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喝一杯你的好茶。”
何長纓在望遠鏡裡看到,遠處那十八根緩慢運動着的,炮口斜斜指天的火炮,心裡面十分的沉重。
在何長纓原來的那個時空裡,這些要塞炮在甲午年雖然被運到了大連灣,不過一炮都沒有發射。
因爲火炮還沒上岸,旅順港就陷落了。
這些火炮一直等到十年後的日俄戰爭,纔在旅順港外第一次轟鳴。
然而,現在歷史已經改變。
這些火炮如果轟擊到北翼城的城牆上面,會產生什麼樣的撕裂效果,何長纓一點都不清楚。
還有那些日軍工兵。
雖然靠着炸藥包,想炸塌北翼城厚達七米的城牆,基本很難。
可是假如日軍選擇持續的對一個點進行爆破,六米高的城牆,很容易就會變成一個大斜坡,日軍甚至直接可以徒手攀爬上來。
“開炮!”
“轟——”
何長纓和李經方走進北城樓,城牆上一片炮鳴,震得腳下的城磚都在‘嗡嗡’顫抖。
城樓屋頂上的瓦片也是‘啪啪’亂響,灑落滿屋的灰塵。
“咳咳——”
李經方咳嗽着說道:“這沒法喝茶。”
“不喝茶,抽根菸。”
何長纓聽到李經方雖然在極力掩飾,聲音還是微微的顫抖,溫和的安慰道:“今天只是日軍的一次試探攻擊,沒什麼問題。”
“安之確定?”
李經方聽到何長纓這麼說,臉上的顏色頓時就好了很多。
這也不能怪李經方,雖然他熟讀《三國》,時常夢想着自己親臨戰場,指點佈陣,可是這真正的場面,李經方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遇上。
“他們的大炮還沒有佈置好;”
何長纓遞給李經方一支捲菸,然後用火柴給自己點上,幽幽的望着北方:“那時候,纔是他們真正的攻擊。”
“砰,砰——”
猛烈的槍聲在西邊隨之響起,西羅城那邊首先和日軍的第四聯隊,交上了火。
何長纓的兩千八百士兵,裝備了五百支連發快利槍,六百支單發仿製步槍,四百支毛瑟單發步槍,七百支連發毛瑟步槍,六百支繳獲的日軍村田步槍。
何長纓放在西羅城的一營,加上團部直屬部隊,總計六百兵力。
配備了兩百支快利槍,兩百支毛瑟連發快槍,兩百支村田18式單發步槍。
加上徐邦道手裡的近千支各種步槍。
一千六百支步槍齊放,頓時在西羅城的西,北兩面,打出密集的彈雨,壓制得日軍第四聯隊的兩個中隊寸步難行。
“停止前進,匍匐射擊!”
負責西線進攻的,是日軍第四步兵聯隊三大隊大隊長谷田文衛少佐。
看到無法穿過清軍彈雨構築的防禦線,靠近城牆,谷田文衛就直接命令士兵,在離西羅城大約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和城頭的清軍對射起來。
“一營負責左邊城牆,二營右邊城牆,三營在其餘三面警戒;進入兩百米內,開始自由射擊!”
何長纓靜靜的坐在城樓裡,聽着外面李風瑞大喊着調動北翼城的三營士兵。
偵察排是一個出人才的地方,無論是原來的排長熊凱玉,一班班長宋飛,現在都在獨擋一面。
大清的部隊,向來漠視情報收集,現在在旅順的抗倭軍內部,依然總是不自覺的有些輕視情報收集的重要性。
這次何長纓把劉明陽,羅明磊,李風瑞這些偵察連的帶回來,就是想在原來的體系上,再培養出來一支和之前的抗倭軍有些區別的隊伍。
“轟——”
又是一片轟鳴,城牆上的紅衣大炮再次爆響。
“砰!”
“射擊!”
