,不知道你有沒有惦記過我?
也請你,
不要惦記我。
我很好。
我真的好想你,好擔心你!
張風景和幾名軍官走上城牆,來到徐如的身邊。
“隊長,下一步咱們怎麼行動?是招兵買馬,還是——,”
張風景遲疑了一下,顯然也不是很贊同:“和咸鏡道的閔丙奭和閔泳駿聯繫。”
徐如許久無語,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棉帽上,長長的眼睫毛上面。
“既然是逃跑,就不用再管他們了。”
徐如輕聲說道:“下面咱們要做的就是攻打義州!”
“攻打義州?”
徐如的話讓張風景微微一愣,有些吃驚。
而旁邊的軍官們也都是表情一愣,然後紛紛大喜。
——兄弟們這一個半月以來,跟山老鼠一般的東躲西藏,現在風水輪流轉,也該大夥兒發市了。
“既然奉天從這裡調兵,就說明了山縣有朋在孤注一擲的兵臨山海關,希望咱們這些微末的進攻,能夠緩解一點他們的壓力。”
徐如轉回身體,如水的目光靜靜的看着衆人。
“對,咱們完全可以攻擊義州,根據朝鮮軍的漢奸軍官交代,義州只駐紮了200日軍,對面的九連城大約駐紮了300人;完全可以逐一擊破。”
沈躍東一臉的興奮。
“好,咱們就打一打奧山義章!”
張風景一拳砸在城牆薄薄的積雪上面,他的十幾年的老搭檔劉光彥戰死在水豐城,是他心裡面一道難以抹平的傷口。
西洋歷1月13號夜,農曆臘月十六。
在北朝鮮天降暴雪的同時,山海關一帶的山嶺之上,依然是月色皎潔,羣星滿天。
在九江河北岸的一處山谷裡面,燃燒着六堆篝火,三十多個東北綹子正在火堆旁烤肉喝酒。
大當家‘鑽林風’左手拿着烤的流油的烤肉,右手拿着酒囊,一口肉一口酒吃的過癮。
然而,在他的心裡面,卻是怎麼都舒服不起來。
老三,老四。老八,老九,老十一的失蹤,成爲壓在‘鑽林風’心裡的秤砣,讓他無比煩躁。
總覺得在黑暗的山林子裡面,有一雙眼睛,在冷冷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