隨着原偵查連接替宋飛一排排長位置的,現二營營長曹義濤的大吼,北翼城北城右城牆,槍聲大起。
“給我打!”
聽到右邊的槍聲,左邊守衛的一營副營長劉餘福,也大吼着下令部隊射擊。
隨即,北翼城北城,城上城下,槍聲大起,抗倭軍兩營千餘名士兵,和日軍一大隊的一千二百人,開始了激烈的對射。
這個時候,在東羅城方向,賈起勝部,也和日軍的四個中隊,展開了對射。
賈起勝部的兩營盛軍和一營仁字軍,都是衛戍北洋大本營津門的精銳老兵,手裡拿着的都是清一色的連發毛瑟快槍,槍械十分的犀利。
負責攻擊東羅城的日軍四個中隊,也很快被壓制的寸步難行,只好就地匍匐對射。
一時間,關外三城,清日雙方你來我往,打得‘噼噼啪啪’。
雖然雙方隔着夠遠的距離,可是清軍仗着居高臨下,而且還有垛口牆磚遮掩的優勢,不時把炙熱的彈丸,射進下面趴着的日軍的身體裡面。
而日軍壯着平日嚴酷的訓練,都趴着一動不動,只是死命的瞄準着前方城牆垛口裡的抗倭軍,還有高高站在炮口上灌水,擦炮膛的炮兵,兇猛射去。
“啊——”
一個正在用幹拖把擦炮膛的炮兵,被擊中大腿,一個踉蹌,大叫着摔下六米高的城牆,在下面摔得頭破血流。‘哇哇’大叫。
而旁邊站着的一個炮兵,毫不猶豫的爬上垛口,拿着拖把繼續擦**膛。
“在底下趴着別動,別站起來,起來日~狗都會射你。”
那個炮位的炮長,趴在城牆上,把腦袋伸出垛口吼了一句,就飛快的縮回腦袋。
“啪啪——”
頓時那個垛口上面的磚牆,至少中了三四發子彈,砸得磚石碎片亂濺。
可見下面的日軍,有多麼恨這九尊老舊的青銅大炮。
“麻痹,嚇死老子了,給我填鉛彈,壓低炮口,繼續給我轟!”
那個炮長雙眼冒火的大嚷大叫:“轟他娘!”
“讓醫護兵給城下放一卷紗布,還有云南白藥,先把他的傷勢穩住。”
這個士兵只是大腿中了一個貫穿,假如沒有摔斷脖子,脊柱這些要害,應該問題不大。
在這個時候,戰場的生死又有誰能說清,何長纓只能希望他運氣夠好,性命無虞。
“哈哈,這些倭夷簡直就是找死;沒料到這紅衣大炮,在兩百年以後,再次逞威!”
周馥在遼陽把‘總理前敵營務處’‘總理後路糧臺’的差事交割給袁世凱以後,就離開了遼陽,從營口乘船回到了津門。
這次劉坤一讓盛懷宣三請之下,終於請出了周馥,當山海關‘總理前敵營務處’的總辦。
此時,他看到前方關外三城,槍炮大作,打得倭夷兵擡不起頭來,寸步難進。
周馥不禁一掃多日的鬱氣,高興的哈哈大笑起來。
“真沒想到,這些大炮,居然比進口的西洋大炮還要犀利!我一定要把這個事兒仔細呈報給皇上,進口的西洋大炮又貴又沒用處,哪有咱們祖上傳下來的利器頂事兒!”
一邊站着的山海關守城尉白濟,也是又驚又喜的叫嚷不已。
“好,今兒這仗打得爭氣,打出了咱大清的威風,讓這些東洋小兒知道我大清兵強馬壯猛將如雲,豈是能輕捋虎鬚!”
站在關城牆上,看到日軍開始狼狽逃竄,唐仁廉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皇上和劉督憲還在焦急的等着戰報呢,今兒的戰報可是寫的光彩。
原來倭夷也不過如此。
真不知道葉志超,宋慶,他們是怎麼打的仗?